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沈蔓绿被周衍的电话吵醒。
周衍:“起床没?”
“正要起呢。”
“是还在睡吧?”他低笑。
被戳穿谎言,沈蔓绿咳了咳,旋即蹙眉,“你那儿是半夜两点吧?你还不睡?”
“把你叫醒了再睡。”柔和悦耳的声线撞击着沈蔓绿的耳膜,她的心一片柔软。
因为她要调养生息,他给她严格制定了作息表,不许熬夜不许晚起,在家时他会准时叫醒她,出差时他会准时打电话叫醒她。没有一次忘记过。
沈蔓绿:“好了,我起床了,你也该睡了,晚安。”
挂了电话,沈蔓绿也没再赖床了。
清河比临川的温度低一些,又因为下了雨,晨间微风习习,很是凉爽。
沈蔓绿将手探出窗外。
冰冰凉凉的雨丝浸湿她的指腹。绵绵细雨让她抿起了唇。
沈蔓绿关窗,打着伞去给周奶奶买油条。
周奶奶喜欢吃老刘家的油条,沈蔓绿起的早,所以帮她去买。
早市里人声鼎沸,各种食物香味乱窜。沈蔓绿买了油条,闻到隔壁馄饨店飘出来的香气,她估算了一下时间。
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周奶奶才会起床。她吃碗小馄饨最多十五分钟。
“老板,要一碗清汤馄饨。”她去扫码。
很快馄饨端了上来。
沈蔓绿一边吃馄饨一边刷新闻,突地一顿,脸色瞬间变了。
她定睛一瞧碗里,果然瞧见了馄饨间漂浮着的虾皮。
刚才她在刷新闻,馄饨上了就拿筷子直接吃,也没细看,于是也没发现馄饨上错了。
她慌忙放下勺子,这时候老板跑过来,急忙道:“不好意思上错了,您的——”
“最近的医院在哪里?”沈蔓绿慌忙道。
老板愣了一愣,刚说完医院地址沈蔓绿就快速转身而去。
极速抵达医院,沈蔓绿气喘吁吁焦急不已,却被医生告知,她并未过敏。
没过敏?
“可我对虾是过敏的。”她疑惑。周衍说她以前对虾是过敏的,一碰就会全身起疹子。
医生问:“你吃了多少?”
“吃了两口。”
“可能吃的太少没引起反应。”
大概是虾皮太小了。沈蔓绿点点头。
以防万一,医生还是给她开了过敏药让她吃了两片。
吃了药沈蔓绿放下心,没过敏就好。
她提着药袋子穿过医院大堂,猝不及防被急速飞奔过来的人撞倒,砰地一声,钻心的疼痛从右手肘处裂开。
撞到她的是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小孩子,小孩惊慌失措地去扶她,“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沈蔓绿从地上起来,“没事。”
手肘处擦伤流血了,丝丝疼痛麻痹着她的神经。她迅疾去挂号处理伤口。
处理好伤口沈蔓绿快速回到家,周奶奶发现她胳膊上包扎的纱布,急问道:“受伤了?”
“不小心摔了一跤。”
“严重吗?”
“小伤。”
周奶奶稍微安心。
“奶奶,我受伤这件事不要告诉阿衍。”
“晓得了。”周奶奶知道沈蔓绿是怕周衍担心。
自沈蔓绿车祸后,她平时小病小痛都会让他如临大敌。他现在在国外出差,不能让他因为她受伤而分心。
岂料已经有人把她受伤这件事告诉了周衍。
沈蔓绿刚回房,就接到周衍的电话。
“绿绿,你受伤了?”他的语气很急促。
“你怎么知道的?”沈蔓绿讶然。
“司机说的。”
沈蔓绿懊恼,忘了跟司机打一声招呼了。她说:“就摔了一跤,有些擦伤,没什么大问题,你别担心,快继续睡吧。”
“嗯。”周衍说。
沈蔓绿吁气。
晚上八点多,沈蔓绿和周奶奶正在看电视,屋内突然走进来一人。
男人穿着白衬衣,袖口叠堆到小臂上方,额发略微凌乱,气息微喘。
“阿衍,你——”沈蔓绿错愕不已。紧接着被疾步走过来的周衍拉入怀中,他抬起她的胳膊,急切又细致地扫视着纱布。
“都说了是小伤。”沈蔓绿呐呐道。
检查完她的伤口,周衍这才像是松了口气,他摸摸她的肩膀,然后转身面向周奶奶,“奶奶。”
周奶奶递给他一杯水,“瞧你累的。”
等周衍喝了水,沈蔓绿忧心道:“你干嘛要回来,国外的工作怎么办?”
“没事,明天再去。”
他眼底的青黑让沈蔓绿心尖一疼,“你快去休息。”他之前也没睡,飞机上将近十小时估计也没怎么睡。她牵着他就去卧室。
周奶奶目送两人依偎的身影,想到阿衍一听到绿绿受了伤,毫不犹豫地抛下工作大老远从国外赶回来,她低声长叹,眸光愈发苍凉。
简单地冲洗了一番,周衍抱着沈蔓绿上了床。
“睡吧。”沈蔓绿给他掖被子。他闭目,浓密黑长的睫毛在白皙的皮肤上投下薄薄的阴影,与那片因为疲倦而晕出来的青黑混合成一体。
沈蔓绿抬抬胳膊,指尖停留在那片青黑上空半寸的位置,隔着空气虚触着。
睡得迷迷糊糊的,沈蔓绿感觉到身侧的动静,她从被窝里钻出来男人逆着光,在穿衣服。
周衍正系着扣子,背后贴过来一团温软,他扭头,“我吵醒你了?”
沈蔓绿摇摇脑袋,“这么早就走?”
“凌晨四点的飞机。”
“辛苦了。”她抱抱他。
“还早,你继续睡,到了点我叫你。”说着他把她塞进被窝里,亲了下她的额头后出了卧室。
沈蔓绿凝望他高大颀长的背影,红唇翘了翘。
日光轻暖,将整个院子笼罩成淡金色。沈蔓绿搬了木梯,架到爬满红蔷薇的院墙上。
爬到木梯上,她精挑细选了几束盛放的蔷薇,抱着蔷薇要下木梯之际,墙外一个推着自行车路过的老大爷停了车,抬首与她对视。
不认识。她困惑地俯视他,“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老大爷似乎在回忆什么,倏尔拍了下后脑勺,笑呵呵道:“小姑娘,十多年前我路过这里时,你也在墙上摘花,这么多年你一点儿也没变样呢。”
他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当时他觉得靠在墙上的小姑娘抱着花儿,就跟她怀里的花儿一样极其温柔漂亮,所以到现在他都还有印象。
沈蔓绿微笑。
十多年前她和周衍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偷偷谈恋爱,周奶奶却对他们的恋情一清二楚,还十分支持他们俩。有空她就会到周奶奶这里来。
老大爷又说:“不过那次你是在另一边墙,摘那个白花儿呢。”说完老大爷就推着自行车离开了。
闻言,沈蔓绿瞥向另一边墙满的白蔷薇。
虽然同样漂亮,但颜色过于寡淡,她更偏爱于颜色炽烈的红蔷薇。
敛去思绪,她下梯子,抱着花束坐到周奶奶旁边。
周奶奶接过花束,拿剪刀修剪了几下,突然问:“绿绿,你肚子有动静没?”
“还没有。”沈蔓绿顿了顿。
周奶奶静默片刻,温和道:“也好,多休养两年再生也不迟。”
“嗯。”沈蔓绿把折好的花枝放好。她表面一派平静,心中却有些怅然。
虽然周奶奶话是这么说,但她能听出周奶奶话里的低落。
她已经三十三了,再不生就高龄产妇了。但因为车祸她的身体受了损伤,到现在都还没成功怀孕。
之前沈蔓绿也有些急,可周衍让她放宽心,不用着急生孩子,不生孩子也可以的,对他来说孩子没那么重要,她才是最重要的。
再不济也可以试管婴儿。
这话让她眼眶发热,也就此放平了心态。
但她总归还是想要快点给他生一个孩子的。
只是这件事急不得,只能慢慢等待了。
修剪完花,沈蔓绿打开平板。之前追的电视剧可以花钱提前点播到结局。她买了点播一路刷到结局。
结局很让她唏嘘。
高中就在一起的少男少女结婚之后男主移情别恋,出轨了,最后男主抛弃了女主。
惨烈的结局和前期高中时的青涩甜蜜形成鲜明的对比。
弹幕都在刷:
“不相信爱情了。”
“男的都这么绝情的吗?说不爱就不爱了?”
“日常恐男恐婚了。”
“我跟我前男友就这情况,唉,这世上男的都一个样,没有一个不渣的,不渣的男人都在小说里呢。”
沈蔓绿发弹幕反驳:“也有好男人的。”
网友说:“好男人那都是珍稀动物了,遇到一个好男人比中彩票的几率还低,遇到了可就真是太幸运了。”
如果遇到好男人是很幸运的话,那么许盈想她大概是这世上最幸运的女人。
她不仅是最幸运的女人,也是最幸福的女人。
因为她有周衍。
下午,沈蔓绿捧着之前修剪好的蔷薇花去了她以前的孤儿院。
失忆后她来过几次,所以门卫认得她,笑呵呵地放她进了孤儿院。
院里玩耍的小孩儿说院长在办公室,沈蔓绿笑着给了他一把糖,径直去往办公室。
办公室门半开着,沈蔓绿正准备敲门进去,门内倏尔传来人声。
院长:“之前周先生又给咱们捐了一笔款,咱们的院子也可以好好翻修翻修了。”
副院长:“周先生也给咱们院捐了很多次钱了,要不是他,咱们院可能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院长:“他能这么帮咱们,还不是因为蔓绿。”说着,她叹了叹气,“那小姑娘也是命苦,一生下来就被父母抛弃,最后还年纪轻轻的就去了,唉。”
门外沈蔓绿疑惑不已。她不是还在吗,怎么就去了。
随之她又听到副院长说:“要说这周先生可真是痴情,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还念着,还专门弄了一个假的,真是——”
“嘘!你要记住,现在的蔓绿就是真的蔓绿,你千万别在她面前说漏嘴了,不然周先生怪罪下来,那还得了。”院长嘘声。
“砰!”
门边传来轻微声响。
院长和副院长齐齐寻向声源。
只见沈蔓绿顿滞在门边,面色一片苍白。
她手里红色的蔷薇摔到地面,花瓣七零八落,像是溅出来的片片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