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北狄的几个部落首领都是能屈能伸之人。
身为皓月境巅峰高手,一族领袖,对一个后天四品的小辈下跪臣服,脸上却丝毫不见抵触。
不愧是老狐狸!
“是否算计了我,你自己心里清楚。”
“事到如今,那个名为‘九五’的组织,你不准备交代一下么?”
姜青玉对这个突兀冒出的杀手组织很感兴趣。
据他所知,北狄一族排斥杀手,也一直不曾有人建立杀手组织。
而乌托布身为一族首领,却是和整个北狄背道而驰,不但成了一名杀手,还成为了组织中的第二实权人物。
其中必定有什么内情!
“九五”二字,有帝位之释义!
这个组织的创立者起这个名字,并自称“九五”,已是严重冒犯了皇权!
以姜青玉对景氏一脉的了解,若是得知了此事,盛怒之下,必定会派出鹰犬将其彻底剿灭,并宣告天下,以儆效尤!
可直到现在,这个组织却一直相安无事。
这让他尤为好奇。
让人意外的是,提到这个组织,乌托布脸上却浮现出了一抹无奈:
“启禀公子,其实……”
“我对这个‘九五’的了解也不多,这是个很小的杀手组织,人数只有不到二十人,但每一人的武学修为都是先天!”
“其中有四人是皓月境巅峰,代号分别是九一、九二、九三,九四,算是组织的高层人物。”
“至于首领九五,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已有三年不曾现身。”
“说实话,我甚至几度怀疑此人已经陨落!”
“……”
姜青玉深深皱眉。
江湖上的杀手组织并不少,拥有摘星境坐镇的鹰犬、花满楼、陨星阁位于第一梯队,他创立的地府仅次于三者,剩下的多是一些连皓月境都没几个的不入流组织。
可无论哪一个杀手组织,都必须有大量的底层人员打探消息,网罗情报。
像“九五”这样整个组织只有不到二十个成员的,倒是一个异类。
人员那么少,他们又从何处拿到准确情报呢?
总不能每一次行刺前都自己去搜刮吧?
“那个叫九五的,是曜日境么?”
“是楚人还是北狄之人?”
姜青玉问道。
乌托布一脸笃定:
“绝对不是曜日境!我刚加入组织时见了九五一面,尽管他只用了不到十招便将我制服,可身上气息却并未超出皓月境的范畴!”
“至于是不是楚人……”
“杀手这一行的规矩公子应该也有耳闻,我们见面时,大多数人都习惯戴着面具,掩藏真实身份,所以这一点我也不知。”
“但,估计是个楚人吧。”
“毕竟,北狄的皓月境我都有交过手,但此人给我的感觉却很陌生。”
姜青玉沉默不语。
乌托布在皓月境巅峰中并不算弱者,倘若不借助神兵,怕是拓跋奇也做不到在二十招内将其制服!
而实力超出拓跋奇的皓月境高手,即便放眼楚国也是屈指可数!
此人,究竟会是谁呢?
“公子……”
乌托布又道:
“由于九五太久不曾现身,眼下这个组织的内部已经产生了裂痕,今日我算计并杀死九二,其实也是想除去一位劲敌,以便于将这个组织牢牢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除了九二外,九三是我的一位挚友,九一对权柄没什么兴趣,所以……”
“不出意外,我会成为‘九五’的下一任首领!”
“换句话说……”
“从今以后,不单是乌托氏,整个九五也会以公子马首是瞻!”
姜青玉双眸闪过一丝讶然:
“你这么做,不怕九五突然现身么?”
“他可不一定陨落了!”
乌托布脸上出现一丝似真似假的忌惮,咬牙道:
“富贵险中求!”
“为了王庭,冒一次险又何妨?更何况这三年来,我的实力有了长足的进步,再遇到此人,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只希望公子可以全力支持!”
“……”
姜青玉仍然觉得乌托布有所隐瞒。
鸠占鹊巢,把人家辛苦创立的组织夺为己有,如此深仇大恨,几乎不共戴天,乌托布哪来的勇气赌他可以胜过九五?
你的实力有了不小的进步,那个叫九五的难道实力便不会进步么?
说不定下一次碰面,人家已经晋升曜日境了!
“我父王知道九五的存在么?”
“知道。”
乌托布低头道:
“此事不敢欺瞒王爷。”
姜青玉冷笑一声:
“不敢欺瞒父王,却敢欺瞒本公子,真是好一个欺软怕硬!”
“你还瞒了多少事,趁今日一并讲个清楚吧!”
“省的下次再发生什么‘意外’!”
乌托布半跪在地,头低到了地上:
“启禀公子,没了。”
“九五已经是我最大的秘密了!”
姜青玉不信:
“真的没了?”
“再仔细想想,别漏了什么,本公子可不会再给你下一次补充的机会!”
乌托布毫不迟疑。
“真的没有了!”
“请公子相信我!”
“……”
这一刻,姜青玉内心冷笑不止。
若非早已看穿了乌托柒身上的异样,他说不定还真会相信乌托布的一面之词。
可眼下么……
对方的话他至多只信一半!
什么不怕九五?
多半你和那人是一丘之貉,所以才不怕此人来找你麻烦吧?
倘若真扶持你坐上王庭,那本公子怕不是要为他人做嫁衣了!
“乌托布,本公子一诺千金。”
“所有人都可以作证,是你杀了‘九二’,所以本公子会遵守承诺,助你乌托氏夺取王庭。”
“但……”
姜青玉声音逐渐冷了下来:
“今日发生的事情让我很不喜。”
“若有下次,本公子会废除承诺,另择他人!”
“你,可有异议?”
乌托布双手献上九二头颅,自己深深低头,受宠若惊道:
“多谢公子!”
“公子宽宏大量,属下日后必定肝脑涂地,报答公子今日恩情!”
听了这话,姜青玉不禁内心一阵嘲讽。
报答恩情?
怕不是要从背后捅我刀子吧?
原本黑水湖一战后,他还对乌托氏抱有不小的善意,可今日之后,这一丝善意却是消耗殆尽了。
本公子倒是要看看,你和你背后的人究竟要耍什么花样!
“时候不早了,你去喊他们几个进来吧。”
一阵沉默后,姜青玉抬手示意对方起身:
“至于这颗人头……”
“和外面地上的无头尸体一起,拿去喂狼。”
此言一出。
乌托布不由浑身一寒,低头时脸上的笑容也微微一滞。
但他仍是恭敬道了一声:
“是。”
说罢,他起身走到帐篷门口,掀开了门帘。
然而……
正当他要开口喊人进来时,却发现门外除了多吉、赵禄等安北军都看向了自己外,剩下的乞颜乌木、包罗特等人却是齐齐把目光投向了西侧。
他往前走了几步,沿着几人的目光望去。
却见昏暗天色下,有两队人马正冒着雨朝营地赶来。
其中一队足有五六十人,打扮不一,有一身白袍的负刀客,有青衫戴冠的剑客,也有卷不释手的儒士……
无人穿蓑衣,也无人撑伞,任凭雨水拍打在他们的身上。
为首一人是个穿着僧袍袈裟的中年和尚,袈裟的肩部破了一个口子,周围仍有斑驳血迹。
这一队人,皆是骑马而来。
来势汹汹,似是不怀好意。
而在距离他们不足百丈的位置,却有另一队人徒步而行。
这一队只有七人。
是四个年长的和尚,带了三个小沙弥。
为首一人手脚戴着镣铐,双手合十,赤足而行。
和另一队人不同,即使眼下阴雨重重,七人身上却没有沾染一滴雨。
因为为首那人头顶佛光。
无论走到何处,举头三尺,皆是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