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把他们送到楼下, 直到他们离开急诊大楼,才收回目光,一回头, 看到导诊台的同事正在朝自己招手。
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多,大厅里没有病人了,两个护士凑在一起,趁空闲时间开始八卦, 导诊台的护士小声问:“刚那个真是傅沉吗?”
输液室的护士点头道:“是啊, 千真万确。”
“那他送来那个人是谁?”
“不知道,没见过,刚挂号和开药走的都是傅沉的名字。”
“护得这么严……还抱着出去, 有情况,不会是他男朋友吧?这位傅总终于铁树开花了?”
“不过啊, 你没看到那人脖子上的伤, 那被掐的, 得下多大狠手。还有傅沉手上也受伤了, 估计是揍人揍的, 说不定被揍的那个, 就是掐他男朋友的那个。”
“厉害啊, ”另一个护士立刻get到了什么, “三角恋?修罗场?争风吃醋?我开始好奇了,什么人能让傅总为他大打出手?”
感情纠纷永远能勾起人的八卦之心,而被八卦的那位,已经把“男朋友”抱上车,开车回家了。
任轩已经被助理拉走, 傅沉进门时, 只看到空无一人的客厅, 地板上还有任轩留下的血,几个小时过去,血液完全凝固,呈现暗褐色。
顾舟在车上又睡着了,傅沉小心地把他放到沙发上,拉开领口,看到他颈部层层叠叠的指印,已经形成了非常明显的淤青,红肿也没有完全消退。
傅沉紧紧地皱起眉头,洗净了手,在冰箱里找了找,没找到冰袋,倒是有冰块,便退而求其次,捡了几块冰块放进袋子里扎紧,用毛巾裹着,贴在顾舟皮肤上。
凉意一点点渗透出来,顾舟很快被冷醒了,他微微挣扎,想要起身。
“你别乱动,”傅沉按住他的肩膀,“等下我给你上完药,你再去睡觉,坚持一下。”
顾舟很听话地没再乱动,他看一眼时间,客厅里的表指向四点四十。
已经这么晚……不,已经快要早上了。
顾舟叹口气,心里很是愧疚,忍不住道:“今天的事实在抱歉。”
“不用向我道歉,错又不在你,”傅沉把毛巾的位置挪了挪,按得很轻,生怕弄疼他,“你没出大事就比什么都强。”
顾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这样麻烦一个才认识几天的相亲对象,还把人家牵连进和他前男友的纠缠当中,等天一亮,他们估计还得去报警,做笔录……等等一系列麻烦接踵而至。
就算傅沉真的不在意,他自己也不可能过意得去。
因为输过液,烧基本退了下去,嗓子也感觉好了一些,他终于能多说几句话,头脑也渐渐清醒,冲傅沉道:“谢谢。”
傅沉抬头:“谢什么?”
“谢谢你救我,”顾舟冲他笑了笑,“傅总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了,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回报。”
许是因为身体太虚弱,他脸色非常苍白,这笑容就显得格外脆弱。
傅沉看着他,只感觉自己喉头紧了紧,忍不住伸出手,将对方有些凌乱的头发别在耳后:“你不用回报我,只要好好休养,快点好起来就行了。”
“那怎么行,”顾舟认真道,“我肯定会好好恢复的,但是这跟报答是两码事。”
傅沉思考了一会儿:“那这样,你还欠我一次约会,等你好了,找个机会补偿给我吧。”
顾舟小声:“补偿约会的话……多约几次也不是不行。”
“好,一言为定。”
“……”
顾舟意识到自
不过,倒也并不讨厌。
两人一时都没再说话,傅沉帮他冷敷了二十分钟,原本红肿不堪的扼痕消肿了不少,他又拿出从医院开回来的药膏,用棉签蘸着,轻轻往他皮肤上涂抹。
他动作太轻了,弄得顾舟有点痒,努力忍着:“其实喷点云南白药就行,家里有。”
傅沉专心致志地帮他上药:“破皮了,最好别用。”
顾舟一愣,用手机相机照着看了看,才发现颈间除了瘀伤,还有几处月牙状的小伤口,应该是被任轩的指甲掐出来的。
想到任轩,他扭头看向之前对方躺过的地板:“那人渣还活着呢?”
“活着,在医院,”傅沉并不是很想提起他,语调有些冷淡,“这事明天再说,你先好好睡一觉,你去二楼睡吧,隔壁房间我也打扫干净了。一楼太乱,等明天警察看过再收拾。”
顾舟点头,他喝了杯水,起身上了二楼。
傅沉有些厌恶地看向地板上的血,他很想把这些血擦掉,人渣的血还留在顾舟家里,这让他很是难受。
任轩在深夜闯入提起了他的戒备,这一次他反锁了大门,躺在沙发上,面对门口方向,准备稍眯一会儿。
一闭上眼,那些挥之不去的画面又开始在眼前回放,短暂的浅眠时间里,他梦到顾舟吐着血倒在雨夜的湖边,梦到任轩掐住他喉咙时狰狞的表情,梦到自己在顾舟墓前放下一束白色的雏菊,年复一年。
他看到顾舟的背影,他拼命地追逐,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却无论如何也够不到,不能靠近他分毫。
终于他精疲力尽,被迫停下脚步时,前面的人回过头,冲他笑了。
他看到他鲜血淋漓的脖颈,深紫色的勒痕在那白皙的皮肤上,像是永远也无法抹除的伤疤。
傅沉骤然惊醒。
他猛地弹坐起来,差点从沙发上栽下去,从噩梦中惊醒让他心跳加快,额头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下意识去摸那块腕表,金属的温度会让他冷静,却发现表不在手腕上——当时他听到楼下的动静,匆匆从二楼下来,表落在房间里了。
他呼出一口烦闷的浊气,倒了杯凉水喝,疯狂鼓噪的心跳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他好像又严重了。
看来他得和心理医生商量一下,把下次治疗的时间提前。
一缕光线透进屋子,傅沉缓过神来,他看向窗外,天开始亮了。
他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已经彻底冷静下来,这才上了楼,推开客卧虚掩的门。
顾舟还在睡,这一次没有再出什么意外。
傅沉稍微放松下来,他已经完全睡不着了,索性洗漱过后出去晨跑了几圈,想着顾舟肯定会睡到中午,便也没准备早饭,自己找地方吃了一点。
等到早上八点,他第一时间让助理把任轩从医院拎出来,强行带去了警局。
任轩一张俊脸已经被他揍得面目全非,缠着纱布,肿得像个猪头,牙掉了两颗,说话有点漏风,吐字都吐不清楚。
他一看到警察,居然还来了一出恶人先告状,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天喊地地指责傅沉打他。
傅沉冷眼看着他,懒得进行任何辩驳,只低头摆弄手机,给顾舟发消息说自己在警察这里做笔录,叫他如果醒得早,自己先找点吃的。
虽然他料定自己回去之前顾舟不会醒,但还是以防万一。
他有些不耐烦地等待任轩嚎完,冷冷地看了
任轩被他的眼神一扎,整个人就是一抖,因肿胀而眯缝起来的眼睛都睁大了些,他咽了口唾沫:“你……你要干什么?”
“这里是公安局,我还能干什么?”傅沉把视线从他脸上移开,仿佛多看一秒都要增加他再次伤人的冲动,“你说完了,那么轮到我了。”
他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任先生,我必须要纠正你几个错误——第一,你和顾舟先生已于10月21日分手,也就是五天以前,而我和顾舟是在10月22日通过婚介公司相识,我有人证物证,随时可以配合警方调查。顾舟先生不存在任何出轨行为,请你搞清楚,你们已经分手了,你只是他的前男友。”
他故意将“前男友”三个字咬得很重,任轩脸色顿时涨得通红,张嘴就要反驳。
傅沉不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继续说了下去:“第二,并不是我先对你动的手,而是因为你于今天凌晨,未经顾舟先生允许闯入他家,趁他睡着掐他的脖子,并试图对他进行侵犯。”
他说着拿出了医院开出的病历,证明自己所说确有其事,顾舟的确受伤了:“恰逢我在家中留宿,听到动静从二楼下来,强行踹开被你反锁的卧室门,才将顾舟先生解救。当时你扬言要杀人,我不确定你是否会继续行凶,也不确定你是不是带着凶器,于是将你打到不能行动,以确保自己和顾舟先生的安全,事后我还让助理把你送到医院,连你的医药费都是我们垫付的。”
“另外,小区有完备的监控系统,事发别墅的门前也有,究竟我们说的谁真谁假,警察一看就知道。”傅沉站起身来,“请你清楚,杀人未遂和强¨奸未遂也是会被判刑的,你有力气在这里诋毁我,不如尽早想想该怎么请律师为自己辩护。”
*
顾舟一觉睡到了快中午,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十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