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雁忍不住抓了抓面前红色的毛茸茸。
原来不是云朵, 是毛茸茸的大尾巴。
是厌西楼的大尾巴。
嘘,他不是人。
他带着她一路往上飞, 风呼呼地吹,她抱着怀里云朵一样柔软的大尾巴,仰起头,眯着眼,看到的是他漂亮的下巴。
那肌肤好像最莹润的玉一样,她已经不太记得玉是怎么样的,只是见到的一瞬间,便觉得那像是玉。
再往上看,鹿雁看到了他翘起的嘴角, 他在笑,他的唇也很漂亮,红艳艳的颜色,好像他的尾巴毛一样红。
她屏住了呼吸,不动声色地偷偷看他, 他在笑,眼睛弯弯的,那一瞬间,她好像在里面看到了闪烁的星星,亮晶晶的。
再往上,她看到了长在他浓密黑发里的一对耳朵, 竖着的,红红的, 毛毛
好想捏一捏。
厌西楼眨了一下眼, 像是意识到什么, 垂下头来看她。
却看到她脸上的布条被风吹散了, 露出一双傻呆呆又水灵灵的眼睛。
那双眼睛黑得比起青璃山千荡湖最深处的蚌里挖出来的黑珍珠还要黑。
厌西楼挑高了眉,笑容又深了一些。
恰好此时他带着她飞出乌色雷云,一缕暖色的光照在厌西楼的脸上,给他的脸上了一层漂亮的釉色。
鹿雁:他好漂亮!
厌西楼问:“眼睛好了?”
他的眼底里有些疑惑,眉头也挑高了,声音里带着一股从前没有的懒散劲。
鹿雁眨了眨眼,脸上立刻露出一片茫然之色,她摇头,叹了口气,重新闭上了眼睛,小脸上一脸难过的样子,她说:“看不到,恩人你忘记了?九幽草得在我眼睛上敷九天呢!”
说着话,她的手还捏了捏手里的大尾巴,疑惑地问出声:“恩人,这是什么?”
厌西楼:“……”
厌西楼盯着她看了两秒,慢悠悠晃了晃几条大尾巴,笑得漂亮极了。
他舒展了一下身体,慢吞吞地说:“是伟大的东西,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摸得到的东西,你很幸运。”
鹿雁嗯嗯点头,更努力摸了两把,更更努力没有让自己的表情出卖自己眼睛没瞎这件事。
正好此时厌西楼带着鹿雁飞上了东林峰山崖,再朝前走一段路,越过一段花丛就到紫竹小殿了。
就在他落地的一瞬间,就在富贵准备开始好好数数厌西楼的尾巴究竟有多少条时,厌西楼整个人忽然一僵,脸上的笑容瞬间急速退去。
再下一秒,厌西楼当着鹿雁的面,瞬间变回一只小八尾天狐——就是从无定九幽出来被鹿雁结契时的样子。
这一次清楚看到了全过程的鹿雁:“……”
鹿雁决定保持沉默,她睁着眼好像一个瞎子一样看着前方。
厌西楼刚才还飞扬的眼神里瞬间充满懵懂,迷茫,羞耻,一只前爪子抱着避雷针,另一只前爪还保持着捞鹿雁的动作,后腿蹲在地上。
富贵都不忍心告诉厌西楼,它家主人这回全看见了!
厌西楼此刻内心羞耻得快要死过去,接着他还发现自己的灵力都不能支撑自己变回人形了。
该死的!
他粗喘了口气,表情暴躁气愤。
可憋了半天,厌西楼抱着避雷针,又捞起地上的衣服,只深沉地憋出一句:“这避雷针有问题,我需要抓着它,为了避免伤到你,你跟着我的声音走。”
鹿雁沉默三秒,假装瞎子,跟了上去。
厌西楼抱着自己衣服,叼着那避雷针,嘴都要被雷麻了,眼睛里饱含羞耻的水光,偏偏脚下的碎石子特别多,多得它好几次差点站不稳。
又担心身后的鹿雁没跟上来,时不时回头看他。
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鹿雁很安静,一句话都没有说,真的就老老实实跟着他走。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想着想着,他回过味来,刚才他一直没说话,没发出声来着……
“恩人,我们是不是要转弯了?”鹿雁说到这顿了顿,在后面立刻补了一句:“先前我们就是这么走的!”
厌西楼一下收回看鹿雁的目光,再一看前面,前面没路了,转弯绕过这片花丛就回到紫竹小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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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能这个样子回去,要是被人看见了,以后还有什么颜面可说?
他堂堂八尾天狐……
厌西楼咬了咬牙,闭上眼,凝神静气,再试一次化人形。
然后鹿雁就看到了厌西楼一会儿光着身体变成人形,但那八条大尾巴却还明晃晃地摇摆,一会儿又恢复八尾小狐狸,等到再次变成人形时,尾巴是没有了,但红红的毛茸茸的耳朵却露了出来。
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暴躁,此时已经全然顾不到她,全身心沉浸在自己的变身之中。
鹿雁看着厌西楼又试了一次,这下可好,一只人耳,一只狐狸耳朵,尾巴收回去七条,但还有一条大尾巴在风中摇曳。
她沉默着,她隐忍着,她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但她的脸悄悄红了。
嗯,她此时就是一个瞎子,她必须是一个瞎子!
所以她声音疑惑又关心地问道:“恩人,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了?”
厌西楼:“……”
厌西楼低着头无声叹了口气,抖了抖耳朵,又抖了抖尾巴,咬牙切齿准备试最后一次,还要对着鹿雁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没事,我在打量这个避雷针。”
在鹿雁眼里,她看到的是——厌西楼因为说话,从嘴里拿下避雷针,换成爪子捧着,然后等说完话,又张嘴咬住了避雷针。
鹿雁抿了抿唇,深呼吸两口气,开口的声音是那么乖巧与天真,她说:“昂,那你好好打量,一会儿与我说说。”
厌西楼全身心都在‘我要赶紧恢复人身’的焦虑情绪里,哪里会注意得到鹿雁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也只有富贵全程感知到了,它真的内心对这只八尾天狐,也不对,也可能是丢了一尾的九尾天狐感到怜惜。
苍天啊,圣母玛利亚啊,为什么会有这么令人担忧他未来生存之路的天狐呢?
厌西楼深呼吸一口气,用力一憋,整个人终于变了回来,他摸了摸自己的人耳,再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后面没有尾巴,顿时心里一喜,赶紧穿衣服。
他还特别谨慎地摸了一下衣服后面——被尾巴扎破了……
他就这一套衣服!
厌西楼咬了咬牙,从旁边的树上摘了两片足以遮住大洞的树叶子,塞进衣服里,再用腰带扎紧了。
做完这一切,他抬眼看向面前垂着眼睛可怜巴巴的鹿雁,心道,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幸好她什么都看不见。
鹿雁不忍心告诉他真相。
鹿雁看着他整理好自己,头发重新束成高马尾,手里拿着那根到了人手里变小了的如一根普通细针的避雷针走回自己身边。
她赶紧重新闭上了眼睛,伸手去主动牵他。
厌西
他说着话,将手里的避雷针拿给鹿雁,道:“收好了,放进你的小布袋里。”
鹿雁接过避雷针的瞬间,富贵就激动地说话了,“恭喜主人完成任务,奖励物品:一件上品法衣,可根据人的外貌变幻大小颜色款式,可抵挡化神境以下攻击!”
鹿雁却没搭理富贵,她将避雷针放回厌西楼手里:“这是恩人拿到的,当然是恩人的。”
厌西楼高傲地笑了一下,他神情坦荡,明媚而干净。
他说:“我用得着这种东西?何况,既然是我带你从无定九幽出来的,我当然得保证你的安危,这东西,还有点用处,你好好收着,将来万一用得上呢,我来天行会可不是为了这东西。”
鹿雁毫不怀疑,她嗯嗯两声,接过避雷针,收进自己的小布袋里。
然后她反手取过富贵给的奖励,递给厌西楼,以一种非常自然的,以厌西楼智商盆地的智商不会察觉出来的可爱又体贴的语气说道:“恩人!那我也送你一样东西。”
厌西楼本想拒绝,他心想小器灵能送他什么东西?
然后他低头一看,看到鹿雁递过来一件衣服。
厌西楼:“……”
可恶!根本没法拒绝。
厌西楼仔细盯着鹿雁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心里有些惴惴不安,羞耻心摇摇欲坠,他犹不放心地问了一句:“你的眼睛真的还什么都看不见?”
鹿雁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浑然天成,她理直气壮,斩钉截铁,铿锵有力地回道:“真的看不见!”
厌西楼放心了,接过了衣服,抖开,衣服很普通,一件灰扑扑的平平无奇的衣服,但对他来说却是及时雨。
他立刻换上鹿雁给他的新衣服。
当厌西楼穿上衣服的一瞬间,灰扑扑的颜色瞬间退去,变成了一件纯净的白色镶红边的袍子,白色底的袍子上还绣着暗纹,光照之下闪烁出金色。
腰间浮现了一只漂亮的红色腰封,腰封扣子却是一块镶金边的白玉,若是仔细看,便能看见那白玉上雕琢着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狐狸,若是仔细数一数,就能数出那小狐狸有八条大尾巴。
厌西楼绑着头发的布条也散去,自然地变成了一根红色镶金边的发带,显然与衣服是一套的。
他愣住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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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的,这衣服……
“这衣服是法衣?”厌西楼看向鹿雁,满脸疑惑,她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鹿雁偷偷睁眼看了一眼厌西楼,她心想,恩人穿上真漂亮。
她用一种一本正经到近乎虔诚的语气说道:“是我上一任主人的衣服,那我又穿不上,恩人穿上怎么样?”
厌西楼低头摸了摸,“还行吧!”
富贵的心在滴血,那可是上品法衣啊!!!!可抵挡化神境以下重击的上品法衣啊!在这灵气稀薄的修仙界,是多么地稀有,多么地贵重!
鹿雁点点头,毫不心疼,只觉得开心:“嗯嗯!”
两个人回到紫竹小殿的时候,黎素素和万金油已经回来了。
一个靠在美人榻上撸国强,一个坐在桌前吃点心,各得其乐。
听到声响,两人齐齐抬头看过来。
黎素素皱了皱眉,一张明艳的脸上是匪夷所思的表情,她那张嘴就说:“怎么的,你们两个趁着刚才那功夫出去成了个亲?两个人都穿得喜气洋洋的,凡间年画上的童男童女都没你们两个一身喜气。”
厌西楼:“……”
不等两人说什么,正在打量脱去布条的鹿雁的万金油一口茶就喷了出来。
他擦了擦嘴,也不知怎么的,黎素素这一说,他再看厌西楼时,那目光就多少带了点挑剔。
万金油用大师兄的威仪态度说道:“什么喜气?!顶多是一身正气!”
他俊美的脸上十分严肃,他忍不住盯着师妹那张玉雪一样的小脸看。
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从心底漾开,无法描述,他甚至比照了一下师妹和自己的长相,可惜的是,并未看出什么相似之处。
但他还是忍不住站了起来,放下手里的杯子和点心,问她:“师妹的眼睛好了?”
鹿雁摸了摸眼睛,继续斩钉截铁:“还没有好。”
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到了鹿雁这边,厌西楼皱眉说:“九幽草要敷九天的,我再去弄一根来?”
富婆黎素素忽然就从美人榻上起身,抱着嘴里发出吭哧吭哧声响的猪仔国强就过来了,她说:“哪里用得到九幽草,我家国强的一口口水具有极强的治疗作用,要不然我出门带着它干什么?来吧,小铜,我让国强给你眼睛里吐两口口水,过个一两天,眼睛也就好了。”
她的语气是那么认真,是那么的质朴,是那么的为他人考虑,令人不忍心拒绝这个绝妙的主意。
厌西楼虽然觉得有点恶心,但现在也没办法了,他说:“那就试试吧,总不能一直瞎着。”
万金油皱眉,想了想,心里挣扎几分,最后决定臣服于本能,道:“一颗九幽草价值起码一万上品灵石,性价比实在不高,就算再弄来一颗,我们可以卖掉,就用国强口水吧!”
富贵:“要不,主人你忍忍?”
鹿雁:“……”
压力非常大。
鹿雁有点点没法忍,所以她非常自然地低头揉了揉眼睛,然后眨了眨眼睛,最后睁开了眼睛。
然后她第一时间转头看厌西楼。
再然后,鹿雁屏住呼吸,脸上露出了堪称浮夸但自信的厌西楼根本看不出来的神色,她声音无比真诚:“哇!我刚才眼睛痒,然后揉了揉,结果没想到一下子就能看见了!”
厌西楼对上鹿雁黑得像是黑珍珠一样的眼睛,怔住了,没说话。
那刚才……
鹿雁深呼吸一口气,在厌西楼还来不及多想的时候就开始歌颂:“我终于可以看到二师兄你了!我真的惊了我的老天爷啊我的二师兄是什么人间美貌代表!!我感动的泪水情不自禁颗颗饱满落下!二师兄你的美貌是天神赐予的吗?!我真的慕了!我真的真情实感地为二师兄的美貌而尖叫!!只恨我是个文盲没办法将您的美貌形容出哪怕千万分之一!!!!”
富贵:“……”
黎素素:“……”
万金油:“……”
厌西楼不一样了,厌西楼的心情非常非常非常愉悦,因为他就喜欢听大实话,他笑了出来,那声音飞扬又清朗,他说:“你若是喜欢,我就让你多看几眼。”
鹿雁松了口气,还好他没发现刚才在后山那儿她全程都把他看光了。
她点点头,看着厌西楼的眼神里写满了‘我说得都是绝对的大实话我真的超喜欢!!’
厌西楼就挑了挑眉回了一个‘行吧给你看我这绝世美颜!!!’的眼神。
鹿雁转头再看向黎素素和万金油,她笑起来的时候,一边嘴角有一只单打独斗的小梨涡,极为机灵可爱。
她喊:“黎姐姐,大师兄!”
黎素素心里倒没别的感觉,只觉得这小姑娘生得极为灵动,她忍不住伸手就捏了捏鹿雁的脸,从自己的芥子囊里翻了翻,翻出一只璎珞项圈给她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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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婆说话总是那么壕气万分,她说:“既然你叫我一声姐姐,这小玩意你就戴着玩,是个还算不错的防御法器,全当庆祝你的眼睛恢复。”
鹿雁低头看了一眼脖子里的璎珞项圈,那上面镶嵌着各色宝石,极为漂亮。
万金油一直没有说话,在旁边盯着鹿雁左边嘴角那只单打独斗的小梨涡看,心跳不自觉快了一些。
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沉默着低头,打开自己的大布袋,从里面捞出一把又一把的灵石,将鹿雁那只兔子包装得鼓鼓囊囊的,直到装不下。
万金油做出一脸痛心的表情,道:“零花钱!”
黎素素就对鹿雁说:“今天真不容易了,从铁公鸡身上拔了起码三根毛了!”
就在这时候,天空里忽然传出几道震耳欲聋的雷响,把这紫竹小殿里的温馨都给打破了。
外面还熙熙攘攘的,似有人飞过。
“无幽深谷那儿怎么会有那么多惊雷?那儿不是有避雷针吗?”
“是谁要破镜了,引来这么大的劫雷?”
“最近要破镜到化神的只有师娘啊!”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鹿雁一行人也混着人群赶过去凑热闹。
越靠近无幽深谷,这天色就越暗,紫雷在云间闪烁,天空乌云密布,一道道雷电毫不留情地往无幽深谷底下劈,一声声惨叫伴随着雷声组成了美妙的乐响。
“避雷针不见了!!!”
“如今灵气稀薄,没有避雷针,师娘能挨得过去吗?”
“挨过去那就是化神啊!”
“这无幽深谷
众人议论纷纷时,鹿雁双手揣袖子,厌西楼也双手揣袖子。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继续揣袖子围观。
鹿雁跟着喊:“没有避雷针就挨不过去也太菜了吧!”
厌西楼就说:“没有避雷针不会就死了吧?”
不多时,得知无幽深谷状况的澹青枫与萧焕云终于面色苍白担忧地赶到。
一个温润面孔煞白一片,嘴唇哆嗦着喃喃喊着:“心儿——!”
一个清贵傲气的脸上再无平日的冷傲,眼睛红红地嘶吼:“师妹——!”
两个人御剑不管不顾地扎进了任何人不敢下去的闪烁着惊雷,密布着雷云的无幽深谷。
两人甚至都没顾得上鹿雁脑袋上扎着的僵尸王牙。
而那两个守着避雷针的修士看到澹青枫从眼前晃过时,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人骗了 。
无幽深谷
鹿雁听了一会儿,忽然就拉了拉厌西楼的袖子,看了他一眼,那双亮晶晶黑幽幽的眼睛里仿佛写着‘一会儿你听我指挥’这几个大字。
厌西楼平时也不见得这么智慧,但这一眼,他瞬间领悟到了鹿雁的神色。
鹿雁大声开始喊了:“哇!谷主应该也在雷,轰轰的,好像咆哮的野兽!”
厌西楼已经配合默契了:“马上天行会了,半山腰的东都大城里有许多高境修士,快去让他们过来想想办法!”
万金油看了这两人一眼,深呼吸一口气,用足以让三百米内的人都听到的声音高喊:“刚才我看到澹青枫和萧焕云好着急地就冲下去了,为了他们师娘,他们连化神境的劫雷都不怕啊!太感人了!”
黎素素就见不得宁风免和灵心两个人舒服,当即就跟着说:“天灵网上不是说灵心有许多相好的吗?现在正是他们出力的时候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说不定一下子就上位了啊!无涯谷的弟子们你们在等什么?快去喊救兵啊!难道你们想你们的师父师娘与师兄在
周围的弟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立刻飞走一半出去寻救兵。
他们御剑飞到一半就遇上了听到劫雷之声赶来的各路人马。
黎素素瞅了一眼就做解说:“看,那位冲在最前面长着大胡须的壮硕如牛的男人就是千甲宗宗主皇甫铁牛,啊那位穿着红色纱衣的做作妖男是合欢宗宗主钟天离,还有那个丹心宗宗主万定芦,我真没想到啊,像是万定芦那样斤斤计较的丑男人,灵心也要吃!”
鹿雁把黎素素说的那些人一个个都记在心里——必须记住,这些人都将会是她的下毒对象!
然后鹿雁就看到一群人像是下饺子似的,完全不带犹豫的,直接冲进了闪烁着劫雷的无幽深谷里。
黎素素嗤笑一声:“真她娘是真爱啊!”
……
这场‘真爱’最后持续了一天,化神境劫雷十分强横,灵心就算是天生灵体,但往日的修炼根基却不牢靠,从前每次都是依靠各种法宝和避雷针渡过,现在没了那些,扛不起。
最后据说是在场唯一的化神境宁风免用自己的元神护住灵心,灵心再自降修为,这雷云才从无幽深谷上方消散。
接下来的一天,无涯谷都弥漫着一股凝重压抑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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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紫极峰,因为紫极峰外围着一群关心灵心的男人。
到了此时,整个修仙界都开始明晃晃地谈论灵心征服修仙界各大能一事,堪称宁风免的脑袋上戴了一顶恐怕是万年老翠玉做成的绿帽子。
但这一点不影响东林峰上紫竹小殿里的四个人,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养精蓄锐。
鹿雁忧碎了心。
她特别担心天行会办不成,毕竟,天行楼正确来说是一个小秘境,只有宁风免能打开,闯过重重关卡的前三名才能到最深处的天行楼。
但好在,天行会没有受到大影响,将会在东都城城主府举办。
仙宴大会是在午时开始,所有人都会提前半个时辰到。
一行四个人一只猪雄赳赳气昂昂地从飞星舟上下来,很快来到了城主府。
城主府的守卫有很多,府外还有各种陷阱和结界,只能凭玉牌进去。
结界他们不担心,但是陷阱……鹿雁很担心厌西楼会踩进去,要不然他们肯定过来先踩个点。
厌西楼臭着一张脸将玉牌在那守卫面前晃了一下,直接高傲地拉着鹿雁进去。
万金油和黎素素随后跟上。
一行人直接到了东都城中心花园,那里已经摆满了席座了。
宴席座位的安排是按照宗门划分的,清虚剑宗那是在修仙界排不上名号的,但天御城凭借着富足有一席之地,四个人在天御城的席座坐下,当然也不是什么好位置,很靠后。
鹿雁坐下后,没有立刻动,用她那双恢复视力后相当明亮的眼睛观察四周,注意到了厨房就在西边方向不远处。
但这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这里这么多人,哪个是她哥哥?
剑修……她哥哥是剑修。
鹿雁扫了那么一圈,发现十个人里面有七个都是剑修,照书里的一些词汇,就很无语,这剑修好像是批发来的似的。
她还特地看了一眼大师
厌西楼迫不及待想搞事,他偏头和鹿雁对视了一眼,那双清澈的琉璃色眼睛里写满了‘我迫不及待了我现在就想去下毒!’
鹿雁立刻回了一个‘那我们现在就走!’的眼神。
厌西楼一本正经地拉着鹿雁起来了。
正闷头吃的万金油和抱着国强一脸不屑的黎素素双双抬头看他们:“”
鹿雁:“二师兄肚子疼,想去上茅房!”
厌西楼:“我师妹肚子疼,想去上茅房!”
说完,两个人都怔了一下,对视了一眼。
黎素素眉头皱紧了:“让你们平时吃辟谷丹,这下可好,快去快回啊!”
万金油眉头就皱得更紧了,看向厌西楼的眼神里充满了嫌弃,看向鹿雁的眼神里却充满了身为大师兄的关怀,他叮嘱说:“记得洗手。”
鹿雁:“……”
厌西楼:“……”
等两人一走,黎素素就偏头对万金油说:“你师弟师妹感情真好,到哪都手牵着手,我原先以为是你小师妹眼睛看不见的原因,如今看来,真是走到哪都不愿分离啊!”
万金油听这话就莫名的心里不是滋味,他抱着自己包裹着布条的剑,深沉地说道:“我师弟脑子不太灵光,这些年多亏我师妹,所以……”
黎素素想了想,觉得没什么不对的。
她又问:“你们清虚剑宗的弟子是祖传的名字吗?你们这一辈就得叫万金油,万银油,万铜油?”
万金油摸老婆的动作一顿,一本正经说道:“这是我们的默契。”
取假名的默契,互相不问真名的默契,绝了!
……
鹿雁早就看清楚了,花园右侧就是厨房,两个人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又注意靠边走,所以并不算特别醒目。
快走到一半的时候,宁风免穿着一身青袍,和灵心并肩走,身后跟了好些弟子,面色苍白憔悴地迎面走来。
这是时隔很多很多年后,鹿雁第一次与宁风免见面。
但她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撇开了目光,脑子里根本没有印象,要不是富贵在她脑子里叭叭叭,她都不会多看一眼,她拉紧了厌西楼的手,面色不变稳如老狗地朝前走。
宁风免这几日心情很不好,乌糟糟的许多事情许多情绪积压在心头,又要寻找丢失的避雷针,又要面对灵心那些传闻,还要面对那些异样的眼神,神思总显得恍惚。
鹿雁和宁风免这个曾经的‘师父’就这样很平淡地在人群中擦肩而过。
过了一会儿,宁风免忽然眼神一凛,猛地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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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身后哪还有刚才的人。
“师尊,怎么了?”灵心体贴问道。
她这两日也不好过,修为倒退不说,宁风免对自己冷淡了许多。
宁风免抿了抿唇,没说话。
应该是他看错了,鹿雁被关在无定九幽的天锁阵墓穴里,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但走了两步后,宁风免还是心中不安,若是鹿雁从无定九幽跑出来,那这修仙界就要大乱了。
他立刻偏头吩咐身后的弟子:“去查一查今日穿着一身红的女子。”
他话音刚落下,就看到迎面走来一群穿红裙的合欢宗女修。
宁风免:“……”
弟子弱弱地问:“师尊,还需要找吗?”
宁
可灵心却是心中警铃大作,以为宁风免心中有了别人,一时之间,竟是觉得浑身一阵酸麻酥痒的感觉涌上来。
她以为自己这是被宁风免的态度伤到了,只垂眸隐忍着没作声。
……
今日是仙宴大会,城主府的厨房很忙,由无涯谷的灵兽园提供了许多待宰的灵兽,都被关在笼子里,闲杂人等不能靠近。
但鹿雁不是闲杂人等,鹿雁天生能压制妖魔,自然也能操御他们。
鹿雁站在靠厨房门口很近的地方,刚想做点什么,只听厌西楼很自信地说:“药给我,一切交给我!”
她对上厌西楼的眼睛,在看到他伸过来的两只爪子,十分体贴信任地将两瓶药递了过去。
毕竟这会儿他站直了的身影好像书里说过的玉米地里浇粪长大的玉米杆,又挺又直,那真是磅礴的自信啊!
鹿雁决定不能打击厌西楼的自信。
她鼓励地拍了拍厌西楼的肩膀,脸上露出三分信任三分高兴四分期待的眼神,说道:“去吧,恩人!”
富贵:“主人你这话说的好像在说‘去吧我的狗子!’”
鹿雁假装没听到富贵的话。
厌西楼让鹿雁站在树荫下等着,鹿雁当然不老实等着,她偷偷跟在后面。
然后她就看见厌西楼走到一个不为人知的小角落,变成一只火红火红的八尾小狐狸,嘴里叼着两个瓷瓶就偷溜进了厨房里。
鹿雁:“……”
鹿雁的心情很复杂。
鹿雁忽然担心他会不会被当做待宰的灵兽抓起来。
鹿雁忧心忡忡。
富贵也忧心忡忡,这她娘的笨蛋天狐行不行啊?!
外面等得人心力交瘁,里面的厌西楼健步如飞,他一进去,先解开了关着灵兽的笼子。
“哎呀,那边的小猪跑出来了!”
“天牛蛙怎么在地上乱跳,快抓!”
“我的老天爷,灵鱼怎么在地上扑腾!”
一时之间,厨房里鸡飞狗跳,所有人忙着抓灵兽,厌西楼混在其中,如一道红色的霞光,四处乱蹿,身姿矫健,相当灵活,只要是吃的东西上,全部下了药!
“哎呦,那只二品灵狐怎么也跑出来了,快抓住!”
鹿雁听到这声音时,心里一急就要进去,结果看到厌西楼蹦跳着从厨房出来,回到角落里,飞快地重新穿好衣服,神情兴奋地朝自己走来。
他整个神情和状态就仿佛浑身写满了‘真男人从不回头看身后凌乱。’这几个大字。
她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她放心了,她看天看地看花看草最后才看他。
鹿雁眼神感动,十分高兴地问:“成功了?”
厌西楼哼了一声,道:“如此区区小事。”
鹿雁点头一顿猛夸:“嗯嗯!这样的小事当然难不倒恩人!”
等两人回去的时候,才发现此时中心花园里气氛凝重。
鹿雁听到有人在慷慨激昂地说话,抬头一看,是丹心宗的宗主万定芦,他站在最前方的高座上,说得唾沫横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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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界此番大乱,我等虽是避免让人把消息扩散引起恐慌,但如今已是到了大家生死存亡之际!这一次北边瘟疫,就是那大魔王兰霜所致,她不仅擅医,更擅毒,如今越发变本加厉,一个心情不爽就毒死一个村,整一个瘟疫出来,先前有个人参村里的人就都死光了,那些死人
鹿雁:娘亲真的太牛了!但是人参村的僵尸可不是她娘搞的!
另一个人站起来,鹿雁一看,是千甲宗的宗主皇甫铁牛。
他说话时大胡子还在颤抖,说得是激愤无比:“不止如此,你们又怎知道,南边也是大乱,那刀魔鹿烬做了什么疯事你们知道吗?他的刀气带着烈火煞气,一刀烧遍群山十万里,将那十万里烧成了焦土,那一片有炼器所用的矿山,还有一处灵脉,全烧没了,这鹿烬是想毁了这修仙界!”
鹿雁:爹爹也好牛啊!!!
此时合欢宗宗主钟天离妖妖娆娆地站了起来,说道:“这两夫妻一天到晚惹事,弄得修仙界鸡犬不宁,我们必须齐心协力,将他们灭掉,以泄心头之愤,照他们这样祸祸下去,本就灵气稀薄的修仙界很快就要毫无灵气可言了!还有,他们还有个儿子,名唤鹿归,我这儿也有一份隐秘情报,是前些日子我的人去无定九幽打听到的。”
一提起无定九幽,鹿雁和厌西楼的耳朵就竖了起来。
其他人更是心头一凛,谁都知道无定九幽
钟天离道:“那鹿归是个剑修,他竟是一剑斩破无定九幽,整片那里的山都有一道裂缝,这家伙摆明了就是想把妖魔都放出来,那边常年下着雪,雪将那痕迹覆盖住了,要不是我的人寻求刺激想去那儿来一场快活双修,也不会发现那痕迹。毕竟谁都知道,鹿归的剑是名为‘好剑’的绝世宝剑,剑气罡风轨迹与他人不同,十分霸道凌厉,能留下闪电形状,当时我的人就吓软了,但还好,神器没毁,无定九幽下的妖魔没一只出来的。”
有人附和:“不能再忍下去了,必须集结力量将这三人诛杀,依我看,先让弟子们进天行楼秘境吧,宁剑尊你看如何?到时在天行楼秘境中最后胜出的弟子进了秘境最深处的天行楼,许是会有奇遇拿到什么制胜法宝呢!”
几人说完,慷慨激昂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刚刚呈上来的杯中酒,根本没注意到宁风免听到无定九幽四个大字时脸色就变了。
富贵也在同时说道:“破案了,我说这笨蛋天狐怎么斩得破天锁阵墓穴,原来是你那剑修狂魔老哥搞的,笨蛋天狐就是捡了个漏!”
鹿雁在心里严厉指责富贵:“我不许你这么说他!他不笨!他拥有独特的智慧!”
富贵:“。”
鹿雁偏头看了一眼厌西楼,就看到他眉头皱紧了,满脸不服与暴躁,那表情就差写上‘本大爷很强那无定九幽就是本大爷破坏的!’了。
鹿雁:“。”
看厌西楼的时候,鹿雁余光里看到了大师兄正一下一下摩挲着用破布包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剑。
鹿雁正想开口和大师兄说别吃一会儿上的酒菜时,前方突生异变。
坐在宁风免身边的灵心忽然开始吐血。
她不单单是吐血,她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里都开始喷血。
是的喷血,是那种血直接从七孔里喷出来的喷血。
不止如此,灵心忽然就跳起来再趴到地上,像是蛇一样扭动起来。
全场忽然静寂无声。
宁风免脸色惊变,他立刻拖住灵心,结果他也开始七孔喷血,他急忙封住自己经脉,避免自己和灵心一样的下场。
丹心宗宗主万定芦见到灵心这模样,立时倒抽一口冷气,斩钉截铁道:“大家快离灵心远一点!这毒是那兰霜女魔头自制的毒,名为‘七窍流血蛇舞’!具有传染性!整个修仙界只有她能制造这种只染修士的毒!她很有可能在这!兰霜从来不把毒卖给别人!”
以灵
当然,灵心的男人们也不是都守护在旁,比如万定芦就跑了——有时真爱在生死面前总是显得那么脆弱。
“兰魔头不可能在这,她如今还在北方散播瘟疫,距离这里有千万里,不可能赶来,会不会是他儿子鹿归?今日天行会来的剑修本就多,他很有可能混在其中!”
皇甫铁牛逻辑好像在线。
在场背着剑的剑修们全被扫视了一圈。
鹿雁瞬间期待依靠大家的眼睛帮她把哥哥找出来!
厌西楼还在琢磨鹿归和鹿烬两个名字,怎么听起来好像和小器灵是一家的。
难不成鹿烬和兰霜就是两个大定海神针?鹿归是另一个小定海神针?
他凑了过去,小声问道:“小器灵,你爹娘叫什么?”
鹿雁也小声凑了过去:“我娘叫兰霜,我爹叫鹿烬!我哥哥就叫鹿归!”
正在鹿雁另一边的万金油忽然停下手里的动作,猛地抬头看向身侧的鹿雁。
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在疯狂倒退,眼底里只剩下一个人影。
与此同时,忽然有人冲着厌西楼的方向喊道:“看那把重剑!剑身如血一样暗红,剑柄有一颗骷髅,嘴里还镶嵌了一颗红色血灵石,剑刃锋利无比,这是不是剑疯鹿归的‘好剑’?!”
周围气氛瞬间凝滞。
被点名的厌西楼:“”
厌西楼眉头一拧,冷笑一声,俊脸一板,觉得自己作为小器灵的灵契……主人,也算半个哥,他必须站起来。
他双手一撑桌面,准备站起来喷对方。
然后他就被旁边忽然穿插出来的大掌重重拍在肩膀上,直接把他连着椅子拍进地里起码三寸,同时他听到了自己肩膀处传来的一声‘咔’的声音。
厌西楼:“???”
本大爷肩膀脱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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