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少宁更紧张了,少年如玉的面容飞上明显的红晕,额上依稀可见细密的汗珠,睁着一双如山涧清泉般干净的眼眸呆呆看她,“微臣……不慌。”
“是吗?朕瞧瞧。”苏绾脸上挂着笑,伸手过去。
赵珩装作不经意的模样,起身抓住她的手放回去,端起汤盅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
是他喝过的安神汤气味,估计是御膳房帮忙准备的。
“有问题?”苏绾抬起头看他,又黑又亮的双眸还染着浅浅的笑意。
这么多伴读过来探望她,就程少宁一个人带了安神汤,心机和手腕都一流。
汤应该是御膳房给准备的,下毒倒是不至于,就是不好闻。
同样是翩翩少年,程少宁身上那种恣意的少年气就特别的浓烈,眉眼干净无邪。相比之下,梁文府有些缩手缩脚,不如他这般耀眼。
“陛下。”程少宁瞧见赵珩的动作,慌得一下子站起来,脸上的颜色更深,低着头不敢看苏绾,“微臣知错,日后一定精进厨艺。”
赵珩目光森冷地看他一眼,冲眼前的女帝摇摇头,若无其事坐回去。
算他识相。
“别慌,驸马只是担心朕的安危。”苏绾安抚一句,想到被谢梨廷荼毒嗅觉的郁闷,懒洋洋坐回去,“厨艺不必提高了,爱卿会什么才艺。”
“微臣会骑射,还会下棋。”程少宁抬起头,脸上的慌乱褪去,清澈透亮的眼眸浮起骄傲,整张脸都生动起来,说不出的意气风发。
苏绾压住心跳,暗暗感叹梦境的美好。
有如此俊朗养眼的美少年看,被那几个老狐狸刁难也不算事了。
就是在现实里要养如此美人,很费钱。
想着,她往外看去,见天色已经黑下来,唇角弯了弯,“下次少宁来陪朕下棋,今日朕有些乏了。”
说完,苏绾把孙来福叫过来,淡淡吩咐,“安排少宁住到配殿与云敬为伴,去吧。”
“老奴遵旨。”孙来福脸上挂着笑,示意程少宁出去。
“微臣告退。”程少宁恭敬行礼。
苏绾略略颔首,不等他们走远便抓住赵珩的手腕,拉他起来大步往外走。
她记得御书房后不远的春语阁,是皇宫里最高的建筑。在原著中,柳云珊第二次入宫就曾陪太子赵珩,上春语阁看汴京的夜景。
这会刚天黑,她可不想对着一桌子只能看不能吃的美食难受。
“陛下这是要去哪儿?”孙来福将程少宁交给小太监,抱着拂尘追上来。
“去春语阁散散心。”苏绾看都不看他,带着赵珩继续往外走。
孙来福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继续跟着,“晚膳不用了?”
“朕被气坏了吃不下。”苏绾胡诌了个理由敷衍他。
赵珩微微偏头看她,唇角不自觉上扬。
谎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也跟真的一般。分明是那些东西吃进去全是空气,她却能找出让人没法怀疑的理由。
今日休沐,朝臣集体进宫刁难她,着实该生气。
“老奴遵旨。”孙来福回了句,闭紧了嘴巴紧紧跟着。
苏绾走出长信宫左右看了看,顿时傻了——她不知道春语阁在那个方向。
穿书一年,她活动的地方仅限于后宫妃子住的地方,皇帝寝宫这边一次都没来过。
虽好几次入梦,她也没机会到处溜达。
“天黑了,等老奴拿灯笼。”孙来福估计是以为她怕黑,转头从身后的小太监手里,拿了只灯笼过来,走在前面给她带路,很随意的语气,“陛下为何要去春语阁。”
赵珩忍不住又看了眼身边的女帝,她好似很期待的模样?
春语阁一共四层,乃是当初父皇为了母后而兴建,站在最上面一层能看到皇宫外的万家灯火。
大概是他十二岁那年,父皇开始选秀,以秀女身份入宫的陈良妃被父皇看上,连续让她侍寝将近一月。
跟着太师将徐贵妃送入宫中,随着徐贵妃一道入宫的,还有十几个年轻貌美的婢女。父皇从此便像是忘了母后一般,流连在昭阳宫和毓秀宫。
此后父皇开始频繁选秀,后宫的妃子也越来越多。
这楼渐渐成了父皇与其他妃子嬉戏赏景**之所,母后再未踏入半步。
赵珩敛去思绪,艰难压下心中的恨意。
一路无话。
到了春语阁门外,在春语阁当值的太监宫女迎出来行礼。
“都不必跟着,驸马随朕上去便可。”苏绾拿走孙来福手中的灯笼,心跳隐隐加快。
外面的世界,她马上就能远远的看到了。
赵珩伸手拿走她手中的灯笼,跟着她一块进入春语阁。
上楼的楼梯不宽,两人并肩恰恰好。灯笼透出来的光照亮女帝面容,他低头便可看到她鸦羽般的睫毛,挺直小巧的鼻子。
怎么看都是弱女子,在朝堂上却是另外一副模样。
她的学识似乎比自己所知的更渊博。
徐太师准备的地图,寻常大臣都要分辨许久才能看懂,她前后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不仅看得懂,她还将南境的各县各府之间的问题给指了出来。
“驸马在秦王身边时,可是日日练武。”苏绾随意找话,“云敬说不曾习武,肤色却不如驸马白皙。”
赵珩点了下头,不知她为何问这个问题。
“白点好看。”苏绾唇边弯起一抹笑,“云敬那样的也好看。”
赵珩不想理她了。
苏绾偏头看他一眼,唇边的笑容慢慢扩大,“驸马最好看。”
他的皮肤真的很白,是那种健康的白,配上那张挂着寒冰像是随时要人命的脸,更加勾人。
脸红时最好看,又欲又纯。
上到最后一层,苏绾轻轻地做了个深呼吸,伸手拉开门踏上外廊。
夜空中弦月半挂,整个皇宫尽收眼底,宫墙高耸,灯火稀疏。
汴京城虽不能看到全貌,却也看了个大半。夜景不如现世古城华美,也有另一番风景。
苏绾攥了攥拳头,复又缓缓松开。
一年了,她终于可以看到皇宫以外的景色,可惜是在梦中。
真希望出宫的那一天早点到来。
出神的工夫,肩膀被拍了下。苏绾扭头,不明所以地看着赵珩,“驸马想说什么?”
赵珩低头,用受伤的左手提起灯笼,右手在栏杆上一笔一划地写:可是还有心烦之事?
“没有,朕很久没有看到这么好看的夜色了。”苏绾轻笑,“驸马若是想出宫朕可以陪你,毕竟在宫里想要给秦王传消息不方便。”
她想出宫,但不能现在就透漏给他,得让他事事都无条件服从后才能说。
他是秦王派来的,出宫到底危险,以他爆棚的责任心说不定一提就给自己否了。
凡事不能一蹴而就,得慢慢来。
赵珩偏头看了眼远处的汴京城,轻轻点了下头,又在栏杆上写:是要出去给秦王送信,要过几日。
她既觉得他是护卫,那他便当好这护卫,说不定出宫后会有机会知晓她的来历。
“这样啊。”苏绾扬了扬眉,上前一步踮起脚尖亲了下他的下巴,“到时候朕陪你去。”
赵珩怔了下,笼在昏暗中的脸庞莫名发烫。
苏绾瞧见他又脸红,弯着唇角凭栏远眺,随意的语气,“驸马会轻功吗?”
他飞檐走壁带自己出去的话,似乎更好一点?这个梦境出现的频率完全无法控制。她就是想找理由出去,恐怕也不行。
每次梦到这个梦境,都会出现需要处理的事情。
其他的人比如她那个还在吃羊奶的弟弟没有出现过,她是不是也有两个皇兄,也不知道。
像是被梦境忽略了,又像是那些人根本不存在。
不过这种细节也没必要在意,做梦而已,有无数的美人看还能随便调戏,足够了啊。
苏绾看得出神,感觉到肩上一沉,本能扭头看他。
赵珩摇头表示自己不会轻功。他能跳下去,也能带着她跳只是那样一来,她定会吓醒。
他还不想这个梦境如此快结束。
“朕就是随口一问。”苏绾笑笑,又看了一眼皇宫外的汴京城,转头下楼。“回去吧。”
赵珩提着灯笼跟上,有风从窗户灌进来,手中的灯笼晃了下,女帝一脚踩空身子直直往下栽。
他来不及多想,伸手将她拉回来,抱着她一块摔到地上。
耳边听到一声惊呼,梦境也随之消失。
赵珩睁开眼,手臂还保持着抱人的动作,胸口依稀留着那女帝趴在自己身上的触感。
这么快便天亮了?赵珩怅然若失,掀开帷幔起身。
“殿下醒了,老奴这就安排人过来伺候。”孙来福去把帷幔挂起来,嗓音压得很低,“皇上昨夜醒了一会,骂得很凶。”
“唔。”赵珩应了声,漠然掀唇,“传禁卫军统领。”
“是。”孙来福退出去。
赵珩梳洗干净出去,禁卫军统领江崇已候在外面。
“南境洛州近日可有雨?”赵珩坐下,面色冷凝,“要准信。”
“不曾有雨,殿下为何有此问。”江崇不明所以。
“即刻派人快马加鞭前往兴南,命兴南知县领驻军召集百姓,在一日内抢修一条通往洛州的官道。”赵珩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如玉面容染上寒霜,“洛州好像有一处香火鼎盛的佛寺?”
“是。”江崇点头。
“再派一人赶往洛州,命那佛寺住持告诉百姓,洛州若是有雨便会受灾,让百姓在大雨落下时,带上值钱的东西避去高处。”赵珩抬眸看他,“幽禁洛州知县,也发布同样的讯息出去。”
“若那大和尚不听呢?”江崇一脸严肃,“佛家素来不与管家为伍。”
出家人不打诳语,那住持定然不会说这些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还有一更,么么哒^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