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师窈一怔。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师昭是她妹妹, 她自是要保护她不被别人伤害,不过是让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人离师昭远点,他反倒还说起她来了?
她没资格提师昭做决定, 眼前这人又有什么资格,一直抓着师昭不放?
师窈清丽的容颜染上一层冷色, 看着巫羲的目光微微带了敌意, “阁下这话中的意思,便是不答应了?”
就在此时, 怀中玉简一亮。
【顾让:师昭醒了。】
师窈的目光在玉简上停留片刻,紧紧抿唇, 转身离去。
-
第一个发现师昭醒来的人是顾让。
顾让一直蹲守在师昭的房间外面,没有进去看上一眼,却用神识小心观察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正等的有点儿心焦, 忽然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波动, 便冲了进去。
“师昭!”
师昭正掀开被子坐起来。
这少年莽撞闯入,猝不及防看见她半露的香肩, 目光被那一抹白刺痛,连忙扭过头,又慌不择路地冲了出去。
“砰!”
顺便用力地关上了门。
顾让靠在门上,眼底掠过一丝懊恼, 甩了甩脑袋, 掏出玉简通知其他人。
很快,师窈清言他们也立刻过来了。
师窈径直从顾让身边掠过,推门进去, 反手关好门。清言和蔺扬守在屋外, 蔺扬看到这黄衣少年闷着脑袋不吭声的样子, 挑了挑眉梢。
没过多久, 沧澜派的几个弟子也感觉到了天雷,赶了过来,与他们交谈起来。
过了一会儿,师窈的声音才隔着门响起:“进来吧。”
这群人立刻进去。
师昭已经穿好了衣裳,坐在床头,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们,“姐姐……你们这是……”
好多人。
怎么这么大阵仗啊?
清言沉着的嗓音响起:“昨日你突破筑基历雷劫,渡的是元婴期的天雷,我们赶到时,你已是昏迷不醒。”
至于为什么是元婴期的天雷,至今也没弄明白原因。
清言打算稍后去问一下师尊。
清言若有所思,师窈的脸色并不好看,顾让微微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师昭发现气氛有些奇怪,一片寂静之中,只有叶鸾主动上前,坐到床边,对师昭微微一笑道:“无论怎么样,至少师妹已经顺利筑基,这便是好事。”
她说着,又不经意想起什么,悠然道:“说来,这元溪看似冷淡,实则是个大好人呢。本来我昨晚还在纳闷,他在我庆生宴上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不见了,想不到竟是来救师昭师妹了。”
师昭猛地抬眼。
她盯着叶鸾,叶鸾无端地背脊发凉,结巴道:“怎、怎么了?”
眼前这少女,黑眸幽幽,透着森然戾气。
像要生吞活剥了她一般。
叶鸾一直以为师昭是弱不禁风的类型,一时怀疑自己看错了,再要细看时,师昭已经垂下了睫毛。
“只是没想到,是元溪救的我。”
小姑娘一开口,嗓音细弱:“改日要当面向他道谢才是。”
原来是这样,叶鸾暗松一口气。
而师窈却忽然抬头,她看着妹妹无害的侧颜,又想起那给神秘危险的元溪,心底无端沉重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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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破筑基之后,师昭的实力有了极大的飞跃。
五感皆通,六识清明,同样的剑招在手中能发出更加强大的威力,更遑论巫羲亲自传授的绝品心法?
师昭独自站在后山的树林里,沉心闭目,眉心白光若隐若现。
四周无形的空气在震动,逐渐凝聚成半透明剑刃,发出嗡然铮鸣,而随着时间变长,那些剑刃越来越多,足足有十多个。
她的衣袂无风自动,掌心有热流汇聚,手指凭空一抓,宵练剑便出现在掌心。
师昭抬起右手。
纹路繁复的剑柄不触掌心,雪亮的剑身被剑刃环绕着,随着主人的气脉涌动,清透的白光在剑脉之中流转,将纷纷而落的万叶卷起。
“咻——”
极低的清鸣在耳侧响起。
师昭双眸睁开。
“去!”
她掌心相对,飞速捏出复杂的剑诀,白光愈盛,纷飞的落叶急速缠绕着周身,掀起万丈高的风浪,无数剑气围绕着中心处的宵练剑,万光冲天,倏然爆裂。
“轰——”
周围数十巨树倒塌,砸出一地烟尘,却无法靠近少女分毫。
师昭收剑,环顾四周。
很好。
威力很强大。
这心法的力量超乎想象,会随着她修为的增长发生变化,虽然只是筑基初期,但目前已经足够。
师昭抬掌,已然穿透七棵巨树、嵌入石缝中的宵练剑迅速归位,化为清光消失于掌心。
她问:“消息散布出去了吗?”
她仿佛是在对着空气说话,但距离她十步之远处的阴翳之中,等候已久的魔修正注视着她的背影。
那魔修是元婴期修为,却恭敬地对她俯首。
对方的嗓音冰冷而毫无起伏:“已经完成。”
“那些百姓是什么反应?”
“如你所料。”
师昭滞了滞,扭头盯了他一眼——负责跟着她的魔修换了一个又一个,她原是无所谓的,但眼前这个,看着格外冷漠孤僻。
不会与她说一个字多余的话。
不知道这是巫羲挑选的,还是殷离挑选的。
她还是最喜欢一开始随叫随到的黑蛟,至少万年寒潭之事多亏他帮助,说明他更效忠于巫羲,不完全是魔皇的人。
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自从秘境之行后,师昭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后来她也主动向巫羲询问过,巫羲只说他被派去做别的事了,具体是什么却没有告知。
确认事情已经做得天衣无缝,师昭回了客栈,又去见了李志。
“想不想从他们手里逃出去,成败便在今夜。”
李志僵硬地坐着,在经历被下毒九死一生之后,他已然彻底明白,眼前这个少女看似最无害可欺,实则是心机最深沉的那个。
她很可怕。
她甚至欺骗了所有人。
少女灵巧地跳上桌面坐着,晃荡着纤细的双腿,撑着手臂低头看他。
驯服一个人,往往要让他刻骨铭心。
要么让他经历可怕的事,要么让他痛彻心扉。
这是师昭从巫羲身上学会的。
“剩下的三支香已经不在你手中,你现在已经是弃子了。”她用指尖勾了勾对方的下巴,看着对方眼里清晰的惧色,笑了,“别怕,你非妖非魔,就算事情败露,他们碍于门规,也不会杀你。”
“他们要杀,也是杀我而已……”
她的笑容停滞了一瞬,眼底有刹那的空茫,旋即被冷酷的掩盖。
是这样。
她渡劫时他们表现得再关心,那也不过是虚假的关心。
事实上,谁又真的在乎她?
除了顾让,那天有人知道她的生辰吗?
叶鸾与她同月同日的生辰,所有的热闹快乐,全都是在那边。她不知道巫羲为何也会去赴宴,但她真的,很不开心。
师昭的脸色一点点阴沉下来,抓着桌角的骨节发白,手背上青筋凸起,李志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不知道她突然发什么怒。
他看着她突然跳下桌面,冷冷道:“如果你今夜不配合,你体内那最后一味毒,就会立刻发作。”
“好自为之。”
-
天色将暗之时,小小的客栈被无数百姓包围。
外面乱哄哄一片。
他们冲撞着大门,在外面不住地喊着“快交出他们!”“那是一群妖人!”“我们也要活命!让他们放出神医!”客栈的大门吱呀晃动,眼看着就要被撞毁了。
那掌柜的抵着门,额头冒着冷汗,心道这是做什么孽了哟,一边冲外头道:“各位好好说话,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外头一男子喊道:“掌柜的!这没你什么事,你只需要交出住在你店里的那几个外乡人!”
“他们抓走了神医,害得我们没有办法治病!这些人就是祸害!”
“八成这怪病也是他们弄出来的!”
“我听说他们一个个行为异常,还画那种奇怪的符纸。”有人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张黄符,对着其他人大声道:“你们看看!这符纸上画的魔字!一定他们在这里作妖法,才害得我们染病的人越来越多!”
“抓住他们!”
“把他们交给官府!烧死这群妖人!”
“……”
师昭听到那些声音,慌慌张张地跑出来,看见所有人都神情凝重地站在我们?”
叶鸾的两个师弟怒骂道:“不知道是谁在外头瞎传,我们身为仙宗弟子,反倒是被诬陷成了妖人!可笑!”
叶鸾忧心道:“长老说明日才来除魔……这可怎么是好。”
还有少许仙门弟子赶来了客栈,直接从屋子里跳进来,对他们道:“外面那些闹事的百姓里,至少有一半身上有魔气,马上天黑,他们极易因为魔气发狂,各位小心。”
而另一边,师窈正在安抚掌柜的:“您别担心,此事只是一个误会,我们会亲自出去解释。”
那掌柜的此刻惴惴不安,反而迟疑道:“你们……你们难道真的会妖法?”
“屁的妖法!”
顾让“呸”了一声,暴躁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小爷用的是仙法!外头那群才是被妖魔蛊惑!”
那掌柜的似乎被顾让吓到,缩了缩脖子,眼底的疑窦不减反增。
仙法?眼前这少年看着就很可怕,哪个仙长会口吐脏话?
就在此时,清言将那李志带了出来,抬手制止越来越暴躁的顾让,对众人淡淡道:“事到如今,只有将真相告诉他们了。”
李志被他们盯着,感觉到一缕若有若无的阴森目光,背脊出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