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十年,这条河河水平静而清澈,人们沿河而居,在里面浆洗,玩水,甚至还在里面撒尿……
人们并不知道他母亲做的这些,甚至安逸的生活让他们根本没意识到这些,只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然而他的母亲却因此得罪了另一个精怪,对方是从另一个地方来的。
原本是想利用这条河兴起水患,让百姓给与供奉什么的。若是一直都风调雨顺,那些凡人怎么会想到祈求各路神仙保佑呢?
他母亲不允,觉得畜生道修炼本就不易,要多多做好事积累功德,若是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就更无缘仙道了。
两个意见不合就打起来了。
最后的结果是……没错,两败俱伤。
母亲将最后一点法力传给他,让他正式走上修炼一道,临终嘱咐他要继续好好管理河道,为人们做事,积累功德,就算今生无缘也能修来生。
钟河神当时应诺下来,然后他将另一个精怪的妖灵吸收,正式成为这条河的河神。
其实也不是河神,毕竟当时人们还没有敬奉,还没有为他封神位。
让钟河神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一年河水退去后,人们发现了他母亲的尸体,说是河妖,还说怪不得这条河连年都发大水呢,原来是有这样一只成了精的蛤蟆作怪。
村民不仅请了法师来作法,还好那法师是个半灌水,无法真的将母亲魂魄镇压。
但是仍旧将他母亲的尸体烧了……
钟河神心中悲愤莫名,这些人类简直愚不可及好坏不分。
他母亲一生都在治理水患,帮助他们,可他们竟然将母亲挫骨扬灰,实在可恶。
那一年他没有封上暗河道,于是入春后水源枯竭……
而后,他发现竟然有人到河边供奉祷告。
再后,村里组织了一次大型的河神祭祀,准备了各种果品拼盘和三牲,因为人们的供奉而在河中出现了神位。
于是,他顺理成章成了这个新神位的河神。
人们还在河边修建了一座河神庙,供奉的那叫一个殷勤虔诚……
枔靖看到的这座精美房子便是钟河神的神室,也是村民修建的神位的一个缩影。
再回头看看自己的神室……村民给她的石头上多添了两溜红布,都把她感动的稀里哗啦滴。
……钟河神神情有些激动:“我母亲把所有的经历和修为都用在了这条河上,就是让那些低贱的凡人能安居乐业,可是他们呢?他们根本就没意识到这些来之不易,甚至还说我母亲是兴风作浪的邪物!我母亲一直勤恳修炼,住在最简陋洞府中,死后还差点被人们把魂魄都镇压了…这就是她一心为民的结局!”
他扬手从身后的水神府邸扫过,带着一些自得:“瞧,我现在什么都不用做就有大把的供品,我不给他们水他们就会更多香烛纸钱和供品来供奉我,还封我为神,还说我是最灵验的,哈哈……知道吗?我母亲每年抑制水患保持水源他们觉得她是邪物,我呢,什么都不做还说我最灵验,哈哈,所以人都是贱性的,你对他/她好,人家并不觉得是对他/她好,是觉得理所应当。当他/她吃亏受苦了才会来祈求保佑…越是受苦便越是祭祀的殷勤,哈哈,是不是觉得很讽刺?”
每年开春的时候,村民都会带来更多供品来这条旱水沟祭祀,祈求水源充沛。
至于逢年过节,人们就算是忘了给先祖进奉也不敢把这条河的河神搞忘了,优先给他备上足足的供品,无比虔诚,无比恭驯。
钟河神情绪激昂地说完,虽满脸自得,但眼神中却难掩无奈和苦涩之意,“看,这就是你说的人神各取所需。我听说过你在槐树村做的事情了
呃,这……
枔靖一时还真回答不上来。
想到自己一开始还底气十足,自以为很正气的话,没想到被当场打脸了。
倒不是说对方的理论说服了她,而是让她不由得想到曾经与朋友聚会时聊天,一个朋友无意中说道某教义,大意就是:人生来就是来人间受苦的,而且要越苦越好,死后才能升入极乐。
有人说:要是人间都是美好的,人间就是极乐了,干嘛还要想去极乐呢?
所以越是苦,才越是祈求保佑,越是信仰。
当时只是一场玩笑而过,而此时,枔靖再次想起这个话题才感觉到其中的沉重。
倒是与钟河神的这个理论有异曲同工之妙。
枔靖低下头陷入沉思,钟河神以为对方被自己说动,不由得有些自得,“……你真以为这个世界上阴邪精怪横行是因为精怪们太厉害了吗?是神庭太弱势了吗?不,这一切都是神庭自己造成的。有邪才有正,没有邪,正也就无所谓正。所以,必须要有一部分去充当这个邪的角色,人们才会知道神的好处,才会更加信仰更加虔诚更加敬奉,神也才能收获更多的供品更多的功德…”
“就看你,如果没有那些邪灵恶鬼精怪给你送分,人们早就把你这个土地神给忘了。不过,你现在把那些东西都清理干净了,或许这段时间人们还对你感恩戴德,时常敬奉,但时间一长,人们没有那些东西侵扰后,生活平平顺顺,你觉得他们还记不记得你吗?”
“虽说我现在没有天道敕封的神牌,但是也有凡人信仰而生的神位,你当你的土地神,我当我的小河神,大家彼此相安……”
……枔靖突然抬起头,看向台阶上的钟河神,说道:“那几个村民的魂魄在你这里吗?”
对方是说的很有道理,但那又怎样?那是别人的处事原则,又不是她的原则。
自己都成神了,难道还要去迎合别人的原则?
原则这个东西嘛,该坚持的还是要坚持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