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弄堂口的,叫凤学兵的一家人,在夜幕降临的时候,也搬着小凳坐在了院子口,与巷子里的几户人家聊着天。
晚上招呼着还孩子们做好饭后,也就没有惦记的事了,通常可以聊到很晚的时候,等到凤学兵端着一碗饭坐了下来,几个妇人就迫不及待地问起了他厂里的事。
前段时间,魔都服装厂停工的事,早就传得人尽皆知,本来在一开始,凤学兵还瞒着家里人,说是停工的那批工人,是没自己的。
直到贴出与花朵服饰合作,待遇不降的通知,才是笑呵呵的承认,但凡在车间里的工人,都被停了工,办公室里的人员,也停了大半。
而现在,可以挂上花朵服饰的名号,要远比魔都服饰,更加光彩一些。
“学兵,今天签新协议了吧?花朵服饰也不说给你们涨点待遇,都是十多年的老技术人员了,该提待遇的。”
凤学兵屁股还没有挨着小木凳,一旁的妇人就笑呵呵地说了起来。
“嗯...呵呵...”
凤学兵忧心忡忡地应了一声后,表情僵硬地挤出一抹微笑。
可还没等他说一声含糊过去的话,他的爱人,就掐着嗓子,大声炫耀了起来:
“涨待遇是迟早的事,毕竟是给花朵服饰生产衣服,我们家学兵还是组长呢,大家伙,别说是衣服了,前几年的时候,弄堂里哪家孩子的鞋,不是我家这口子做的。”
“是啊,学兵的技术可是没得说。”
“哈哈,你可真是比女人的手还巧。”
“小梅,你这一辈子跟了学兵,可是享了一辈子的福。”
“我爸特别厉害,啥衣服鞋子都会做。”
一个孩童从屋里跑了出来,对着人群骄傲的高呼一声,众人也便都笑了起来,不少人向着凤学兵投来了羡慕的眼光。
给人家花朵服饰干活了呀,那可是高待遇的好企业!
“诶?学兵,你咱不说话?协议上写的啥呀?怎么?不愿意跟我们这些穷邻居们说这事了吗?”
刚刚的妇人调侃道,随之众人再一次笑了起来,彼此邻里间,关系是非常好的,倒没有什么看人家不好的心态,就是闲聊的话。
“这事啊...待遇的话,应该会跟原来一样,之前厂里出的通知上清楚写着,没有什么涨待遇的好事,毕竟又不是花朵服饰的员工。”
凤学兵放好碗筷,缓缓地说了起来,男人有些木讷的性格,多会说话的时候,也是一本正经的模样。
“说不定以后就涨了呢。”
妇人笑了笑,往前凑了凑身子,一脸卦地又问道:
“厂里这批停工的工人们,一个不落地都复岗了?”
“啊?嗯。”
凤学兵应了一声后,便低着头,继续吃起了饭。
问话的妇人,倒没有看出凤学兵眼睛躲闪的不自然,这男人平日里也是这样,跟女的多聊几句,就是现在这幅样子。
之后邻居们便继续聊着,凤学兵很快吃完饭,丢下一句我出去逛逛的话后,便大步离开了。
“这么晚还出去逛啊!”
凤学兵的爱人朝着他喊了一声,男人摆摆手,大步离开了,在以前,他就算是很少说话,也很喜欢坐在人堆,听着别人聊天。
凤学兵的步子很快,径直往着某一处方向走着,显然这次出来逛,是有目的性的。
十分钟的路程,凤学兵到了一户人家,交谈了几句后,便给了一位大娘些钱,跟着大娘来到了一间屋里...
而屋里的一台缝纫机上,摆放着一台电话。
厂里等了一天,一点消息都没有,虽然信任老厂长,但这可是工作的大事,又怎么能不提心吊胆。
于是凤学兵,打给了冯喜来,自己刚来到厂里的时候,还是冯主任搞的接待,所以关系一直保持的不错。
想从他那里,了解花朵服饰的情况。
焦急的等待,冯喜来接听起了电话,凤学兵迫不及待地问道:
“冯主任,我想问你个事。”
男人不会说话,也没有问对方,都这个点了,会不会打扰到冯喜来。
“小凤吧?什么事?”
冯喜来笑着问道,倒也不生气,知道这个孩子的脾性。
“魔都服饰和花朵服饰合作的事,不是应该今天出通知,给我们签订新协议吗?怎么到现在一点没有消息。”
凤学兵焦躁地问道,男人已经出了一身的汗水,更是有了口干舌燥的感觉。
“这事啊...”
冯喜来拉长声音,语气也明显变得不对劲,就是话里有话。
“冯叔,这事到底怎么了?您跟我交代个实地。”
凤学兵站着通话,来回跺脚,心急如焚,多等一秒也是一种煎熬。
“小凤,你也是我看着一路过来的,你叔不想骗你!
两家合作的事,根本就不可能,花朵服饰已经合作了那么多家加工厂,在魔都甚至开到了四厂,怎么可能接收魔都服装厂里那么多的员工呢。”
冯喜来沉声说道,类似于这样的发言,今晚已经说了多次!
“那老厂长跟我们说,合作一定是能谈成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厂里都发出了通知,侯正初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没想着给我们办点实事!”
凤学兵高声呼道,话语带着哭腔,紧握电话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着。
门口大娘看着男人打电话恼火成这个样子,心里害怕起来,于是就叫来了自家老汉,以及三个如牛般壮实的儿子。
“什么意思?我们一开始就表明,合作是不可能的呀,尤其是你们那新厂长,趾高气昂的样子,哪里是来谈合作的,像要账的一样,我们周厂长自然不买账!
怎么?难道你们还出通知,说合作能成?我们可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冯喜来故意这样说道,其目的是为了进一步增加仇恨,这样一来,事情的发酵,会越来越严重。
“冯叔,这事我知道了,那我挂了。”
凤学兵咬牙说完,直接扣断了电话,面容上闪过一抹戾气,这是在这位老实人面容上,从未出现的表情。
男人出了屋,一个人站在黑暗的街道上杵了很久,咬牙切齿,一脸的凶相!
“你妈的!”
凤学兵大声骂了出来,不光是侯正初,还有对陆德广的恨意。
真是把我们当猴耍?什么意思?都是一群畜生玩意,明天你们也别想好过!
给老子等明天!
等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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