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珩也僵了一瞬,在她没觉察之前,绷着脸木然拿开她的手放到一旁,尔后虚扶着她的双肩,缓缓往边上挪了下。
耳朵和脸颊都很烫,有种烧透了的错觉。
梦境里感觉不到痛,但是能感觉到她手掌下压的力道,感觉到梦境和现实里的身体,同时失去控制的无力。
赵珩缓了缓呼吸,不动声色地又挪动了下,尽量挺直脊背,偏过头假装看向别处,实则悄悄用余光看她。
女帝的脸颊红透了,像是三月天里开的桃花,粉嫩诱人。小小的耳朵也红起来,显眼的红从耳根处蔓延开去,染红了纤细的颈子。
含羞的模样娇艳欲滴。
赵珩强迫自己挪开眼,艰难压下不该有的旖旎念头。女帝对自己和其他人未有任何区别,不可亵渎。
“咳咳……”苏绾抬手挡在嘴边轻咳了一声,佯装淡定地往边上挪开一些距离,脸颊火烧火燎。
丢人了。她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多情帝王,怎么能因为不小心碰了下不该碰的地方,而脸红呢?
真没出息。
纸上谈兵果然误国,还是得实操才行。
还好梦里的工具人没有意识,不怕被他们看到。
苏绾又轻轻地咳了下,余光扫过赵珩那张也红透了的脸,顿时就不尴尬了。
她是帝王,做什么都是对的,哪怕是意外她也是对的。
礼部尚书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撩开帘子看着外边,轻轻叹气,“前面就到太平坊了,学堂开在太平坊隔壁的四新坊,斜对面便是柳尚书千金那个神医师傅所开的同安堂。”
“这神医医术如何?”苏绾转移了注意力,脸颊还是烧得厉害。
“柳尚书的千金打小身子就弱,是汴京出了名的药罐子,这神医开了方子几服药就吃好了,医术应该很高明。”礼部尚书笑起来,“同安堂每月为百姓义诊三日,还广收徒弟,可见那神医是个心怀天下之人。”
“爱卿如此欣赏他,若是有机会不如给朕引荐下。”苏绾说的随意,心里却想着神医男二在原著中,颜值跟萧云敬不相上下,肯定也是大美人。
“老臣还真认识他,待会到了学堂,他若是医馆老臣便给陛下引荐。”礼部尚书笑得很是愉悦。
“朕先谢过爱卿,朕登基的时日尚短,日后还请爱卿多多费心替朕分忧。”苏绾夸他一句,也扭头看向窗外。
有机会就见,没机会就算了。反正已经知道地址,想要跟神医男二套上交情也不是很难,醉心医术又心怀天下的人,从他最感兴趣的地方入手就行。
太平坊确实繁华,此时早市刚开,街道两旁的店铺陆续开门,能听到百姓交谈的声音,铺子里各种各样的商品都有。
苏绾正欲下令停车,马车却先停了下来,禁军统领在车外沉声道:“启禀陛下,迎宾馆出事了,太师和九门提督带着守卫把迎宾馆包围了起来,欲抓住东蜀太子。”
“去迎宾馆。”苏绾面色发沉。
东蜀果然动了。
太师这番举动,被撞到了可以说是他与东蜀没有合作。为了北梁安定,甘愿冒着被责罚的风险,逼迫九门提督出兵包围迎宾馆擒拿东蜀太子。
若是没被撞到,私下将宋临川送出汴京,再一把火烧了迎宾馆弄个替死鬼糊弄过去,也能表一番忠心,跟东蜀的关系还增进了一层。
老奸巨猾。
“是。”禁军统领应声后马蹄声响起,跟着马车便掉头往回走。
赵珩偏头看她,眼底满是欣赏。她一入梦便做了安排,所思所想又与自己不谋而合。
礼部尚书明显惊到,又生气又无奈的保持沉默。
苏绾低头摆弄袖子,决定到了迎宾馆后静观其变。
她昨夜就已安排禁军盯着迎宾馆,防着东蜀作妖突然再次开战,北境的战报还没送到汴京太师就动了,说明洛州受灾一事平息南境闹不起来。
想到这,苏绾偏头看了眼身边的礼部尚书,淡淡出声,“爱卿对洛州了解多少?”
“洛州是南境比较富庶的一个县,由于地势较低,每年都会有小的水患发生。”礼部尚书捋了把胡子,意有所指,“往年都会修葺水渠防止灾情变重,就去年没修。”
“原来如此。”苏绾抿了下唇角,扭头看向窗外。
为了帝位,这些手握大权的朝臣,不惜用百姓的性命作为赌注,简直禽兽不如。
按照梦境给的剧情,去年没有修葺排水渠,应该是她在梦里的皇帝父亲已经不行了。他们同意扶她登上帝位,却又不希望她掌权。
洛州知县是太师门生,她老实当傀儡就不会有受灾的事情发生,她一旦掌权,那洛州百姓就成了他们控制权利的牺牲品。
太狠了。
还好只是梦境,醒来就忘了。但愿现实里洛州的百姓没有受灾,生活在这样的时空已经够苦了,当权者还如此妄为。
苏绾暗自叹了口气,愈发怀念现世的好。
“吁……”侍卫勒停马车的声音传来,车子停下。
苏绾打起精神,起身下车。
迎宾馆就在皇宫外不远,门庭富丽堂皇。只是此刻,里三层外三层站满了守卫,闻讯赶来看热闹的百姓站在距离不远的地方,指指点点。
苏绾漠然看了眼,悄声问身边的禁卫军统领,“朕在此杀了太师会如何?”
禁卫军统领像是被她的话吓到,懵了下,好一会才迟疑出声,“不可。”
“嗯。”苏绾点点头,不疾不徐迈开脚步。
不可的意思是,禁军不如九门提督带的人多,硬刚会出大乱子。敲打一下徐太师那只老狐狸就好,毕竟是在皇宫外面,她会死。
赵珩抬手摸了下鼻子,和礼部尚书一块跟在她身后进去。
女帝此番入梦像是要当暴君的模样?
踏入迎宾馆大门,宋临川被禁卫军和汴京守卫围了起来,徐太师和九门提督站在一旁,与禁卫军副统领对峙,气氛胶着。
苏绾一进去,所有守卫和禁军侍卫纷纷让开路,四周静得一丝的声音都没有。
徐太师和九门提督回头,两人的表情皆是惊讶。
赵珩环顾一圈,视线不自觉地落到女帝身上。
穿着男装的女帝傲然而立,似乎并未将眼前的局面放在眼中,哪怕今日这事看起来像个设好的圈套。
礼部尚书在现实里到是没有与徐太师同流合污,可如今,他们都在梦境里。
工部的柳尚书在现实里就与梦境不同。
“朕竟然不知九门提督与太师的关系如此要好,不需要朕下令也能调动城门守卫。”苏绾漠然出声。
“老臣参见陛下。”徐太师回过神,瞪圆了眼珠子看她,下一瞬便跪下行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九门提督和所有的守卫以及皇宫禁卫也跟着下跪。
“平身。”苏绾抬了下眼皮,看向宋临川。
宋临川似乎也没料到她会来,反应过来,立即踹开身边的禁卫军,冷笑阵阵,“北梁陛下此举未免下作。”
苏绾抬了下眼皮,唇角微弯,“东蜀借着停战建好的名义麻痹我北境驻军,伺机再次进犯都不算下作,朕此举又怎能是下作呢,太子不要宽以律己严以待人。”
宋临川憋红了脸,才迈开脚步又被制住。
“启禀陛下,老臣听闻东蜀大军压境,不日便要再次进犯我北境。老臣为了北梁安危这才逼迫九门提督出兵,欲擒住东蜀太子作为质子逼他们退兵。”徐太师面露愠怒,“还请陛下明察。”
“爱卿有心了。来人,将东蜀太子捆起来押上朕的马车。”苏绾脸上的笑容扩大,走到徐太师身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朕原本就想抓了这太子充实后宫,多谢太师及时告诉朕北境有异动。”
徐太师露出一脸被雷劈的表情,怔怔看她。
“辛苦太师了。”苏绾倏然收敛了笑容,直起身看向九门提督,“来人,将太师拿下。”
“老臣何错之有?”徐太师慌得跪了下去,“陛下怎可如此胡来!”
九门提督也跪了下去,低着头不出声。
“朕都不知北境有异动,太师身为国子监博士竟然比朕的消息还灵通,这兵部是太师说了算,还是朕说了算。”苏绾弓下脊背看他,“九门提督也能调动,太师的手是不是太长了。”
徐太师脸上终于有了惧意,“老臣僭越,但老臣也是为了北梁百姓,并无私心,望陛下明鉴。”
“望陛下明鉴,太师此举乃是为了百姓而非个人。”礼部尚书也跪下求情。
苏绾沉吟片刻,决定卖礼部尚书一个面子,他对这事不知情只是巧合。顺便也留个以后敲徐太师竹杠的余地。
她看了眼被捆起来的宋临川,掀了掀唇,转头往外走,“起来吧,下不为例。”
赵珩瞥了眼地上的礼部尚书和徐太师,视线落到眼前女帝身上,若有所思。
她方才不知跟太师说了什么,太师竟像是惊吓到。
还有宋临川,抓了人交给禁军带回去就好,她为何要自己带,莫非是趁势而为?
赵珩想起之前的梦境里,宋临川第一次入宫时她的脸上的笑容,还有昨夜那张表格,唇角瞬间抿紧。
她竟然真的要将宋临川关到后宫?
“谢陛下开恩。”徐太师颤巍巍站起,转头跟礼部尚书道谢。
“陛下宅心仁厚,太师不必谢我。”礼部尚书拱了拱手,跟上苏绾。
宋临川被押上马车,去学堂的计划取消,一行人转道回宫,礼部尚书自行回了宅邸。
一路上,宋临川虎着长脸不说话,气得不行的模样。
苏绾也绷着脸,暗自琢磨把他关哪比较好,想来想去决定让他住到承明殿跟梁文府作伴。
暴脾气的大美人对上害羞的美少年,正好。
她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在梦里多了解下宋临川,为出宫后跟他做生意做准备。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赵珩眼观鼻鼻观心,想着一会回到宫里,要怎么破坏女帝和宋临川独处的机会,才会显得自然而不刻意。
马车在沉默中进了正阳门。
苏绾从车上下去,孙来福收到消息已经备着轿辇在等着。
“将东蜀太子安排到承明殿。”苏绾坐上轿辇,崩了一路的脸浮起笑意,“不用松绑。”
“你这昏君!”宋临川怒不可遏,“迟早有天东蜀大军会踏平北梁。”
“那朕今日先把太子给踏平了。”苏绾似笑非笑,示意轿夫起骄。
赵珩寒着脸坐上轿辇,头疼。
“起骄。”孙来福喊了一嗓子,抱着拂尘小跑跟上,“陛下为何要将东蜀太子安排到承明殿。”
“他好看。”苏绾回了句,沉默下去。
孙来福不敢再出声。
赵珩攥了攥拳头,许久才缓缓松开。女帝如此聪慧,为何看男子只看脸而不是能力。
回到长信宫,宋临川被押往承明殿。
苏绾不疾不徐走在后边,到了门前淡淡伸手拦住赵珩,“驸马留下,朕有话要跟东蜀太子单独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