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六点多钟，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早起的李阳便洗漱完毕，敲开了李奉献家的房门。
他以为自己就已经够早的了，没成想等他进了屋的时候，李奉献全家都已经围坐在饭桌前准备吃饭了。
看到坐在饭桌旁，精神奕奕的捏着馒头就着咸菜的李奉义，李阳呵呵一笑。
“呦，大哥，你可够早的啊。”
“嗨，这算什么早？”
将嘴里的满头咽下肚去，李奉义挥了挥手：“在林场那面，我每天得在那些私人的卡车进入林场之前检验木材经营准许证，天天四点多就得到岗了。这才哪儿到哪儿，要不是害怕起得太早打扰老四和美兰一家休息，我三点多都醒了。”
好家伙、
听到这个作息时间，李阳忍不住心中升起一丝敬佩。
这个时代很多人看起来都很平凡，就比如李奉义这样的人，却也都有着独属于这个时代不平凡的一面。
想到林海雪原中凌晨天还不亮就早早起床，拎着手电筒穿梭在没膝的雪壳里，挨着车检查许可证的李奉义，李阳拉过凳子，坐在了李奉义的身边，乐了：“那大哥天天几点睡觉啊？”
“你说在林场的时候啊？我这活儿就早上一会的功夫，一般来说早上三点多起床，检查完了拉木材的汽车之后也就是上午**点钟。然后着一天就没我什么事儿了，林场里要是没有什么大会，或者上面有什么指示文件需要学习，我这一天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啊。基本上，我**点钟从岗上下来，在林场的科室里面跟同事扯会犊子，挺到中午在食堂吃完了午饭我就回家了。下午睡一下午，等到晚上**点钟再睡晚上那顿。”
噗
好吧。
李阳决定收回刚才对李奉义的全部评价。
一天工作四五个小时，然后全天不是混饭就是摸鱼，这特么简直是神仙般的日子啊！
说好的辛苦奉献，风里来雪里去的产业工人，全是自己的脑补和想象啊。
带着这样的自嘲，李阳迅速的吃完了早餐之后，便将因为天儿太冷不太爱去上学的李小阳拎了起来，塞到了汽车上。
林业局的职工小学和林业局总部的办公大楼相距不远，此去林业局总部楼正好送这小兔崽子上学。
七点半。
将不情不愿，甚至准备装病逃课的李小阳一脚踹进学校大门之后，李阳便和李奉义一起赶到了林业局总部大楼门前。
此时大部分的职员都还没有上班。
这时候各个单位也不时兴什么打卡考勤之类的，人员管理松散的一批。就连政府的办事效率都低的令人发指，类似林业局这种事业单位，就更不用指望。
李阳和李奉义在门口等了足足四十多分钟，才终于看到陆陆续续有职员走进总部大门，正式开工。
不过当他们二人向前来上班的人打听关于秦喜斌副局长的事情时，还是没人理会。
林业局这种国营事业单位就这个德行，基本上只要不管自己的事儿，没人理你。更不会有人不收好处就给你透露有价值的信息——尤其是关于领导的。
就这么，李阳和李奉义在门口又足足等了半个小时，才终于看到一台小轿车缓缓驶入了林业局的大门。
这个时候已经是将近十点。
看到那台桑塔纳后座上的面孔，李奉义“哎”了一声，赶紧拍了拍李阳，抬起了手指：“坐在车后面的那个就是之前去山上林场考察的日本人！”
哦？
没等到秦喜斌，反倒是看到了正主，李阳精神一振。
就在他想着用什么方法能够和林业局随便哪个领导取得联系，或者要不要动用一下赵天成的关系，和林业局这边的负责人搭个线的时候，他就听到门卫处的老保安谄媚的打了一声招呼。
“哎呦！秦局您来了？这大冷天儿的，怎么没多穿点儿啊。”
李阳一回身，便见到一个身穿黑色棉大衣，脖子上围了一条白色羊毛围巾，推着台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的男人走了过来。
“哦。”
面对殷切的接过自行车的老保安，那男人点了点头，面无表情道：“还行，这刚刚立冬才零下几度，不算太冷，这两天也没什么风。”
这就是秦副局长？
从上到下将对方打量了一遍，李阳皱起了眉头。
在他的印象里，林业局这边的领导权利都挺大的。而且可能是固有印象的关系，他觉得林业局的领导派头也都挺大。
他本以为这个秦副局长，至少也得是有专车的那种，却没想到对方除了穿着比林业局普通的职工讲究了一些之外，看起来和寻常职工并没有什么区别。
想着，他立刻走上了前去。
“你好秦局长，请问您现在有时间么？我有件事儿想跟您谈一谈。”
突然被李阳叫住，秦喜斌整个人一愣。
将眉头皱成了川字，他将李阳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确认面前这个长得蛮干净，而且衣着光鲜的年轻人自己不认识之后，他微微退后了一步。
“你是谁啊？找我什么事儿？”
注意到对方的戒备，李阳淡淡一笑，将一旁缩着脖子不敢上前的李奉义拉到了身边，道：“秦局长不必紧张，这位是我家的大哥。他是山上林场的一名审查员，前两天到我家里面来走亲戚，无意中说起了目前咱们林业局里面正在和日本外商谈一笔木材订单的事情。我听说咱们林业局准备把一批优质原木，以十块钱左右一方的价格卖给对方，还要跟对方签订五年的供应合同。正好我之前在香港那面做过原木生意，觉得这个价位对于现在的木材市场行情来说简直是太低了，为了避免咱们林业局这边受到损失，所以我特地过来想和秦局长谈一谈这个事情，别再说让日本人利用信息不对等给忽悠了，等两年木材价格涨起来，还得赔本儿往出卖原木。”
“哦？”
听到李阳这么说，秦喜斌意外的看了看他，也看了看憨瓜一样干笑着点头的李奉义。
“你在香港那面做过木材生意？这倒是奇了，在香港那面做电子产品或者做影音产品的人我倒是知道不少，倒是还没听说过有内地人在那面做木材生意的。”
再次将李阳打量了一遍，秦喜斌抿起了嘴唇。
直接，就泼了李阳一盆凉水。
“知道行情是好事儿，这事儿你要是造一个星期来，没准儿对我们还有一些参考意义。可是今天你来晚了，就在昨天晚上，局里开了个讨论会，就日本村正会社跟我局的原木采购项目一事已经做了讨论，并商议通过了最终方案。决定以每方七元的价格，向村正株式会社供应橡木，榉木，山核桃木以及椴木四个品种的成材原木。我今天过来，就是参加一会儿即将举行的签约仪式的。”
什么？
七块钱一方？
卧槽！
听到这个定价，李阳的脑子轰的一声。
感觉血压一下子就特么上来了。
这尼玛，这特么到底是哪个脑子有坑的家伙定的原木价格？
没有十年的脑血栓，给不出这堪称是崽卖爷田不心疼的价啊！
似乎注意到了李阳的震惊，秦喜斌也是微微一叹。
“局长亲自定的。”
李阳没有问，他却无奈的答了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