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福宗,举家搬迁。
宗门里的武夫们,雇了十几辆马车,让家眷们坐车,他们则是骑马而行。
此刻马车就停在那座小镇镇口,百姓们倒是很少看到这样大的阵仗,故而多看了几眼,但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也就懒得再看这边了。
为首的一辆马车车厢前,拿着一串糖葫芦的小姑娘蒋小安,看着自己身侧的那个黑袍年轻人,好奇问道:“大人,我那个师父脾气好不好啊?会不会动不动就骂人打人?”
陈朝这些日子伤势好了不少,脸色变得红润许多,看着终于不是之前那么一眼看去就担心他什么时候要丢了小命的样子了。
不过绝不会有人这会儿会觉得眼前这位年轻武夫没病就是了。
听着小姑娘的询问,陈朝想了想,笑道:“那家伙,脾气很差,见谁都敢开口骂,这世上估摸着就只有一个人,他不会也不愿骂了。”
小姑娘自作聪明说道:“我知道了,那个人肯定是大人!”
说话的时候,小姑娘还抬头看向不远处的自家爹爹,眼里有些得意,大概意思是说,你看,爹,我这话说的没毛病吧,等你到了神都,肯定会官运亨通的。
蒋万福在远处注意到自家姑娘的眼神,有些不解,但还是下意识的笑着朝着自己闺女点点头。
陈朝笑道:“那可不是我,那家伙要骂我,可不会去考虑我高不高兴,骂就骂了。”
小姑娘皱起自己的小眉毛,自顾自说道:“这样啊,这是不是说明我那个不曾谋面的师父很厉害啊?”
陈朝眯眼笑道:“是我脾气好,不过那家伙的本事,也不算低。”
小姑娘听到这里,嘿嘿一笑,但随即又惆怅道:“可是大人您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陈朝一拍脑门,带着些歉意说道:“不好意思。”
“那小子骂人虽说是家常便饭,但我想,对这么可爱的一个小闺女,大概骂不出来的,还好你是个小姑娘,要是个小子,就不好说了。”
陈朝伸出手揉了揉自己这小姑娘的脑袋,也是有些想自己那个关门弟子的小丫头了。
这趟离开神都,从北到南走了不少时间,自己那几个弟子的消息虽说时常能传来,但终究不如自己亲自回去看看。
失神之时,蒋万福已经走了过来,轻声道:“大人,已经准备妥当了,随时可以出发。”
陈朝点点头,说道:“这趟前往神都,那边本官已经打好招呼了,宋敛会在神都等你们,任命的文书得本官回到神都才能批,劳烦你们等一等,这些日子,可以在神都到处走走看看,大梁的帝都,还是值得一逛的。”
蒋万福点头笑道:“实不相瞒,我家的那个小丫头早就缠着我问过许久说是神都到底有多少好吃的,这趟去神都,要是马上上任,只怕也要向大人告假才是,带着闺女到处走走,买些好吃的,还有家里的媳妇儿,也得买些胭脂水粉……”
陈朝点点头,说起吃的,不知道怎么的,就又想起了那个叫朱夏的丫头,又是许久不见,估摸着那丫头现如今已经不小了。
只是不知道那丫头的情思是否依然。
陈朝叹了口气,可愁了。
之后陈朝再和蒋万福说了几句,算是嘱咐,便看着马车启程。
等到这一行人离开小镇之后,陈朝看了一眼街角,无奈道:“出来吧。”
不远处,有个女子从街角那边跑出来,嫣然一笑,“大人,我藏的那么好,你还能看到我啊?”
陈朝扯了扯嘴角,到了他这个境界,别说这一座小镇,就是小镇之外,有些什么动静,就全看自己想不想知道罢了。
况且你自己确定自己真的藏得很好?那一双绣花鞋,可就那么露在人眼前,分明是想要被发现吧?
虽说明知道,但陈朝却没有点破,只是开门见山问道:“红云夫人没有找过你?”
苏湖摇头道:“找过啊,夫人对我说了大人的心意,我知道之后,伤心了好一阵,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
陈朝微微蹙眉。
苏湖微笑看着眼前的陈朝,轻声道:“不过大人有句话说得很对,大人既然喜欢的是谢姑娘那样顶好顶好的姑娘,那的确眼光就很高了,看不上我也是正常的啊。”
陈朝看着眼前女子,摇了摇头,说道:“其实你本不必跟别的女子比较,每个女子都是独一无二的,无所谓谁比谁好的。”
本来算是实诚的说法,但苏湖接下来的一句话,便让陈朝哑口无言。
“镇守使大人,可我就是想要在你心里和那位谢姑娘比较个高低啊,不然凭什么大人不会喜欢我而会喜欢她。”
苏湖睁着一双眼睛,看着无比清纯,就像是一片清澈的湖水。
陈朝微微叹气,世上之事,大部分都可以用刀解决,但唯独情字,一旦沾染,千难万难,都是难。
不过苏湖很快便灿烂一笑,“不过我知道自己比起来那位谢姑娘要差得很多,这辈子肯定也没法子比得上了,不过我想镇守使大人也不是那种会因为对方很好就喜欢的人,只是先遇到了谢姑娘,从此心里也就装不下别的女子了,这些女子里,我苏湖不是特殊的啊。”
陈朝点点头,对这种说法自己还比较认可,不是先来后到的问题,也不是自己喜欢的姑娘是天底下最好就所以喜欢的事情,而是自己心里装了一个姑娘,那就容不下别的姑娘了。
苏湖说到这里,也就算是把所有事情都说完了,她朝着陈朝挥挥手,笑道:“镇守使大人,一路顺风,愿有机会能再见。”
陈朝点点头,说道:“再见。”
之后他转身离开小镇,不过却不是返回神都,大概要先去天青县看看。
离开那座小县城之后,他曾经回去过一次,不过也是来去匆匆,这次他打算再回去看看。
自己那座小院,这会儿如何了?
苏湖站在原地看着陈朝离去,等到看不到对方的背影之后,眼眶里的眼泪才忍不住一直往下掉落。
红云夫人从远处走来,看了一眼苏湖,眼里满是心疼,这位妇人伸手给眼前这个自己视作闺女的姑娘擦了擦眼泪,轻声安慰道:“不怪你,喜欢上这么一个男子,但谁叫你喜欢的是这样的男子呢?”
红云夫人想了想,有些话最后还是没说出来,那就是你苏湖大概会把这件事放在自己心中,一辈子都很难忘记,但是在对方那边却不尽然,或许他从来不会将这件事当作很大的事情,甚至都不会记很久。
或许某天,他会想起曾经有个叫苏湖的女子喜欢自己。
又过一些日子的某天,他再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就只记得有个女子喜欢自己了。
到后面,他连那某个女子喜欢自己的事情,都记不起来了。
这不怪别人,因为在最开始,他就已经做得很好了,不曾给过你半点机会,要怪就怪你喜欢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和你同一个世界的人。
……
……
渭州,天青县。
最后一场春雨早就下完了,这会儿的雨水,算是夏雨,不过天气不见得燥热,这场夏雨来的很快,去的更快。
桃花巷外不远处的棉花铺子,老板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像是个瘦猴子,正好也姓侯,排行老三,因此人们便称呼为侯三爷。
这个时日的棉花铺子是生意最为惨淡的时候,人来人往,会想着踏足这座棉花铺子的人,不会有多少。
不过早就见怪不怪的侯三爷也不在意,做生意嘛,要是想着一下子就把十年的钱挣了,不现实。想着日日的生意都很好,也不现实。
所以啊,做生意有口饭吃,饿不死,有几个闲钱,偶尔能去喝顿花酒就很好。
说起花酒,那他娘的城里的勾栏价钱又涨了,明明没来什么好看的小娘子,怎么的就凭空要多收银钱?
侯三爷叹气不已,虽然是这般,但也不打算在棉花铺子这边涨价,喝花酒可以少去几次,但自己这边一涨价,那些本来就够呛能买棉被过冬的,这会儿就肯定不会来买了。
那得不偿失嘛。
其实不是,不是生意会差,是有更多人,就没办法熬过那一个又一个的冬天了。
侯三爷躺在椅子上,看着外面的夏雨,嘿嘿一笑,“这么看起来,老子还是个不错的好人,死后肯定不能下油锅的。”
“不,你死了之后,肯定得在油锅里炸个两三遍,给整个骨头都炸酥了之后,被小鬼一口一个嘎嘣脆。”
一道声音突兀响起,只是言语内容,就是一点都不中听了。
“他娘的,是谁啊?怎么一开口就一股大粪味?”
侯三爷怒气冲冲的站起身,心里也是纳闷,那桃花巷的一大一小的两尊瘟神离开之后,这一片谁不知道就属他最难惹,怎么今天还有不开眼的,敢来老子铺子前找老子的麻烦?
不过等到他睁开眼睛看着前面的时候,就有些失神。
这边有个黑袍男子正收了油纸伞,放在门口的墙边,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