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百姓聚拢过来,好奇地看着孙来福手中的圣旨,负责敲锣打鼓的乐师也停下手上的动作,空气寂静。
苏绾低头看了眼潮湿的街道,皱眉跪下。
早上过来时她多准备了一套男装,原想开张后换装去找铁匠铺的匠人,定做些精巧的利器做实验,没想到会有圣旨下来。
玄黎好像说过,空远的事新帝不会怪她助纣为虐,反而会嘉奖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民女苏绾救驾有功,朕闻其铺子开张特赐订单、牌匾,以作嘉奖,钦此!”孙来福高声宣读完圣旨,低头看着苏绾,脸上浮起满意的笑,“接旨吧。”
这便是陛下记挂的女子?果真生得倾国倾城,又沉稳大气。
自他们出现,就没见她慌乱,也没见她有多高兴。
便是陛下提前说了,这份气度,也不像是小门小户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民女接旨。”苏绾接过圣旨,从容谢恩,“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墨霜上前给了孙来福一些赏银,伸手扶苏绾起来。
“姑娘把名字签上,这单子便成了。”孙来福将写好的订单呈上,跟着来的小太监送上笔,恭敬交给苏绾。
“劳烦公公。”苏绾接过笔,仔细看了一遍订单,淡定写下自己的名字。
新帝还挺大方,每月从兰馨坊订购三百份调制好的香料,遇到盛典或者祭祀酌情加量。
写好放下笔,苏绾唇边弯起一抹笑,礼貌道谢,“谢谢公公辛苦传旨。”
“辛苦倒是未有,杂家还要回宫复命,祝姑娘生意兴隆日进斗金。”孙来福越看她越满意,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陛下亲自来送扁,可见这姑娘在陛下心中的位置。陛下虽换了样貌可自己还是看出来了,跟了十几年,没人比自己更熟悉陛下。
“借公公吉言。”苏绾福身行礼。
孙来福笑着摆摆手,转身上马。
兰馨坊店里的师傅架起梯子,将御赐的牌匾换上去,解开红绸点燃鞭炮。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有羡慕苏绾有机会救驾的,也有羡慕她能跟宫里的作生意的,各种声音混在鞭炮声中不绝于耳。
陈舒站在人群后方,握着伞的手露出白白的骨节,后背湿凉。
赵珩赐苏绾牌匾,圣旨说苏绾救驾有功,什么时候救驾自己怎么一无所知?他们已经见过,还是因为别的事?
陈舒手脚发凉,又往后退了退打开伞,加快脚步朝道士的香烛店走去。
假死出宫前苏绾是没有见过赵珩的,她可以肯定。
出宫后不清楚,她只知道任长风负责安排给自己安排一切,从户籍到住处。
苏绾由其他的侍卫带着,她跟赵珩的交集目前看来只有空远。
难道是空远送的那个平安符?
真是这样的话,说明赵珩在杀秦王后就在部署封继后,利用自己逼出德妃和梁淑妃。
可赵珩似乎没有必要,绕过自己而让身边的侍卫去找苏绾,他只要说了自己也会配合,反正了无牵挂。
难道是因为苏绾比较沉稳,值得信任?
陈舒琢磨一阵,反而更害怕了。不管他们是否见过,梦境是否真的成了都必须尽快破掉。
哪怕赵珩因为梦境而看上苏绾,也不能继续拖了。
一国之君,竟然被人操控梦境,跟谋反无异。
陈舒加快脚步,恨不得飞跑起来立即找到道士解决此事。
兰馨坊门外的鞭炮还在继续,孙来福带着传旨的人马离开后,围观的百姓蜂拥而至,捂着耳朵看热闹。
苏绾避到店内,赵珩跟进去防着她被鞭炮伤到,唇角微微上扬,“陛下御赐牌匾,日后生意就不用愁了。”
苏绾仰起脸看他,疑云满腹。
若真是因为空远而赐匾,肯定是因为那枚平安符。
可空远是怎么知道玄黎的身份的,在福安寺拿风筝那天,很明显空远并不认识他。
就在那天晚上,秦王在福安寺附近被新帝截杀。
几天后再见空远,他哭得很伤心,自己看当时没多想以为他是被师兄欺负了,如今看来根本不是。
他那么伤心,是因为他的父王薨了。
那天,新帝带着贺清尘去福安寺销毁疑似病毒的药瓶,玄黎确实在场,也是他让空远来找自己的。
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苏绾打住思绪,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大声问,“我何时救驾来着?稀里糊涂就被嘉奖。”
赵珩早想到她会这么问,拉她走远几步,避到点店内不那么吵的地方,坦诚解释,“空远给我的平安符是一份名单,我拿到后便交给了陛下。”
“武安侯和两位国公被处理得这么迅速,是因为那份名单?”苏绾怔然。
空远明知秦王是死在新帝手中,却能放下仇恨将名单送到新帝手中,让他阻止武安侯等人策划的政变。
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多宽容的慈悲心,才能做到?
“是。”赵珩将她的反应收入眼底,微微倾身在她耳边说,“去换身衣裳,裙子弄脏了。”
他离得太近,呼吸的热气一下子扑进耳朵里,有点痒。苏绾脸颊微微发烫,丢下他自顾上楼。
之前几次总以为是错觉,刚才,他分明是在撩她。
感觉……有点小激动?
就是不知他是动了心还是本能,毕竟平时也没什么机会接触到别的姑娘。
除了结婚,她还挺喜欢跟他相处的,总忍不住想要亲他逗他,想看他脸红。
真养在身边的话,就不用顾忌什么想亲他就亲,当是找了个男朋友。
苏绾这么一想,脸颊更烫了。
赵珩的视线追逐着她的身影,直到看不见了这才看向门外。
他未有告诉孙来福,自己亲自来送牌匾,只说安排人随他一道前来。这一路他也未有出声,孙来福应该不会发觉自己私自出宫。
门外的鞭炮声消失,苏绾也换好了男装从楼上下来。
赵珩偏头看去,苏绾女装的发鬓散了重新梳起,用檀木冠束起,瓷白明丽的容颜胜仙子,白衣翩翩,自楼上慢慢下来。
他看着她,眼底满是笑意,“还要出门?”
“嗯,还有事要忙。”苏绾停在他身边,状似不经意的语气,“这身衣裳是不是很好看?”
赵珩点头。
她穿什么都好看。
苏绾扬了扬眉,神色愉悦地看着门外的苏驰和负责进货的师傅。
鞭炮终于放完,苏驰从外边进来开心奔向苏绾,“阿姐,开张了。”
“嗯,开张了。”苏绾抬手拿走他肩上落的纸屑,“好好帮阿姐接待客人。”
苏驰含笑点头。
香薰不是百姓生活的必需品,开张后也没多少客人入店购买。苏绾一点都不着急,交代苏驰和掌柜一番,带赵珩出去。
“要去哪儿。”赵珩拿着伞,陪着她往市集那边去。
“做个好玩的东西,大伯还回来的良田带着个庄子,我想试些新武器。”苏绾偏头看他,“可能会比较吓人,还不知道能不能做出来。”
自己对枪械一无所知,能不能做出来,要看铁匠和做火药的匠人。
“我相信你。”赵珩一本正经,“你说能就一定能。”
她才指点贺清尘试药没多久,就又要做武器?
“夸我呢?”苏绾逗他,“干嘛不直接说出来。”
赵珩抿了下唇角,犹豫许久才出声,“姑娘贤良淑德,秀外慧中。”
她是起疑了还是对自己动心了?
“我在你眼中这么好啊?”苏绾紧追不放,“那你什么时候跟陛下说退隐,武安侯等人处理完了,目前应该没人能威胁到他。”
“还有两天等我轮值就跟陛下说。”赵珩心跳略快,“退隐后在下可是搬去苏宅与你一起住?”
户部尚书今日入京,把他撤下去朝中六部便全部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原想直接撤了户部尚书的职,未免靖安生变,责成谢梨廷在靖安一带巡查私下集结的灾民,等着户部尚书回京。
只要他平安入京,靖安那边的灾民就算闹也能及时镇压下去,朝中也没了人能够给他支援。
“你先跟苏驰住一个院子。”苏绾低低笑出声,“其他的以后再说。”
她要养人不用问苏驰的意见,也不用担心奶奶反对。
奶奶现在在调养身体,她不管。
赵珩略无奈,“要不我自己买一座宅子住?”
隔壁就是太子府。
“你还有银子?”苏绾想起他中秋那天的土壕行径,笑得不能自已,“等你退隐了跟我住一个院子算了,以后没银子花就跟我说。”
他手里那点银子什么都买不到。
赵珩眼底划过一抹笑,打开伞遮到她头顶上。
又下雨了。
昨日他睡醒过来,立即安排人前往河化县有人传教一事。
墨竹查到这个正理教从教主到教众,只两百多人。
他们以正理教是□□义,用很少的粮食拉拢了不少平困百姓入教,传授他们的教规,还声称能包治百病。
头目和几个核心教众已带回汴京,他还有时间看审讯记录。
至于南诏国和亲一事,他原想将国书送过去,考虑到等苏绾知道自己的身份,未必会同意嫁给他,故而放弃了这个念头。
那长公主来了,说不定还能以此为借口,说服苏绾嫁给自己为后。
雨势渐渐的加大,街上的百姓四处避雨,几个乞丐躲在屋檐下冻得瑟瑟发抖。
苏亭越一身伤,哪还有当初苏家大公子的风光,身上衣服破破烂烂,根本无法防寒。
“大哥,外祖不收我们,这下要怎么办,娘染了风寒得及时医治。”苏亭蔚一脸焦急。
他们被抓走后打了一顿又服了半月劳役,今日一出来就遇上兰馨坊重新开张,皇帝御赐牌匾。
怪不得苏绾如此有底气。
“我想想……”苏亭越抬起头,看到户部尚书的马车,眸光闪了闪,拔脚冲过去。
户部尚书家的小公子跟自己喝过几回酒,曾说过尚书大人在朝中颇有势力,说不定跟他说了苏绾的事,能讨口饭吃。
作者有话要说: 赵珩:求包养。
苏绾:告辞。
赵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