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奉献的伤不算太严重。
按照医生的说法,其实住院四天就可以出院了。
不过这两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李奉献咳出来的痰里还带着血丝。和祖美兰商量了一番后,李阳决定让他再住几天。
两根肋骨骨裂外加气管毛细血管破裂可不敢大意,别的倒是不怕,就怕没彻底恢复好以后留下什么病根儿。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
即便不能在医院住上三个月,李阳也想让李奉献住上十天半个月,至少坚持用一些消炎药把气管养好了再回去。
陪李奉献又耗了一上午,算是弥补了一下穿越之前没能好好照顾李奉献的遗憾,等到祖美兰做好了中午饭过来换班,李阳这才离开了医院。
穿越回来一个月了,可是供销商店那面迟迟没有让李阳上班的意思。
此前和李奉献忙活着炼金的事,李阳也就没去打听。这两天闲暇下来,找到了职工大院里在供销商店上班的一打听,李阳才知道原来商店现在基本上已经处于歇业状态。
就和李奉献的那个纺织厂一样,营业情况不好外债又太多,商店现在完完全全处于亏损运营之中。为了尽量节省员工开支,除了一些类似保安或者经理这种必要岗位,其他的人员全都放假。
当然,放假的职工肯定是不会给发工资的。
只是供销商店比李奉献的纺织厂好的一点,即便发不出来工资,也能用商店库存的东西顶替。
就比如三天之前,接到通知去领工资的李阳就从商店会计那领了一兜子的调料。十二斤八角十斤花椒,外加上四斤桂皮,顶了六十五块钱的基本工资。
对于这种奇葩的工资,李阳也是无奈家里一大堆的调料用不完,他还得自己买点儿猪肉排骨什么的回去配上。
这几天李奉献家里天天大鱼大肉,把祖美兰可乐坏了。
用这个没心没肺的人话说就是:你这亏的是在供销商店上班,工资顶的是调料咱还能用上。咱还能炖个肉什么使使,你没看见那些在印刷厂上班的,上个月厂里发不出来工资,只能用给死人烧的值钱顶。清明节去坟地那面看看,哪家烧的最旺,那肯定就是印刷厂的职工。
工作都这样了,李阳也就不想着上班什么的。
得知了张立岩的死讯,闲来无事的李阳从医院出来之后便按照传言所说的位置,前往到了张立岩家所在的绥城市粮库一带。
对于张立岩的死,他倒是没有什么愧疚的心思。只是本着看看热闹的心态,看看这位贪得无厌之人最后的归途。
溜溜达达的走了一个多小时,李阳终于到达了那片平房区。
也没跟别人打听,找了不大一会他便看到一条小巷子口洒着的纸钱。再往里一看,便看到了被白色灵布装点着的院子。
张立岩没有结婚没有留下子嗣,没有子嗣给他抗灵幡,按规矩是进不了祖坟的。这样的死亡,按照绥城市的习俗就算是横死,丧事一切从简。
此时那洒满了纸钱的院子里已经没有了灵柩,似乎张立岩的人缘也不怎么好,院子里也没有什么人操持。只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坐在院子门口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着烟闲聊。
竖着耳朵听了半天,李阳也没听到几人谈起张立岩的事情。
想起此前张立岩的嚣张跋扈不可一世,李阳不禁心中感慨。
都说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人这一辈子,有本事就得干一些惊天动地青史留名的大事儿。没本事的,就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将身边的亲朋维持好。
这两样如果都没做到,等到了死了之后,真的就跟从未存在过这个世界上一样。连个念想你的人都没有,连几乎缅怀的话都欠奉。
人生最可悲的境遇,就是这样了。
正在李阳这么想着的时候,忽然身后传来了一串脚步声。
他回头一看,一个面色苍白头发蓬乱的女人,迈着虚浮的脚步艰难的走进了巷子。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李阳看清了女人的脸。
这女人他见过。
不是别人,正是此前在金店见过的那个高挑店员。
那个时候收金子的小老头,似乎管她叫“大娟子”来着?
李阳皱了皱眉头,站在原地没动。
那女人面色憔悴的很,明显也没注意到李阳。她手里捧着个布包,径直的走向了张立岩家的院子。
看到女人过来,那几个正在抽烟的老人都默默的放下了手中的烟卷。
“周家闺女来啦?那个昨天大岩已经火化了。公安局说是中毒死的,尸体已经解刨了,没法入殓。那个你要是想看的话,就去公墓吧。”
“我不想看那个王八蛋。”
站在院子门前,呆呆的望着空空荡荡的灵堂里面,周娟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了起来。
当着所有人的面,她用同样颤抖着的双手打开了手中的布包。
十几秒之后,在场的那些老人发出了一声惊呼。
“哎呀,这啥呀!”
看着周娟手中那血粼粼的一块东西,老人们被吓坏了,连忙起身躲到了一旁。
“跟你处了一年多的对象,你什么都没给过我。现在你两腿一蹬走了,留下这么个孽种。我爸妈嫌我丢脸,要跟我断绝关系,周围邻居亲朋都说我是破鞋。张立岩你个王八蛋,你把我这辈子都毁了!现在我把这孽种流下来还给你,我咒你下辈子投胎做猪做狗!我咒你永世不得安宁!”
啪的一声!
一个带着鲜血的血块,呼到了灵堂中央张立岩的遗像上。
随后,她便爆发出了远远超出她身体情况的力气,一下子便将灵堂掀翻。
“哎呀闺女这可使不得!”
“多大的恨啊?人死为大,闺女可不敢这样!”
洒满了纸钱的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
摇了摇头,李阳转身离开了
从张立岩家的胡同出来,李阳仍旧没有打车回家。
沿着铺了一层细沙的马路,听着自己咯吱咯吱的脚步漫无目的的溜达了起来。
张立岩死了,悬在自己头上的危机算是彻底解除。
不过炼金这个事儿,他倒是不想继续下去了。不是看到了张立岩的结局害怕,而是现在已经四月中旬,记忆中96年股市的一波大牛市就要来了。
手里面现在有五瓶金子,如果出手的话估计能有四万多块。
这笔钱虽然少了点儿,可是最起码算得上是起步资金,能够支持自己坐到96大牛市这个百年难得一遇的牌桌上了。
当下国内的股市还很初级,根据李阳这两天通过广播报纸以及各种股票刊物搜集到的信息,目前国内只有两个股票交易市场。一个是沪股,一个是深股。
两个股票交易所分别位于上海和深圳。
距离自己所在的绥城市,都不近。
好在当下已经不是股市刚刚建成的阶段,经过四年的发展,一些股票配套以及次级的股票交易机构已经出现。
在绥城市就有几家规模不小的股票中介营业所。
这些营业所都是私人办的,大致的形式就是替散户异地开户,提供股市信息并且接受委托交易。
自然,这个过程不是免费的。
比如开户的话,除了股票市场目前规定的不低于三万块钱的开户金之外,还要收取二百块钱的中介手续费。每一次的股票交易,也需要收取百分之一的佣金。
这未免有仗着信息不对称割股民韭菜的嫌疑,可是相比于坐飞机或者乘火车奔袭近千公里去上海或着深圳股票交易所亲自经手股票交易,还是便捷的多。
这两天张立岩的事情尘埃落定,李阳准备去先把户开了。然后好好的研究一下,怎么利用自己记忆中的96年大牛市,把手里的财富扩大扩大。
几天之前,其实他对赚钱这个事儿还不是特别的热衷。
手里压着那些金子,甚至让他有一种可以好好游戏人间一段时间的想法。
可是刚刚看过张立岩的下场,他忽然觉得既然自己回到了这个时代,一定要在这个时代留下些什么东西。
不论是想青史留名,还是想让李奉献一家过上幸福平安的日子,这些目标可都是需要金钱支撑的。
就在李阳一面这么想着,一面背着手听着脚下细沙发出的咯吱声漫步之际,路边传来了嘭的一声闷响。
紧接着,一个极好听的声音,发出了一声叱骂。
“丢雷老某!有冇搞错?”
那声音有些沙哑慵懒,本来是极温柔和软糯的。可是一声港式的脏话,却说的无比顺口。
听到这极具冲突的叱骂,李阳抬起头,下意识的看向了路边。
那里,正停着一台崭新的白色本田雅阁小轿车。
轿车的引擎盖不知道什么原因被掀了起来。
车的旁边。一个留有破浪长发,身着一袭红色西式裙装,短裙之下只穿了一袭黑色丝袜的女人,正掐腰站在那里。
她看起来能有二十六七岁的模样,完全没有那种少女的青涩,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成熟的女性魅力。
掐腰的动作让她隐藏在衣服下的腰臀线完美的展露了出来,看上去就像是一颗熟透了的水蜜桃。
似乎是恨透了那台挂着黑色招商引资号牌的轿车,女人愤愤的抬起修长的小腿,又给轮胎补了一脚。
刷。
用力过猛之下,她脚上的高跟鞋在空中飞出了一道优美的曲线,啪叽一声掉在了李阳的面前。
“啊,我丢!”
没了高跟鞋,女人裹着丝袜的脚结结实实的踢在了车轮上。
低头看了看落在自己身前的高跟鞋,又抬起头看了看那捂着脚,疼的原地直跳的艳丽女人,李阳忍不住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