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无法穿透万星阁内的结界,万星阁内冷寂昏暗。
窗边只放着一盏琉璃灯,暖光追逐着摇晃的人影,逐步往屏风处逼近,广袖掠起的纱帐遮蔽了师昭的视线。
她什么也看不到。
触觉便变得极为敏锐。
背后幽冷刺骨。
是巫羲。
方才他们口中屠了一个门派的魔头。
此时此刻,就冷不丁出现在她身后。
师昭被迫卡在角落,侧脸贴着那面描金山水屏风,进退两难。
“谁在那?”
屏风后的人影急速逼近。
师昭想动一下。
至少稍微偏一下身子,别被发现。
可她只是轻微地一动胳膊,左手臂便被往上反剪起来,被一缕极细的黑色魔气锁在了右侧的屏风上。
师昭:“……”
这是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
所幸她的身体够柔软,才不至于被活活拧成麻花。
耳边那声音虽好听极了,却透着森森阴气,“让他发现你。”
命令的口吻。
什么?
师昭一惊,怀疑自己听错了。
可身后那鬼魅般的黑袍青年不再说话,悠闲地欣赏着她的殊死抵抗。
他命令她现在就暴露自己。
否则,他会亲手将她丢出去。
师昭唇色发白,贴着屏风的额角渗出冷汗。
耳畔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那身影出现在视线中的刹那,师昭一咬牙,不管不顾地叫出声:“我在这——”
她用了很大的声音,细听还带着破碎哭腔。
可那人影在屏风侧边一晃,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又若无其事地折返回去。
“看来是我听错了。”
文慈真人松了口气,重新回到水镜前。
“……”
没有事。
师昭紧绷着身子,浑身陡然泄力,手脚发软。
她不明白巫羲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因为她擅自拿走他的剑穗,过于逾距大胆,所以给一个教训?
还是说,他怀疑她?
“魔神大人……”
她轻声叫身后的青年。
声音才软软叫出来,还未来得及像从前那样撩拨,身体又紧张地绷住了。
因为不远处的文慈真人还在说话,并且对她进行了点名道姓——
“朝华宫并没有镇魂石,按照之前那外门弟子师昭的说法,那魔头应该先冲着镇魂石来才对。”
这是她撒的谎。
她为了让宗主相信她,根据原书内容信口胡诌的话。
现在,却被巫羲听了个明明白白。
“最会撒谎的丫头。”
巫羲清冽的嗓音贴着她。
一只手按向她的后颈。
师昭的脸贴着屏风,痛得脚趾紧绷,呼吸一时断绝。
在她以为要被活活掐死之时,巫羲松开手。
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里。
“永远忠于本尊,是你说的。”
“让本尊听听,你背叛了多少誓言。”
不远处的对话还在继续。
——“那镇魂石毕竟是万年前的祭坛碎片,我原以为那魔头并不知其中秘密,但师昭既说他已开始研究法阵,看来他
巫羲笑了。
“镇魂石里的法阵?”
师昭身子一颤。
握着她后颈的手指往下轻轻一滑,淡青色的布料向两侧崩裂,露出极薄的里衣。
指尖又一划。
里衣崩裂。
之前两次“练习”,让他的动作变得十分娴熟,指尖悠闲得像剥蛋壳。
一块一块的蛋壳剥开。
每剥一下,便能感觉到少女的战栗。
光滑的肌肤在暗室里莹莹生辉。
她今日穿的是淡青色的肚兜,漂亮的蝴蝶骨上,那道活结犹如振翅欲飞的蝶。
魔神冷淡地俯视着她。
其实他不是一个冷淡的人。
第一次姑且是意外,但尝到趣味之后,第二次便不再是意外。
但是欲念于他,和这如烟云般的三界一样,可随时玩弄鼓掌,亦可弃如敝履。
无甚可惜。
——“会不会是那个叫师昭的弟子撒谎?”
——“不会,她若信口胡诌,又怎知那是阵法是金色的?”
巫羲淡淡重复:“金色法阵?”
师昭觉得这样下去必然完蛋,挣扎着想起身解释,却感觉身前一松。
糟糕。
师昭又趴了回去。
巫羲慢悠悠抽开那淡青肚兜。
“本尊小看了你。”
她知道的真多。
也许一开始,破解封印放他现世,就是一场有所求的阴谋。
巫羲憎恶被索取。
他活了很久,久到他自己都记不住时间,但最后的一万零五百一十天,每一天却铭心刻骨,因为那是一个高贵不可侵犯的天神被踩入泥泞里的故事。
他的每一部分,都被索取来滋养万物。
不过现在。
他有点体会到索取他人的快乐了。
索取什么呢……
“你看起来很紧张。”
巫羲对她做下判断。
师昭咬着下唇不吭声,睫毛上沾着水珠。
——索取她有趣的反应。
魔神断开她手腕上的魔气,将她翻了过来,背脊贴着屏风,正面对着他。
锦绣纱绸纷纷落了一地。
魔神眼睫一垂,看到一片莹白柔软之中,细笔朱砂绘制的图腾。
上古文字极其晦涩难写,至今失传已久,只余极少几个存在于修仙界的图谱之中,而形状最为诡秘的“巫”字图案,是镌刻在万年前封神祭坛上的……
……属于他的图腾。
师昭确定他沉默了一秒。
对于如何取悦一个上万岁的魔神,她这段时间花了很多功夫,想了很多办法,最终却想起幼时听母亲曾说过的一句话——
“想要讨好一个人,不是看他喜欢什么、拥有什么,而是看他失去过什么。”
“失去过的东西,才最令人心动。”
这一刻,师昭无比确定。
她安全了。
-
师昭自诩是个铁石心肠的人。
她不会轻易心动。
她口中的“喜欢”“想念”“忠诚”,全都是她为了得到一切的花言巧语。
可是她又十分清楚自己喜欢巫羲身上的一点。
那就是——他的强大。
她真喜欢
为了得到她喜欢的强大,她什么都愿意。
“我当然忠于魔神大人。”
她的体温快把屏风捂热了,文慈真人的说话声被她无视了个彻底。
只要确定眼前的人对她没用杀意,她就变得放肆而大胆。
之前对她不屑一顾的文慈真人,估计万万想不到会被一介外门弟子如此踩在头上羞辱,关键是他自己甚至不知道自己被践踏羞辱了。
外门弟子师昭笑靥如花。
她抓着巫羲冰凉的指尖,按在那个“巫”字上。
“您怀疑我的忠诚。”
她轻轻说:“不妨将这幅画,永远留在这里。”
朱砂涂抹的画被汗一浸就模糊了。
但是被指尖一划过去,新鲜的血迹比朱砂更为鲜艳夺目。
师昭知道巫羲还不喜欢她。
他对她的目的实在是太明确了,魔剑会因为好用被他留在身边,她会因为“好玩”被他留着小命,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她觉得她需要扭转一下他的印象。
至少从“好玩的玩具”,变成“我的玩具”。
毕竟不管是人还是动物,都是有领地意识的,有趣的东西可以随时扔掉,可是自己的东西,就算再破旧无趣,都不容许他人染指分毫。
掌心的手指渐渐变得有力。
师昭仰着细颈,痛得额角都是冷汗,唇角却是得逞的灿烂笑容。
许久,她把双臂挂在青年颈间,在他耳侧说:“我们换个地方吧。”
巫羲浓密的乌睫垂落。
他欣赏着属于他的娇躯,眼底渐渐染上悦色。
“好。”
腾起的黑雾裹紧了两人。
万星阁四周严密的防御犹如虚设。
煞气从魂灯之中穿过,掠过巡逻弟子的身侧,引起一片恐慌。
“谁?!”
“刚刚那是什么?”
“难道是魔?快去看看魂灯!”
原来元婴期的巡逻弟子,也能被逗得跟无头苍蝇一样乱蹿。
真有趣。师昭开心地笑。
巫羲带着她穿梭得极快,他的神识覆盖很广,能瞬间找到合适的地方。
很快,师昭便被他带入一间布置极为简单雅致的房间中。
师昭躺倒在床上,抱住冰冷的魔神。
“魔神大人,我喜欢您。”
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
是说给他听,也说给自己听。
她的脑海中遽然涌起很多画面。
她被人囚.禁,被刺了一剑,被迫验身,被凌寒训斥。
她受够了。
她的目光透过巫羲,看着床顶淡青色的帷幔。
屋内的紫金熏炉里腾着袅袅的白檀香。
说不清是熏香热的,还是心热。
等等。
这香气,似乎哪里闻过……
师昭还没来得及疑惑,忽然听到又脚步声渐渐逼近。
有人轻轻敲了敲门。
“启禀宗主。”
那是执法长老凌寒的声音,语气十分恭敬:“属下前来汇报本月门中弟子奖惩情况。”
师昭:“?”
她身下该不会是……
宗主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