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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孽之女, 邪祟缠身,你还欲有何异议?”灵涅冰冷的看着她。
因为她这句话,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向清禾。
怀疑、审视。
清禾猝不及防:啊?
刚才她思忖过很多情况,甚至连撸起袖子直接和灵涅打一架的可能都想过了。
有一说一, 她觉得自己心态准备得非常端正, 可以说是做好了一切准备。
结果灵涅开口后, 还是叫她一愣。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指着她鼻子说她是邪祟缠身的妖女。
可问题在于,她不是啊。
她该如何证明一件根本就不存在的罪名呢?
“你以特殊手段蒙蔽天机,侥幸未被天罚审判,可实际上, 这种鬼祟伎俩无法瞒过我之神识。”
灵涅傲然开口:“神女镇压邪祟, 涤荡妖邪, 任何魑魅魍魉都难逃法眼。我发动秘术, 自可洞察你本质。”
旁边婢女跟着摇旗呐喊:“若不想大家都难堪, 妖女你就及早交代了!”
清禾沉默了, 一时间竟不知从何反驳起。怎么会有人做到说一句话, 内容全是槽点呢。
然而她仍在琢磨如何讲道理,却不代表别人也想继续讲道理。
此时灵涅只想抓住线索尽快深入破局, 她目光望向那穿着梅红斗篷的俏丽小姑娘,越发冰冷。
她凭借手上那滴源自永雪城灵脉的天道鲜血, 她从一开始,便察觉到天机被引动。而出来探查后, 更是发现这古里古怪的小丫头身上, 竟藏着丰厚天道血肉气息。
她们慈周心庵自万年前便开始苦苦追索此物, 却没想今日叫她撞上大运道。
“神女, 刘管事偷偷告知我, 此女修为惊人, 不可小觑。”贴身婢女传音入密道。
“嗯。”灵涅志在必得。
根据神女心法,收集天道血肉越多者,便可越发深入感知天道真意,这可是修得后土道果的重要手段,便是为此冒再大风险,也是值得。
况且她作为神女,本就是合道期修为,近日得了这滴鲜血,更是飞跃合道,几近渡劫。
动起手来,也是有那么几分把握的。
但灵涅并没有急着动手,她嘴上先斥责应付着,叫所有人注意力都在此处,再悄悄分出一抹神识,准备借由自家秘术侵入清禾识海。
她银眸直直望向清禾,决定先窥探清禾真正修为,若是不如自己,就趁机先绞碎她神魂。若是颇强,那再做分说。
发动灵术的下一瞬,在她视野中,世界已然换了副面貌。
周围尽是混沌的黑灰二色,那些颜色代表着弱者,或者不具备灵力的死物。
颜色的纯正,代表着宿主的修为境界。
灵涅自己颜色是带着闪光的银灰,这点一直令她十分得意。
她将视线转向清禾,准备看看清禾的颜色。
……她看到了什么?
稍显得意的高傲在看清眼前景象时,陷入了迷茫震撼。
少女的神魂,乃是纯粹无瑕的白。
犹如亘古雪原,白茫茫一片。
铺天盖地的白。
这是什么修为的特征?
合道?渡劫?仙人???
就在灵涅震惊时,雪原与苍穹的连接处,仿佛有只巨眼缓缓睁开。
灵涅连忙垂下眼。
巨眼令她感受到少许的熟悉,但她根本不敢多想。
对这种远高于她的尊者,任何联想都是为自己招来死亡的冒犯。
在那巨眼面前,她的神魂是如此渺小而脆弱。
然而下一瞬。
冰冷而恢弘的压迫气息将她笼罩!
“滚出去。”
不知从何而来的滚滚音浪在天地间回荡,令她口鼻出血,肺腑遭受巨创。
灵涅窥探试图侵入清禾的灵识,霎时被震飞出去,天旋地转,耳旁嗡嗡作响。
“啊啊啊啊啊啊!”
所有人都看到,那高冷典雅的灵涅神女忽然发出尖叫,整个人向后瘫倒,口鼻大量出血,银眸更是有血泪滚滚而下。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神识遭受重创的表现。
而且灵涅此刻伤情表现,除了没有立时暴毙外,已然是最重一档,便是慈周心庵全力为她疗愈,修为能恢复多少,恐怕也十分难说。
问题是,灵涅神女不是在和人好好说话么,怎会突然神识受创?
婢女发出惊呼,连忙上来扶住自家神女。
“对不起,对不起冒犯了您!”灵涅神女什么都顾不上,含混而战栗地在口中念叨。
她知道自己在那女孩的神识里看到了什么存在了。
在师门心传中写的清清楚楚,得封后土之位的重要标志,就是拥有天眷之灵。
神女口称天眷,然而三十二代了,除却为天道所救的初代掌门,从未有人能得天道半分青睐。她们此前尚能归结于天道长眠,或许感应不深。只要她们能收集天道血肉,并得到认可就好。
灵涅以为,这便是至理了。
可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少女是怎么回事?!她的识海内……为何会有那位!!!
天道大人为何会垂青于那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他看不到她们的虔诚么!
如此气怒地想着,灵涅又呕出了一口鲜血。
清禾正琢磨怎么处理这颇为难缠的灵涅神女,便见对方直直在自己面前倒下,双目流血、口鼻咳出大量血块。
这、这……这不是碰瓷么!
但演技也太好了吧。
清禾在心中瞠目结舌,心说这位姐演到如此程度,自己就算想澄清什么都没做,怕都不会有人信了。
平生以来她还是头次被人碰瓷,但未等她惊慌便发现,周围人的表情,似乎不太对劲。
敬畏、小心、疑虑、赔笑。
没有人再敢审视怀疑地看着她,反而处处透着小心谨慎,生怕将她得罪了。
“你……到底是何人?”
三粒极品保命丹药和水服下,总算让灵涅缓过了气,不再是那副随时会昏厥过去暴毙的垂死之态。
但灵涅仍顾不得配合打坐尽量巩固伤势,反而挣扎着追问。
她惊疑复杂道:“你、足下到底为何人?可有姓名道号。”
“道号?没取过。”清禾没多想,干脆道,“我叫清禾。”
灵涅:……
众人:……
难怪方才此女疑问清禾神女之事……半天她就是正主!
那刚才灵涅如何回答的?
似乎是山野小民传言的妖女,与她慈周心庵无关?是这句话么?
最后的遮羞布被彻底扯下。
灵涅羞耻得眼泪几乎要流下来。
那传闻原来是真的……竟然是真的!天道大人真的有眷顾的神女了。
按照传闻所说,便是典籍中的后土尊荣,也远远未及天道对清禾神女的偏爱。
但更令灵涅痛不欲生的事情接着发生。
那滴被她私藏于识海,由永雪城灵脉滋养污染的天道之血,忽然强行挣脱她的识海封印,强硬地冲破额心。
灵涅再度哇地吐出血来。
为了更多压榨汲取天道灵力,她的经脉与那滴鲜血纠缠极深,此刻鲜血强行突破封印,基本彻底泯灭了她任何存活下去的可能。
她必死无疑。
为什么?
“为什么。”她痛苦地喃喃自语道,“为什么您苏醒了,却不来找我们,而是要另寻一位乡野村女做神女呢?”
那股悲恸欲绝,信仰破碎甚至连全意维护的人设都半分不顾的劲头,令清禾又是番大开眼界。
好似天道抛弃了她们万年信仰,始乱终弃似的。
清禾忍不住开口:“可你们若当真如此虔诚,为什么万年都未曾去寻找追随天道大人呢。”
准确说,不止是没有追随信仰,甚至完全沉溺于天道长眠后仍然遗留给她们的祖上荣光,当高高在上的神女。
灵涅委屈道:“天道大人虔诚不可试探,何须如此脆弱之态!”
清禾拳头骤然捏紧。
忽然明白自己一直埋怨,一直不快的真正缘由在哪里了。
他们口口声声追随的天道大人在冰冷寂寥的地宫下场面,痛苦于凡人之恶孽,万年之后才与她邂逅,这些虔诚神女又在何处呢?
她难过的不是那可笑的“三十二代神妾”。
而是……
“祓神大人,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她在心底轻声道,“但是好难受啊。”
好难过好难过。
为什么所有人都会觉得,强者就没有脆弱的权力呢?
灵涅自知必死,不甘怨憎齐齐翻涌上来:为什么我会死?我不是已经熬过了前面那次审判,乃是无罪之人么!
“天道偏私,惩处不公!”她恨声道。
一道冰棱碎片应声而起,顺势洞穿她的额心,结束了她难堪丑陋地挣扎。
“她以我之鲜血蒙蔽天机,方才逃过上轮审判。”祓神平静道。
灵涅为了得到那滴被恶孽降低格位的天道鲜血,在黑场推波助澜,罪孽累累。
因此在祓神收回那滴鲜血后,这位神女,当即迎来她的结局。
现场针落可闻。
几个小婢女看着自家神女的尸身,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做。
“我还是不太高兴。”清禾在心里说道。
“她已经死了。”
“虽然您有三千三百零三个小老婆,前后三十二代,总数为十万五千六百九十六个小老婆,但我未曾真正在意过。”
祓神欲言又止:……
“我真不是生她们在自称上的气,之前……是稍微有些不高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那么说。”
“嗯。”
“我只是……哎。”清禾在心里叹息。
小金凤在她鬓边振翅颤了颤,仿佛无言的抚慰。
就在此时,忽然听到某人清脆地拍手声。
“清禾仙子,果真如传闻中般天然纯粹,百闻不如一见啊。”
声音是从她身后的楼梯上传来的,清禾回身望去,只见是个身着黑色毛边大氅的清瘦男子。
自朱红楼梯缓步走下时,男子面上尚且萦绕着黑色鬼气凝结而成的面具,但随着最后阶梯走完,来到清禾面前后,他彻底露出了真容。
乃是个半边脸庞仿佛被火焰灼伤过般扭曲丑陋,另半边面容极为清俊典雅的男子。
存活下来的人群皆是怔愣,不解这位从哪里冒出来。
少数人反应过来,立时恭敬下跪:“参见场主!”
听到这个称呼,清禾勉强提起几分认真,瞥了他一眼。
黑场场主来历神秘,万年未曾显露过真容。
因此有传言说虽然尊号不变,但面具后的主人已经传承了许多代;又有传言说,真正的黑场场主早就死了,现在的黑场当家只是某个窃贼罢了。
但无论传言如何说,黑场始终在此处屹立不倒。
而黑场场主,这恶贯满盈之人,也能在开幕戏之后翩翩出场。
清禾落在那半张秀如观音,半张凶如恶鬼的面容上,心想,即使是这种邪道掌门人,在神灵面前又能如何?
还不是要摘下伪装之面。
但场主本人似乎不是这么想的。
他摇摇头:“原本未曾准备出场,却未想灵涅如此废物,连带家底一同送个干净,属实叫人头痛。作为苦主,我也不得不出来要个说法了。”
黑场场主全然不在乎隐藏了万年的秘密被人看了个精光,他微笑着注视清禾,又像是透过她而注视另一位存在。
黑场场主优雅地施了一礼。
他的声音在清禾识海里回荡。
“天道大人万安。”
清禾露出疼痛的表情,不由得皱眉,忙里偷闲地琢磨。
嗯?
这人认识祓神?
祓神平静道:“许久不见了,尚清。”
声音平静,但祓神行为却有着与平静声音截然不同的冰冷凛冽,那试探性侵入清禾识海,以作示威的神识,被祓神瞬间绞杀。
——甚至不给退出的机会。
尚清被余波震慑,后退两步,发出闷哼,随后才露出微笑。
“天道大人还是如此霸道凛冽,令人折服。”
“尚清……你是仙人,尚清?”
“未曾想,还能在清禾仙子这里挂上名号。”尚清看着清禾,微微一笑。
现场死寂无声,人人都瞪大眼睛,敬畏震惊地看着只存在于传说中,鲜少行走尘世的仙人。
黑场被天罚打得一片狼藉,尚清微微挑了挑眉。
自家场子众人死伤无数,尚清面无表情。
而那就倒在他面前,满身血迹的灵涅,他更是一眼都懒得看。
仙人之冷漠无情,几近残忍。
尚清虽无视了在场一切凡人,却对她颇为礼貌。
大约是看出她经过祓神点灵,拥有仙人之姿,不与凡俗同列,所以被他视为能够交流的对象?
清禾没领情。
她也不觉得,所谓仙人的特别待遇有何值得自豪的。
她可都记得,这群仙人尽是背叛天道的垃圾。
“我记得尚清。”清禾在心里对祓神说道,接着十分笃定认真地说,“我讨厌他。”
有一说一,天道当年座下有三千仙人,清禾做不到每个身世经历都如数家珍。
但这尚清仙人,绝对是她印象最深,也纠缠最深的仙人之一。
首先,原作中尚清存在感便颇高,他在三千仙人中,乃是翘楚的厉害角色,野心勃勃,一心追求天道之位,对男主赵不绝多加阻拦。并且刻意制造动辄上万的冤孽,加重祓神侵蚀。
最终,这当年伪装极好的野心家被合道期的赵不绝越阶挑战,一剑枭首。
清禾打量着尚清。
尚清半面有伤,乃是当年追随天道祓除恶螭时受到重创,再难痊愈如初。当时他本人只一笑置之,并不在意外物,兼之博学多闻,表现得淡泊忠诚,因此颇得天道赏识。
可在天道长眠后,这位忠诚仙人却是第一个压平四方纷乱,迅速传达天道陨落现实,牵头制定新历法的。
他制定的尚清历至今仍在四大部洲流行。
今年是尚清历一万两千四百零三年。祓神也长眠了相同年数。
尚清如此行径,定有羞辱之意。
而且她最开始就接触的柳氏。
柳氏邪修胆敢图谋祓神血肉,也是因为有尚清等三位仙人的支持。
联系永雪城之事……
“你在收集天道血肉?”清禾问。
“天道之位如此尊崇,谁不想一观玉座风采呢?”尚清彬彬有礼地回答,承认了自己的计划,“可惜凡人无用,万年收集的血肉,还未有我等一夕收下的多。”
清禾心中重重沉下。
尚清毫不讳言地从容言语,令她想到了一个极为血腥的可能。
她下意识想要寻求祓神确认,然而抬眼望向习惯的位置,却未看到那道素白高洁的身影。
是了,她外出游历的大多数时候,祓神不会现身。
她太紧张了。
见有效果,尚清唇边微笑不变,不动声色地加大灵力施压。
眼前少女躯壳虽然得到神力滋养,初步具备仙人资质,但实战经验、修为根底都十分稀松,想拿捏压迫她简直……嗯?
尚清又发了劲。
只是他些微仙力余波,已然令现场瘫倒一片,几乎要因来自仙人级别的压迫而当场暴毙。
唯独清禾依旧自然地站在原处,连头发丝都没动一根。
她看到周围人纷纷栽倒,口鼻出血的模样,脸上露出诧异。
他针对清禾的灵力宛如泥牛入海,瞬间没了声息。
只见清风自起,吹乱一地冰晶。
莹蓝色的冰华随着风翩翩拂过,尚清冰冷肃杀的仙力,顺势被冲散。
身着黑金外袍的俊美神灵出现在清禾身边,左手轻按她的肩膀,眉眼低垂,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
“我在。”
她在风中阵阵飘摇的发丝,终于逐渐轻柔回落。
“嗯!”
尚清微笑瞧着这一幕,柔和注视着此刻的祓神——虽是柔和,但万年前,只他这一眼平视,就足以被天道抽了仙骨,镇压在南山下受千年鞭刑。
“您情况似乎还算不错。”他微笑道,“能够短时凝出实体,而非幻影。是您的小神女帮您的么?”
他阅尽秘典,甚至偷偷见过那上古青莲一面,是仙人中最为博学者。
当年也是他提出,可以用十万枉死怨灵浸透污染的九幽寒刃,将神灵尚未施舍出去的骨血剜出。
九幽寒刃对神灵有多大的创伤,尚清再清楚不过。
“真心确实能够融化九幽寒刃,但小神女的本事,似乎尚且没有达到为您夺回双眼脏器的程度。”
祓神轻按在清禾肩头,无意情绪已然激愤的少女开口。
他平静道:“些许琐事,无需行者插手。”
“但这一路来,您看起来可不像是把她当普通行者啊。”
尚清以袖掩口,笑得眉眼弯弯。
清禾心头灵光一现,她是被柳氏献祭的。
柳氏最初打得目的是以神灵新娘诞育神胎,再活祭神胎,严重污染祓神……
“是你给柳氏出的主意?”
“嘘,柳氏尚且不配我出谋划策。”
“值得我为其筹谋的——”双面仙人的目光刻意在祓神身上划过,最后轻浮地说道,“当今,一个也没有。”
“小神女,莫要用这样的眼神盯我,好似要将我活生生吃了似的……吃我可没用,吃你家天道大人,他的血肉可比我管用。”
“而你若是将我惹恼了。”尚清微笑道,“你家天道大人的双眼、唇舌、脏器的下落可就没人知晓了,到时你又要何处去寻呢?”
“况且别说你了,便是天道,如今又能奈我何?”
清禾捏紧了拳头,几乎便要忍耐不住冲上去,将这阴阳人一拳砸得粉碎。
但是——
“呃!”尚清喉咙发出怪异声响,惊骇地瞪着祓神。
只见一道冰刃不知何时升起,以极尽凌厉之势瞬间洞穿了他的咽喉。
“聒噪。”神灵淡漠道。
“原有些话问你,方暂且留你一命。”
“但若只会狺狺吠叫。”
“杀你——何须动手?”
“咳……咳咳。”尚清口中无法正常说话,但作为仙人,他可以腹语。
他难以置信道:“你实力不足巅峰一半,如何能这般强大?!”
“有没有一种可能。”
这尚清外表冷静聪颖,仿佛算无遗策,可祓神就是他最大痛点,本质是暴发户心态的小丑罢了。
对于这样的人,只需说出现实便够了。
她打了个响指,恍然道。
“那就是刚才你能活蹦乱跳的嚣张,是祓神大人有意留你说话。而真要收拾你了,祓神大人只用一半实力,打你也能如打丧家之犬般轻松?”
尚清冷冷盯了他们一眼,却没有认输。
作为执掌尘世权柄万年的头部仙人,他也拥有了许多万年前根本不敢想的特殊手段。
“方才是我狂妄疏忽了。”
祓神平静垂眸:“你仍在执迷不悟。”
“我自比不得天道那般淡漠超然。所以现在,烦请天道一试吧。”
“看看高居于玉座万年的天道大人,是否还能将我这无名小卒,如丧家之犬般轻松拿下。”
仍旧扎在黑场中央的冰戟从地面拔出,带起一阵地动山摇,土石飞走间狠狠刺向尚清。
但包裹在黑毛大氅的清瘦仙人,只如缕黑烟飘散。
他冷笑道:“您总说我为浮名所困,面静心难静,那我也想知道,天道大人您,是否便当真做到心如止水,清心寡欲。”
话音落下。
整座黑场都发生了异变。
不,是整座永雪城!
笼罩着永雪城的结界,早便与他们的神识紧密绑缚起来,即使是天道也无从插手。
尚清从未打算让任何来过永雪城的生灵活着离开。
除却清禾以外,无分生者亡灵——就连禽鸟走兽,在此刻都失去了对自己身躯的操控,宛如提线木偶般摇摇晃晃地站直。接着,半张面皮脱落,形成与尚清相同的,近乎灼伤的疤痕。
尚清从未在意过自己毁容,自是假的。
他不仅在意,还耿耿于怀,甚至将整座永雪城都制作为与自己相同的傀儡。
越是美丽的人,面部扭曲痛苦便越严重。
傀儡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齐刷刷望向清禾,木然的样子令她毛骨悚然。
她顾不得想那位男主赵不绝此刻如何——
“祓神大人,我们——”
她的身旁空无一人。
祓神消失了。
而环境不知何时,已换成了密林丛生的荒山。
面色冷硬的柳氏邪修盯着她,露出扭曲的笑容。
“等你许久了。”
“——神灵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