气氛沉窒,许言倾根本不知道怎么回。
汪琳珊在乡下,晒黑了不少,她手掌撑着额头,“小聿,你别告诉我,你是想把孩子先生下来,再考虑结婚的事。我们家虽然没钱没势,但未婚生子的事,我不能接受。”
聿执拿了个水杯,给汪琳珊倒了一杯水。
他走到汪琳珊的面前,恭恭敬敬将双手递过去,“阿姨,再等我几个月可以吗?我爸妈知道了倾倾怀孕的事,但对我们的婚事,却并不同意。”
许言倾以为他会找各种借口的,却没想到他回答得这样坦诚。
“我没带倾倾回过家,我父母给不了她好脸色,您不舍得她受委屈,我也不舍得。”
汪琳珊拍了下桌子,声音不大,只是心里实在郁闷的难受。
“你不舍得,你就让她没名没分跟着你?”
聿执双臂端直,稳稳地端着那杯水,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汪琳珊说什么,他都受着。
“阿姨,您给我一点时间,我保证,聿家的户口本上,不会落上别的女人的名字。”
汪琳珊并没有伸手去接那杯水,“你以为光凭这几句话,就能让我相信吗?花言巧语的男人我可见多了。”
“那您给我点时间,让我证明给您看。”
汪琳珊依旧是面色不善的样子,“你们没结婚,你就什么都不是,出去吧。”
许言倾余光睨过去,聿执的身形似乎僵了下,他将那杯水放到桌上。
“那我晚上再来接倾倾。”
他走出去几步,突然顿住了,许言倾看到他很快回头,从兜里摸出一张纸。
聿执将它展开后放到汪琳珊的手边,“孩子长得很好,像我们两个,模样肯定也不会差。况且现在月份大了,要是出点差池,倾倾的身体也吃不消。”
汪琳珊将手摸向旁边的纸巾盒。
“阿姨,我先出去了。”
他走出去几步,那盒纸巾丢到了他的脚边,这么近的距离,不可能还砸歪了的。
汪琳珊没想动真格的,聿执走到外面,将门轻拉起,只是没有完全拉上。
透过门缝,他还能听到说话声传来。
“言倾,你想清楚了吗?”
许言倾总不能说,这个孩子她尝试过不要的,没法子了才要生的吧?
她将手轻轻地放到肚子上,“妈,我们又要多一个亲人了。”
只这一句话,就让汪琳珊心头一阵钝痛,她将握好的拳头抵着胸口。
她眼里有了泪花,眼睛直盯着许言倾的肚子。
“五个月,安安走的那会已经怀上了吧?”
许言倾坐在那里,肚子挺明显的,“我一开始也不想要的,觉得我和聿执不明不白的,要个孩子没好处。”
“可现在他在我肚子里越来越大,B超单上的脸越来越清晰了,医生还说啊,头有点大。”
许言倾的声音落到聿执耳朵里,清清楚楚。
“妈,你说我头大吗?难道是像我?”
“胡说,”汪琳珊嗓音里有些哽住,她家言倾怎么会头大呢?“我女儿,从小就漂漂亮亮的,乡里邻居哪个不夸?头大还能像谁啊,像他爸。”
聿执绷紧的神色舒展开,这会就算说他哪哪都大,他也无所谓,她们高兴就好。
“可是……他万一娶不了你怎么办呢?”
许言倾起身,去给爸爸和妹妹上香,“走一步算一步,他要不是真心的,就算领了证也说明不了什么。他若不是真心的……”
聿执听到这,抬手放到了门板上,想要推门进去。
他听到许言倾轻声呢喃开,“妈,他要对我没有一点用心,用情,何必让我生下这个孩子呢?他大可以娶个门当户对的女人,办一场举世无双的婚礼,堂堂正正的要一个自己的孩子。”
“我知道有人背地里说我,妄想用孩子攀高枝,我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了。聿执要对我没有那点感情,别说孩子了,他连我们住的这种地方,都懒得踏进来一步。”
许言倾上完香,望着两个最亲的亲人,她手放到相框上,摸了摸许安的笑脸。
“安安,你马上就要当小姨了。”
“爸,你要当外公喽。”
许言倾眼睛被那炷香熏得发酸,发痛,“我在这个世上除了妈妈之外,又可以多一个亲人了。”
这种感觉,其实也挺好的。
那是血浓于水的亲情。
聿执的手放下去,抓着门把,用力握住时,几道筋骨突出的明显。
原来她心里是清楚的,他把她放在心上,对她是什么样的感情,她并不是全然不知。
聿执下了楼,江怀本打算让司机把车停好的,没想到聿执这么快就出来了。
“小爷,您不留在这吗?”
“江怀,我头大吗?”
他冷不丁这么一问,江怀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小爷头身比例最是好,怎么会头大呢?”
“你不懂。”
江怀平日里最善揣摩聿执的心思,可这会真是摸不透了。
但他看得出来,聿执的心情是不错的。
汪琳珊在家住了一周左右,乡下的一位婶子又打电话来,说是那边忙得很,让她快回去帮忙。
许言倾挽留了几次无果,只好把她送去车站。
最近,小陈医生又找了许言倾两次。
给她送了不少东西,有婴幼儿用品,甚至连产妇用品也给她买齐全了。
聿执恨不得将那些东西全给他扔回去。
办公室内,江怀门都没敲,直接快步进去了。
“小爷!”
聿执站在落地窗前,目光眺向远处,江怀过来时,神色严峻,“您先看眼资料吧。”
他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聿执,那些都是受捐人的详细资料,聿执一一翻开,“不是五个人吗?”
江怀脸色凝重,这件事一查,有些不对劲才浮出来,“还有一个人的资料,查不到。”
“什么叫查不到?”
“那个受捐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根本找不到一点线索。”
聿执平静的面容被强烈的不安给撕扯开,他走到办公桌前,手掌轻撑在桌沿处。
“安安捐了什么脏器给那人?”
聿执直起身,江怀从后面望过去,男人的下颚线都绷紧了,聿执转身靠着桌子,他的眼神也变了,冰冷刺骨,令人有些招架不住。
江怀说出来的话,有些掐不准调子,“肾脏。”
他看到聿执潭底的那一线亮光,突然被击了个粉碎,他喉间上下涌动着,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艰涩。
“江怀,你再说一遍?”
“是肾脏,许安小姐捐了什么,这些都要记档的,这个是做不了假的。”
窗外,阳光直射而入,聿执投在地上的影子,变得扭曲且阴暗。
他的眼帘轻抬了下,“你还记得那个王敏,当初得了什么病吗?”
江怀的瞳仁紧缩了下,“记得,是尿毒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