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蔺扬如此冷漠的态度, 师窈也回之以冷漠。
这两人都是骄傲的性子。
你对我爱理不理,我又何必要惯着你。
正如当初在人间争吵分歧之时,这群骄傲的少年少女从未主动低头过, 只有师昭没有脾气地去做和事佬,如今又是一模一样的局面。
师昭无措地站在原地。
“那……那好吧。”师昭踌躇着, 小声安慰道:“姐姐别生气了。”
“用不着生气。”师窈瞳仁清冷淡然,转身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
师昭看着少女冷淡的侧颜, 也默默坐了下来。
她心里暗嘲, 姐姐可真是骄傲啊。
与人争执时能有这样的底气,骄傲到从不妥协, 可见姐姐从未有过无奈低头之时,没有那么多的顾虑。
师昭低着脑袋,等姐姐离开之后不久, 顾让和倪修文又一前一后地来了。
顾让送的东西永远是最昂贵的,对师昭也是最有耐心的。
只是临走时, 他突然对师昭说:“你最近要小心。”
“啊?”师昭佯装不知, 茫然地看着他。
顾让烦躁地挠了挠头,俊颜皱成一团,只说:“你还记得那个南海龙族么?有一道镇魂石封印正好在南海,我也是听说, 因师祖意欲解除封印之事, 南海龙族过几日便要派人来灵墟宗拜会师祖。”
他说着,突然凑到师昭耳边小声说:“你别忘了, 那个南奕的尸骨还被埋在灵墟宗后山, 他可是师窈的朋友。”
而师窈, 正好每日都侍奉在师祖身边。
届时师窈碰见南海使者, 少不得会谈及南奕。
师窈或许以为南奕“不告而别”,是回了南海或是闭关修炼去了,而南海龙族亦不知南奕下落,或许以为南奕还在灵墟宗也未可知。
两方只需随口一聊,便会发现南奕已经人间蒸发许久。
南奕的龙骨就埋在后山,未必寻找不到。
师昭睫毛轻扇,眼底寒意渐重,“我知道了。”
“你……”顾让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你别冲动,千万别对你姐姐下手,她如今背后有白珩君,不是你惹得起的。”
师昭点头,“你帮我多留意一下他们。”
顾让“嗯”了一声,看了师昭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不知为何,总觉得她从玄冥之境出来以后,整个人变得没那么活泼了,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安静阴沉。
这也只是在顾让面前。
等顾让一走,倪修文一来,少女登时又变得活泼热情。
在倪修文眼里,师昭早就成了天才,他此番来带了好几个朋友过来,说是听闻师昭诸多事迹,想要与师昭结交,师昭便也好好款待了他们一番。
说话到中途,倪修文的玉简便亮了,被临时叫走,只剩下几个女弟子与师昭聊天。
“要我说啊,昭儿师妹如此优秀,才多大就成了真传弟子,假以时日必然前途无量啊。”
“亏只亏在年纪小了点儿,按照这修炼速度,一点也不比你姐姐差,也不知道当年凌寒长老怎么想的,只看中了师窈。”
其中一位名唤尹如秋女弟子,一边饮茶一边笑着恭维。
另一个女弟子向菱也立刻附和道:“就是,凌寒长老便也罢了,怎么连师祖也……”
她话未说完,便立刻被身边的人推了推,登时噤声了。
她们悄悄观察着师昭的脸色。
发现师昭只端正地坐在那儿,杏眸里笑吟吟的,并无不悦之色。
没生气。
尹如秋试探道:“昭儿师妹,我们不是故意说你姐姐……只是你也很强,我们觉得你也能和你姐姐一样……”
师昭眼睛一亮,突然兴奋道:“真的吗?昭儿一直觉得自己事事比不上姐姐,所以才不被师祖赏识,原来在师姐眼里,昭儿真的和姐姐一样好吗?!”
尹如秋:“当然。”
尹如秋一边说着,一边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道师昭看着像是个单纯没心机的,而且听她那语气,看来她也一直很嫉妒师窈。
这也难怪。
就连她们都觉得不公平,更遑论师昭这个亲生妹妹,事事被压一头的滋味当然不好受。
“可是。”师昭突然耷拉着脑袋,丧气道:“我也想被师祖赏识,可师祖只看得到姐姐,听说几日后会有南海龙族前来,到时候能在龙族面前表现的机会肯定又归姐姐了……”
几个女子互相交换颜色。
“南海龙族?”
“是啊。”师昭毫无心机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听说那南海龙族身份显贵,十分神秘,又有许多秘宝,如果能好好表现一番,想必长老会高兴,说不定还能有幸认识龙族呢!”
龙族……
那定然也有许多天灵地宝。
向菱眸光一转,心里隐隐有了计较,先和其他女弟子起身跟师昭告了别,转身时才露出得意的眸色。
师昭一路送她们离开,看着她们消失在远处的背影,脸上的欣喜之色渐渐消失。
她不屑地嗤笑一声。
“蠢货。”
师昭转身,反手带上了门。
-
往后几日,师昭变得异常沉默小心。
她变得不再经常出门了,每日除了练功,学习炼丹,便只在自己屋子里呆着。
往日她还会主动去缠着姐姐,以便接近伪装中的魔神大人,近日也不爱去了。
巫羲自是不会与师窈浪费时间。
如若师昭不在,又无要事,他便会捏个假的人偶在宸月殿呆着,佯装练功闭关。
自己便摸到了师昭的房内。
少女老是坐在炼丹炉前发呆。
她新得了个小小的金色丹炉,将自己从玄冥之境得来的灵材放入,按照师尊所给的办法,以太阴真火淬炼锻体灵丹。
虽然失败了很多次。
巫羲出现时,少女的头枕着丹炉,睫毛轻阖,未束柔软黑发散在肩头。
俨然一副累极困极的模样。
青年缓缓走近,先是瞧了眼那炉子,十分莫名,又在师昭跟前蹲了下来,指尖挠她的鼻尖。
“嗯……”少女不舒服地哼哼,抬手打掉他的手。
以为是被蚊子咬了。
巫羲透亮澄金的眸子注视着她,眼底盈着几丝笑意,看她的脑袋一点点往下落,头发快落到火里,指尖一抬,便将那太阴真火灭得彻彻底底。
……
片刻后。
“啊!我的炉子!”师昭睡醒第一件事就是看炉子,发现熄灭的真火和一炉子失败品,一脸痛惜,“我的火怎么灭了!还有我的丹药!”
她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的成果!
没了!
少女的杏眸里盈着泪,痛惜地快要哭出来。
巫羲不以为然,手臂从少女腰后绕了过去,冰凉的手指掐着她的下巴转过来,在她唇角落上一吻,“去床上。”
“……”
她想说不。
师昭沉浸在悲伤里,在他怀里扭了扭,还是被打横抱了起来,转身往里走去。
屋子里一尘不染,床和桌椅都焕然一新,连帘帐都从灰扑扑的暗黄,变成了鲜亮的蓝,身下铺的是真丝软枕,装点得像大户人家的闺房。
一部分是成为真传弟子后,颜婵送的。
一部分却是魔修装饰的。
若是细看,这闺房又像极了师昭假扮姜青妩的那段时日,与巫羲扮夫妻温存的那间。
这魔神思来想去,还是这样的陈设最为顺眼。
师昭被他压在床榻上,余光还可怜地瞅着那丹炉,脖子、锁骨、胸口被吻到发红,修长的手指强硬地掰过她的脸,不满道:“不就是低级灵丹。”
师昭咬唇,“可是昭儿想要。”
魔神眯起眸子。
“想要丹,还是想要本尊?”他笑意微冷,语气带着几分危险。
她只好乖乖说:“……想要魔神大人。”
她凑过去,挨得他更近一点,手臂环着对方的腰,又认真重复了一遍,“您比所有都重要。”
“真乖。”
他满意地摸摸少女的头,又俯下身子,沉迷般在她耳边说:“你只能在意本尊。”
“只在意魔神大人……”
“只属于本尊。”
“只属于魔神大人……”
她像梦呓一般重复,他让她说什么,她就说什么,正是这乖巧又无辜的样子取悦了他,魔神的手指在她下唇上滑过,嗓音低低的,带着令人臣服的蛊惑,“本尊的昭儿只要听话,就该有些奖励。”
师昭安静地望着他。
随即又是一场突破。
从筑基初期到筑基中期,越是上阶修为,突破的难度越大。
但在魔神面前,都不值一提。
只要他想,就可以。
外头雷鸣轰隆,雪夹雨混着冬雷,闷声敲击着窗子,和少女骤然加快的心跳同步,让她一度感觉自己要被雷电轰散三魂七魄。
师昭额角沾着劫后余生的冷汗,巫羲把玩着她无力抖动的手指,一点点从指尖玩到细肩,又沿着腰腹下去。
少女痒得直哼哼,推他又推不动,“别捉弄我呀……”
“很香。”他眼神幽暗。
香?哪里香?
她明明洗过澡,一整日未碰脂粉鲜花,怎么会有香气。
师昭才不信,她觉得是他单纯地想要捉弄她,从最单纯的欲望,悄无声息地朝着奇怪的地方发展,甚至不带任何要做|爱的意图,仅仅只是这样玩,便能玩上许久。
于是她配合地哀求道:“昭儿不想这样碰,想抱抱……”
“轰——”
突然又是一声雷鸣。
男人凛冽的身影从雷雨中出现,仿佛劈开黑夜的修罗,踏入屋内时,衣袍也不沾半滴雨水。
“属下见过神尊。”殷离低头。
师昭的嗓音戛然而止。
隔着床帐,殷离自然看不见师昭,他只听到魔神温和平静的声音,“想抱抱?”
师昭的声音又小又细,飞快地“嗯”一声。
真是可人得紧。
不过是个玩物。
殷离心里鄙夷,缓缓开口道:“明日南海龙族来灵墟宗,属下会派人暗中潜入南海,探寻封印下落,至于灵墟宗这边……属下以为,等封印开启之时,慕白泽就不能活了。 ”
殷离要杀宗主?!
师昭一惊,贴在巫羲怀中一动不动,巫羲还在还在继续方才的动作,手指已经落在师昭的膝弯。
他微微一顿,嗓音清冷,“自行安排。”
“是。”
殷离躬身,正要离开,突然听见魔神低低问:“膝盖何时撞的?”
殷离一滞。
他背脊紧绷,掌心渗汗,侧耳去听。
魔神何其敏锐。
天生过目不忘,师昭身上的伤扫过一遍,便知哪里该有,哪里不该有。
这自是殷离那日推的。
师昭知道殷离在听。
这无疑是个很好的告状时机,只要她说,殷离肯定会受罚。
师昭忽然垂眼,嗓音细弱,“是我练功时跌了一跤……正好摔在了台阶上。”
她没有说。
殷离心底一松,又轻蔑地冷笑,看这丫头的反应,看来那天他的威胁还是奏效了,还算她识相,否则他必会找机会弄死她。
巫羲揉了揉少女的膝盖,将上面的淤血消除,“下次受伤了,便早些说。”
师昭把头埋进他怀里,低低“嗯”了一声。
看起来有点委屈。
巫羲觉得她今日蔫蔫的,不似以往热情,本温存到中途时已恢复活力,如今又蔫了下去,像只受了委屈的流浪猫。
他不明白。
这青年又挠她下巴,觉得她越看越可怜,还是决定妥协:“想炼丹,本尊让人带几簇太阴真火来。”
“谢谢您。”
师昭乖巧极了,当夜抱着巫羲沉沉睡去。
醒来时,巫羲不在身边,只有魔修前来,将上等的炼丹真火和材料给她,装满了整个储物袋。
来送真火的魔修是魔皇座下的一位魔君,名唤昌黎。
昌黎送完东西正要离开,师昭突然叫住他,“慢着。”
“什么事?”昌黎问。
这些魔君虽仍是魔皇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