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音一落,褚首辅的木杖已经打了过去,只听得棍棒落在皮肉上闷响一声,褚明阳惨叫出来,抱着头匍匐在地上,之后便死死地咬着嘴唇,愣是没再吭声。
褚明翠急赶过来,看到这一幕,她冲了进来,但是,慢慢地,脚步停下,看着木杖一棍棍落在了褚明阳的背上腿上,心底竟有一种说不出的酣畅淋漓感。
褚明阳终于还是叫了出来,这一棍子下去,褚首辅是用了大力气,打得是皮开肉绽。
蛮儿扑了过来,想要抢夺褚首辅的木杖,宇文皓一个杯子砸了过去,砸在蛮儿的额头上,顿时鲜血横流,蛮儿猛地抬头,阴鸷地看着宇文皓,血流往下滴,说不出的阴森恐怖,“楚王,你竟然跟一个女人计较,你真不是男人。”
“褚家的奴才,竟然这般放肆,本王倒是长见识了。”睿亲王冷冷地道。
褚首辅的木杖,便落在了蛮儿的身上,蛮儿咬着牙生受着,“老爷您打,打死了奴婢,您就饶了二小姐。”
褚家的人,纷纷跪地求情,褚明阳的父母赶至,见褚明阳被打得意识都快没了,急忙拦下来,跪地求饶。
褚明阳趴在地上,痛得全身没了力气,嘴唇被咬破,往下滴着鲜血,她看着宇文皓,稍稍撑起了手肘,狠声道:“你今日对我所做一切,我铭记在心,来日,十倍奉还。”
宇文皓连看都没看她,方才在心底数着已经够三十大板了,他
的气也就消了大半,站起来对褚首辅道:“首辅,告辞!”
不说原谅不说和解,就这样走了。
徐一连忙跟上。
连逍遥公和睿亲王都被撇下,自然,逍遥公和睿亲王是留下处理烂摊子,循例说几句好话的。
褚明翠转身追了出去,在院子里叫住了宇文皓。
宇文皓转身,眸光清冷地看着她,“齐王妃有事?”
褚明翠慢慢地走过去,伸出手,手心里是他已经破碎了的玉佩,碎成三截。
“这是你一直珍视的玉佩,拿回去,看还能否修补回来。”褚明翠轻声道。
她看着他,他脸庞一如既往地俊美,眉骨处多了一道疤痕,更增添了几分霸气与冷凝。
甚至,比原先更具吸引力。
他和齐王站在一起,齐王就是绣花枕头。
无人知道她心底现在有多后悔。
宇文皓看了一眼,伸出手去,这玉佩虽然碎了,但是皇祖父赏赐的,原件没了,尸体也得拿回去,免得被人大做文章。
褚明翠就这样伸着手,等他来拿。
而宇文皓不想和她有接触,等着她倒过来。
就这样手对手地凌空对峙了一会儿,褚明翠苦笑一声,“我们之间,生疏至此,真悲哀。”
宇文皓没说话,对徐一示意。
徐一一手抓过来,碰到了褚明翠的手,便说了一声对不住。
宇文皓转身,褚明翠快步上前拦住。
“还有什么事吗?”宇文皓皱起眉头问道。
“就要你一句话,当初答应我的事情,是
否还会兑现。”褚明翠竟也不顾徐一在场,红着眼圈问道。
徐一瞪大眼睛,耳朵竖起来。
宇文皓瞪了他一眼,有徐一在,他真是说话都不太方便。
“齐王妃,”宇文皓正色地道:“本王认为,过去的事情,就已经是过去,彼此留点美好的回忆,对谁都好。”
褚明翠眼底生出绝望之色,“说到底,还是因为元卿凌,即便是以前,你对我都没有像对她那样好过
。”
宇文皓道:“承蒙她不弃,愿意为本王生儿育女,本王若不对她好,天打五雷轰,老七对你也很好,希望齐王妃惜福。”
“他娶了侧妃!”褚明翠冷道。
宇文皓淡淡地道:“这侧妃不是你为他张罗的吗?听闻你为了给他娶侧妃,亲自到了皇后娘娘跟前求的,既然是自己求来的,那想必是你乐意的,就好生受着。”
她上前一步,眸色热烈地看着他,压低了声音,尽可能不让徐一听到,“最后问你一次,如我与齐王和离,你是否愿意和元卿凌和离娶我为妃?元卿凌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我也愿意为你生儿育女,绝无怨言。”
徐一听到了,眼睛瞪得老大老大,倒吸一口凉气,不行,这话必须要告诉王妃,叫王妃提防。
宇文皓没回答,只是淡淡地道:“齐王妃这话声音太小,本王听不到,本王还有事,告辞!”
说完,大步往外走,像是被鬼追一般。
策马离开的时候,徐一
道:“王爷,方才这话,可以告诉王妃吗?属下觉得应该告诉王妃叫王妃提防一下。”
宇文皓揪着缰绳,冷肃地看着徐一,“徐一,你是学不会在王府当差是吗?”
徐一嗫嚅道:“但是,齐王妃……”
宇文皓白了他一眼,“若不是看你忠心的份上,本王早就踹你出去了,不必你说,本王自然会跟王妃说。”
徐一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属下实在是不愿意做告密的小人。”
“你不愿意?你做得可溜了,你这个溜须拍马的狗奴才。”宇文皓策马飞奔。
褚府那边,逍遥公和睿亲王少不了是要打圆场的。
褚明阳已经被拉下去治伤,但是嘴巴依旧很倔,死活是要嫁给宇文皓,不愿意嫁给纪王。
褚大夫人在房中怒斥了她一顿,却也无奈。
褚首辅带着逍遥公与睿亲王回了书房,脸色铁青。
逍遥公安抚道:“算了,小孩子不懂事,你也犯不着置气。”
褚首辅对着逍遥公还好点儿,睿亲王也在这里,脸就没地方搁了,尤其方才褚明阳被拖下去的时候,嘴里叫嚣着要嫁给宇文皓,他只恨不得当场挖个洞钻进去,他这辈子就没试过这么丢脸的时候。
睿亲王自知自己身份尴尬,便寻了个借口为宇文皓今天的事情“赔不是”之后就走了。
褚首辅坐在椅子上,瞪了逍遥公一眼,“你就应该给我报个信,也不至于我被宇文皓那小儿质问了一顿。”
逍遥
公摊手,“这可怪不得我,他到了府中,强烈要求我跟着来,也不许我通风报信,褚大,不是我说你,老五这个小子实在是吃了你们褚府太多哑巴亏了,今日是忍不住才发这难的,你也不想想,他堂堂亲王,被人在衙门里头轻薄,传出去,他还有脸做人吗?他比你更没脸。”
顿了一下,他摇摇头,“说真的,传出去你们俩都没脸,你竟然被一个侍女扮作你的模样去京兆府衙门里头轻薄亲王,真是闻所未闻。”
271章 赶走蛮儿
褚首辅觉得自己真是倒了血霉,叫人上了酒,和逍遥公坐在罗汉床上,盘腿喝着。
“老五这个小子,小气了点。”逍遥公笑了笑,“你别放在心上。”
褚首辅淡淡地道:“小气?倒不见得是,怕是惧内。”
逍遥公笑了起来,端着酒杯跟他碰了一下,“你这说法我不反驳,确实这样,为了女人,也着实是够拼的,都不怕得罪你。”
褚首辅瞪了他一眼,“他是
皇家的人,得罪我怎么了?得罪不起吗?旁人这么说就罢了,你跟我什么交情?你还这样说,真不该给你喝这么好的酒。”
说完,伸手来抢。
逍遥公拍着他的手,吧唧了一下嘴,“得了,得了,小气了是不是?说你两句还不中听,这些年你褚家还没横够吗?你真该管管你底下的人,哪里来的底气啊?这么牛气冲天的,连一个小女子都敢冲亲王叫嚣,还非人家不嫁呢。”
他拍着自己的脸,“脸呢?脸呢?我都替你臊得慌。”
褚首辅冷冷地道:“管?没少管,我忙你也知道,府中的事情都交给了老大,他是个性子软糯的,罢了,罢了,若气数尽了,也是祖坟福气尽了,横竖我这都能闻着棺材香了,还管他们做什么?该死的死去,省得心烦!”
“只怕你死了也不得安宁,迟早把你折腾得从棺材里跳出来。”逍遥公吃了一颗茴香豆子,淡淡地道。
褚首辅扬手,“不说这些了,你
瞅楚王怎么样?”
“说了,小气!”逍遥公想了想,“还得历练一下,不知天高,地厚,今天这样闹,分明不给你面子。”
褚首辅道:“我倒是觉得有些胆气,你说今日他鲁莽么?也有些,可年轻人,谁个不鲁莽?等见识多了一些,经历多了一些,自然懂得收敛,想当年,我们跟着太上皇,也是这般鲁莽孩子气的,不也横冲直撞地到了今天么?”
逍遥公笑了,“听你的语气,你不生气,反而还欣赏他?”
“就事论事,说不上什么欣赏。”褚首辅干了一杯酒,咂了咂舌头,“这酒是好酒,可也藏了些年月才拿出来,若早就取出来喝,未必有这味,对不对?”
“别跟我打什么埋伏,有话说话,你欣赏就欣赏,说实话,太上皇也是属意他的,但是和你想的一样,需要历练历练,就不知道皇上怎么想了。”逍遥公道。
褚首辅不语。
“你知道?”逍遥公飞了一个眼神,“说来听听。”
褚首辅摇摇头,“不知道,这些年我已经不去揣测圣意了。”
“不揣测,但是你心中有数。”逍遥公使劲给他戴高帽子。
褚首辅放下杯子,认真地道:“皇上心里属意谁,我心里是没数的,但是,他多半也是看太上皇的意思,若说他自个的想法呢,我猜测要么是立长,要么是立嫡。”
“长不贤,嫡无用。”逍遥公道。
“皇上会明白的。”褚首辅转着杯
子,意味深长地道:“他在给纪王最后一次机会,如果纪王不懂得把握,他会后悔的。”
“纪王残害手足,证据是我亲手交上去的,如果皇上还要考虑纪王,实在叫人失望。”逍遥公看了他一眼,“你又说皇上心里想什么你没数?这不看得很清楚吗?连他想给纪王一次机会你都知道。”
褚首辅喝了一杯酒,眸色森冷,“那是活命的机会。”
逍遥公一怔,倒吸一口凉气。
话题,不能再说了。
逍遥公走后,褚首辅命人捆了蛮儿在柴房里,着人严加审问,得知蛮儿是南疆人,落魄京中卖艺,但因是南疆人的身份被人驱赶,那褚明阳素来都不做好心,但是看她有些本事便留在身边。
南疆人恩怨分明,既然褚家二小姐收留了她,便忠心报效。
褚首辅知晓到衙门的计策不是她出的,便打了一顿,赶出褚家。
那蛮儿收拾东西的时候,去找褚明阳拜别。
褚明阳被打得躺在床上起不来,听得她被赶走,连忙撑起了头,“你横竖是要出去,再帮
我办一件事。”
“二小姐请说。”蛮儿道。
“你是南疆人,你会巫蛊,你去杀了元卿凌。”褚明阳咬牙切齿地道。
蛮儿一怔,“这……杀人之事,奴婢不能做。”
“你办不来?”褚明阳看着她。
“倒不是,只是怎可无故杀人?奴婢与楚王妃并无冤仇。”蛮儿道。
褚明阳破口大骂,“你这个废物,叫你办
点事你都推三阻四的,这一次若不是你先揭了面具,京兆府的人也不敢追查过来,本小姐还没骂你坏了本小姐的好事。”
蛮儿道:“二小姐,这事和揭面具并无关系,奴婢冒充首辅是让我们能顺利进去,既然事儿都坏了,那自然就没必要再冒充。”
她顿了一下,抬头看了褚明阳一眼,“而且,二小姐您也骗了奴婢,楚王对二小姐并没有情意。”
褚明阳恼羞成怒,“你还说?你当初信誓旦旦地说宇文皓记不起来,到时候我说什么便是什么,可他为什么会记起来?你的能耐也不过如此,当日我若不是见你露了一手,怎会浪费米饭收留你这种下贱南疆人,土里土气,像个乞丐一样,你们南疆人,没一个好东西,滚滚滚,要你的饭去。”
那蛮儿如遭雷劈,她自打进了褚府大门之后,尽心伺候,虽说褚家二小姐总是毒打奴婢,可她总认为是她性子暴躁的原因,她本质是好的,否则怎么会收留她呢?
如今听得这话,她心凉了半截,觉得自己的付出和人家的收留之恩相比,已经足以报答了。
她也就没说什么,拖着一身的伤走了。
她是被赶出去的,身无长物,无处可去,茫然地走着,想起褚明阳的话,她难过得很。
她是南疆人,为什么京城的人都认为南疆人不是好人?
她想起自己帮二小姐做的事情,确实也不像是好人所为,她其实在衙
门那天就知道楚王没有喜欢过褚明阳,一切都是褚明阳一厢情愿。
但是她还是愿意帮她,甚至今日在府中,她还摇铃试图催眠楚王,想再帮二小姐一次。
不怪人家不喜欢南疆人,她自己都觉得羞耻。
她抱着包袱,坐在街头的土墩上哭了起来。
有一个跛脚小乞丐走过来,冷冷地道:“你换个地哭,你坐着我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