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去医院情况都没什么变化, 沈拂越来越不相信世界上有奇迹这件事,即便有,也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但出电梯的时候, 多了一个江恕, 抬手抵在电梯壁上, 微微将她护在身前,沈拂心里那些丧的情绪则好了很多。
他这个人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那里, 便像阳光一样, 用他的意气风发和锐气感染身边的人。
两人从医院出去, 外面又在下雪, 司机停车的地方多了一辆车, 一个穿得像培训机构的人打开车门出来,小跑过来迎两人过去。
沈拂搓了搓被冻僵的脸,纳闷儿地看了江恕一眼, 难道他的生日礼物是送自己去学英语?
江恕则一脸神秘:“手套戴好,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沈拂一头雾水地跟着江恕上了车。
第一站是美术馆,逛完后西装男带两人来到一处玻璃房画室, 沈拂原以为江恕说带她出来玩, 就是带她来画画, 也算挺有意思, 但没想到还有第二站,第三站……第不知道多少站。
西装男紧接着又带着两人去参观了博物馆,重型机器建造工厂,电影制片厂, 国家舞蹈首席团……
沈拂后知后觉发现每一站都不是从前门进的,而是从后门进, 带领他们参观的也全是管理层。
沈拂在舞台剧那一站看入了迷,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江恕就近找了个地方带她去吃饭。
雪下了一整天,到了傍晚,西边总算出了些天光。
坐在靠窗的桌子前,沈拂对今天眼花缭乱的一天感到茫然,比她想象中的是好玩一些,但为什么要转二十几个地方?
江恕把大盘海鲜挪到她面前,道:“没有哪一站特别激发你的兴趣吗?”
穿得像培训机构的男人掐了一下表,道:“咱们在舞台剧那一站停留的时间最长。”
江恕挑眉:“你觉得舞台剧最有意思?”
沈拂毫不犹豫点点头:“他们都很投入,我经过他们身边时,他们完全就是角色本身,仿佛在过第二人生。”
沈拂甚至记住了好几个演员的名字,其中扮演黑巫女那位,与沈拂对视时,沈拂完全被她穿透一切的眼神给定住了,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江恕在手机上搜了下,道:“下周就有沉浸式戏剧,期末考完了可以去看。”
沈拂:“什么类型的?”
“希腊神话。”江恕抬起头来:“你想不想试试?”
沈拂有点害臊,连忙摆手:“看看就好了。”
江恕又低下头去,不知道在搜索什么。
沈拂顿了会儿,从一片迷茫中终于抓住了他的意思:“所以,你的生日礼物就是帮我找到我的兴趣所在?”
江恕抬了下手示意中介可以离开了,然后得意道:“对,怎么样,是不是与众不同?”
刚才可是沈拂来江家半年,头一回对某个话题多追问几句。
沈拂:“……”
见沈拂一副卡住了的表情,江恕上一秒还在自信,下一秒倏然就有点怀疑这个点子还不如带她去打游戏。
他前段时间问老爷子,一个人失去了很多东西后要怎么才能活得幸福快乐,老爷子说除了和周围人建立起亲情、爱情、友情,就是找到能支撑她一生的兴趣爱好。
他见沈拂来到江家半年,似乎始终没什么能让她情绪起伏的东西——或许以前有,她也有朋友、幸福的家庭,但那一场变故之后,那些都消失了。
江恕恼羞成怒道:“你这是什么表情?就算觉得没意思,也不能表现得这么……”
“没。”沈拂摇摇头:“谢谢你。”
江恕怀疑地看着她,觉得她又在敷衍自己。
沈拂努力按捺自己的情绪,说道:“真的谢谢你,江恕。”
江恕皱眉:“那为什么一副不开心而且想哭的表情?”
沈拂:“……”
江恕为难道:“真不喜欢的话,赶紧吃完,晚上陪你看《午夜凶铃》。”
沈拂:“……”
本来是感动,听到“午夜凶铃”四个字,她是真的想哭了。
这是沈拂这一年以来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她忽然感觉一直存在于自己内心的空荡荡的孤单感好多了,仿佛被什么填满了一些,或许是被那一点儿燃烧起来的兴趣,又或许是被眼前的少年的心意。
余晖从落地窗玻璃照进来,落在餐桌上,雪后的夕阳带着点浅蓝色,江恕眉眼俊美锐气。
沈拂想,她会记住这一幕很多年。
晚上还是看了恐怖片。
沈拂做了整整一周的噩梦。
第五天,三楼书架的书太多,又在咯吱咯吱响,她半夜没忍住顶着黑眼圈去敲江恕的房门。
两个人尖叫了大半晚上,惊掉了外面还没南飞的鸟。
第六天,江恕正式搬到了一楼。
把他的房间让给了沈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