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抱着我睡。”
鹿园园乍一听见这句话,没在意内容是什么,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的声音上。
平常连他压一下声线,她都还没能习惯,还是会红了耳朵。
他每次比如刚起床的早课,虽然不爱说话,但还是被她给听到过很多次。
鼻音很重,连带着声线都有点变化,特别的少年音。
特别好听。
就比如现在这样。
可是他刚起早的时候又不会贴她这么近说话,她还意识不到那种杀伤力。
可是现在,不光离得近,语气还…带了点撒娇的意味,听到的那瞬间,真的是……半边身子都一下子发麻。
她在黑夜中很快地红了脸,有些庆幸他看不到。
苏临虽然发烧了,两只手还是把她圈地死死的,鹿园园挣脱不开,想跟他好好讲:“学长你发烧了,要去吃药呀。”
他“嗯”了声,很敷衍,头部转了下,最后重新埋回她的颈窝。
他蹭的时候,头发丝会扫在脸上,痒痒的,带着香——鹿园园刚才闻到的香不是以前在他身上闻到的那个木系香,是沐浴露和洗发水的。
因为她刚刚用过,很喜欢,所以印象深刻,鼻子都还记得。
是青桔子味儿。
刚开始没反应过来是谁在压着她的时候,也忘了自己在哪,人没清醒下意识的戒备,结果半秒后她就闻到了他身上和自己一样的味道。
就像给了她某种讯号,紧绷的神经完全放松下来。
苏临蹭完,说:“那你答应么?”
“答应什——”
他快速截断她的话:“一起睡啊。”
“……”
鹿园园的话在喉咙处噎了噎,其实有些不确定他现在是烧糊涂了还是认真的。
但他浑身的烫是真的,发烧也是真的,鹿园园想了想,决定不跟他纠结这个,“……你先吃药。”
“吃了药……”闻言,苏临抬头,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让她能够看清他的轮廓,他说:“就可以了,是吧?”
好像是怕她反悔一样,他飞快地直起身:“好,你说的。”
鹿园园只觉得身上一轻,然后是他下床的动作。
不过几秒钟。
原来发烧了也能这么身手敏捷么……
客厅的灯一直亮着,鹿园园没了禁锢,掀被子下床跟在他身后出了房间门。
听苏临的口气,这房子应该挺久没人住了,所以是不是没有药……
鹿园园的担心在看到苏临的动作一瞬间止住。
他除了脸上有点点红,和平常看着没什么区别,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正举着杯子喝水,桌边放了一堆药。
鹿园园走过去随便扫了一眼,发现不光退烧的,感冒的清热解咳的全都有,还有一瓶…止咳糖浆。
“……”
她着实愣了一会,直到传来杯子放到桌子上清脆的响声,她抬头问:“学长你不是说很久没回来了吗,那这些药——”
“我在S市就买了,”他边说边来拉她的手往房间带,“我当时怕你不适应这边的天气,水土不服什么的。”
……所以你就买了小儿止咳糖浆?
鹿园园被拉着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衣服,默默皱眉。
白t恤,黑短裤在膝盖以上,虽然这是在家里,空调暖,这样穿好像也没什么。
但他在外面穿的也是真少。
她忍不住说:“学长,你不要总是臭美啊!”
“……”苏临刚打开房间里的灯,回过头,一脸惊诧:“我什么?”
“臭美,”鹿园园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一本正经:“现在是一月啦,一年里最冷的时候,你出门就穿那么少当然会生病啊,你看看我,我每次都穿那么多你还让我戴围巾戴帽子那你自己为什么不戴呀,你这不是——唔!”
他本来沉默地站在那儿听她数落,突然毫无征兆而速度很快地堵住她的唇——用他自己的。
他抓着她的胳膊,手的温度高得不正常,可他的种种举动一点也不像是个病人。
鹿园园以为这次要像以前亲很久。
没想到,短短几秒他就松开,四目相对的时候,她从他眼里看出了一丝……惊讶?
也只是一眨眼的时间,苏临很快恢复正常的神情。
他松开抓着她的胳膊,突然抬手用手背擦了一把她的嘴唇,说:“没事了。”
鹿园园:“???”什么没事了?
“睡觉吧。”他啪地关上灯,不由分说带上门,隔绝了所有的光亮。
鹿园园在一片漆黑中跟着他的力道,腿碰到床沿的时候,听到了苏临坐上去的轻微声响。
她揪着被子一角,想说点什么,而他就像有夜视一样,一下子拽着她往床上拉。
她重心不稳地趴在床上,立刻又被他两只手捞起来塞到了被子里。
一系列的动作都很快,她觉得自己好像上一秒还在床边站着,下一秒就瞬移到了床上。
“等我一下。”他的声音传来。
然后鹿园园看见了微弱的亮光,估计是在看手机。
真的要……一起睡了。
要!一起睡觉了!!!
鹿园园一下子闭上眼,把脸捂进被子里,憋了几秒的气才拿出来。
因为有了亮光,能看到一点苏临的背影轮廓,他的t恤就是夏天穿的那种,很薄的,显得整个背部都很瘦。
眼前再次黑下来。
接着,身边的床垫下陷,她不自觉地抓紧被子的里面,散发着热气的身体离她越来越近,鹿园园感受到他盖好被子,完全躺好。
“我搜了搜,”他声音有些发沉,没有之前那种情绪了,也很老实地没碰她,说:“好像……发烧了不能……接吻啊。”
“……”
“网上说,有可能会传染。”
啊……所以,他当时用手背给她擦嘴?
可是传染好像是通过呼吸道的吧……?
鹿园园有点想笑,她之前的紧张情绪被这么一搞,直接没了一大半。
“那——”她刚说了一个字。
苏临突然翻了个身,接过她的话:“那——我还是要跟你睡。”
“……”
他又说:“你是不是想让我走?不可能的。”
声音还有点得意。
这是不是又出现了。
苏学长内心深处的那个小孩。
“我没有啊……”
鹿园园干巴巴地辩解完,想了想,实在不知道两人躺在床上能聊什么。
干脆直接建议道:“那睡觉吧,发烧的人要好好休息才能好得快呀。”
“先不睡。”他突然说,“你转过身去。”
“……”
“快转,乖。”
这次不光嘴上哄,还开始动手帮她转身了。
鹿园园飞快地翻了个身,心跳地莫名有点快,不知道他又想干嘛。
“其实,”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好好休息也不能好得快。”
然后——
她脖颈和枕头的缝里插进来一只胳膊,腰上搭着另一只胳膊,然后整个后背都被他给贴上来。
他说:“抱着女朋友睡才能好得快。”
鹿园园:“……”
“宝宝。”
鹿园园感受到他的下巴好像搁在她头顶。
她轻轻“嗯”了声。
她的生物钟已经过去,虽然睡觉的话估计还是可以入睡,但并没有很困了。
这样的冬天,温暖的室内,更加温暖的被窝里,和喜欢的人躺在一起。
他从后背抱住她,让她有种特别强烈的,被喜欢着,被在乎的感觉。
鹿园园突然想和他说点什么。
想和他说点,以前那些想起来会觉得过不去的,会偷偷哭的事。
“我好像好多好多年……都是自己睡觉的。”
她刚一开口,就感受到他动作的变化,那只插在她颈下的胳膊弯曲,手指触到她的头发,揉来揉去。
“那有什么,”他说,“我幼儿园就开始自己睡了。”
“……”
鹿园园忽略掉他炫耀的话。
“我其实,怕的东西可多了,我怕黑,怕很响的声音,怕各种各样的虫子,我记得初中我爸妈刚刚离婚的时候。”说到这个词,他的手顿了一下,鹿园园自发伸手去把他的手抓下来,紧紧扣住。
她接着讲:“那时候生物课学到昆虫,各种的都有,益虫害虫,我不怕蝴蝶那些的,但是有些……唉,生物课本上的图片就是超级清晰的嘛,我一看就头皮发麻,也不知道这是种病还是什么……”
“然后吧,我找剪刀把所有的图都抠下去了,被我同桌发现,她惊奇地和我说,鹿园园你这么胆小的啊。”
“可是后来,我上厕所回来,她坐在座位上没看到我,我听到她和别人说,我好能装,真矫情,爸妈都离婚了,还一身毛病,把自己当公主。”
“我爸妈离婚的事还是我太难受了才告诉她的,她那时候还安慰我,我们平时一直很好的……”
“唉,其实这是件很小的事啦,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想起来。”鹿园园掰了一下他一动不动的手指头。
从刚才就开始了,身后这人一点动作都没有。
她试探道:“……你睡啦?”
“没有。”
“那你在干嘛?”
“在心痛。”
“……”
鹿园园忍不住翘起唇角,泄愤一样又掰了一下他的手指头。
不知道是不是心痛完了,他重新有了动作,把她搂得更紧,简直是想要把她和他变成一个体温的那种力度。
他唇贴着她的后颈连着耳朵的位置,“你不要记得那些了,那人是臭傻逼。”
“……”
哦,来了,苏式骂人。
他接着说:“她以为公主是什么好东西,谁稀罕当啊。”很替她打抱不平。
鹿园园被他的语气逗笑,眨了眨眼,拽了下他的手,很配合地问:“那什么才是呀?”
苏临回握住她的手,一点一点地抚摸过指节,像是安抚。
随后,带着高温的吻落在她耳廓处,又痒又麻,“老子的宝宝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