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落。
宛若一声炸雷, 炸得在场人都回不过神。
二手旧货?
就是在穷的人家,也没见到哪家给聘礼是拿旧货来的?
定亲结婚?
那不就是讲究一个新字?新人新事新气象?
可这堂堂的轧钢一分厂的大厂长, 竟然拿旧货来敷衍,这就值得让人回味了。
大家瞬间把目光看向邹跃华。
邹跃华没想到,本来都掩饰过去的收音机,竟然又被姜舒兰给拆穿了!
她不是一个乡下村姑吗?
怎么会这么了解?
还这般直接指出这是二手旧货!
邹跃华的脸色当场就青了片刻。
他咬牙一字一顿,“姜舒兰,你在胡诌什么?我怎么可能拿旧货来当聘礼?”
他堂堂大厂长,丢不起这个人!
姜舒兰直接略过他,没搭理他。
她偏头看向一直沉默到现在的江敏云, 语气淡淡, “江知青, 你怎么看?”
二手旧货和她没关系。
她之所以会点出来,是邹跃华那咄咄逼人的态度。
在周中锋出现之前, 邹跃华、江敏云, 以及蒋丽红联合起来,欺压她,欺负她的家人。
她姜舒兰虽然脾气好, 但是她却不是圣人。
做不到以德报怨。
特意被点名的江敏云, 这会脸色极为难看, 她本来是压着姜舒兰一头的, 因为她抢走了邹跃华。
因为邹跃华带来的聘礼让她风光。
但是,事情从周中锋出现开始,就已经不可控了。
周中锋聘礼拿三转一响,她的聘礼却只有一个收音机, 而且还有可能是二手旧货。
这让——
向来高傲的江敏云怎么能接受?
不过, 江敏云就是江敏云, 她情商极高。
没有正面回答姜舒兰的问题,而是低声道,“我相信邹跃华同志!”
这个回答,一如之前姜舒兰说相信周中锋一样。
极为高明。
江敏云没有反水质问,让邹跃华算是暂时保留住了颜面。
他脸色稍霁,沉声道,“我想起来了,收音机是提前买好的,所以放在家里,被调皮的孩子不小心碰到了。”
他特意强调了买这个字。
这个借口,基本是完美。
这让周围的人虽然惊讶,却没在追问,因为家家孩子没有不调皮的。
但是,姜舒兰却不一样,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收音机的来路。
因为此时此刻!
邹跃华的头顶上正顶着弹幕。
[卧槽?他说谎,还想把锅给阳崽,这明明女主陪嫁的收音机,怎么会在这里?]
[收音机背后还有字,当初女主离开时,留下的情书。]
[这个收音机本来是邹叔和女主的定情信物,就这样被送给二婚老婆了?]
[突然感觉舒舒和周大佬在一起挺好的。]
[ 1,我周大佬的三转一响,可是找人脉托关系连夜排队等了半宿才买到的,和邹叔这用过的二手比起来,周大佬就很真诚了。]
[就我一个人在夹缝中磕糖吗?还挺好磕,抱走我家舒舒和周大佬,我们不约。]
看完前半截弹幕的姜舒兰只觉得被雷了半天,但是看到后半截后,她脸唰地一下子红了,下意识
周中锋挑眉,下意识地朝着她身后走了一步。
姜舒兰摇摇头,不好意思说,在这种时候,弹幕上全部都是磕他们两人cp的。
姜舒兰用力地捏了捏指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头看向邹跃华,“邹跃华同志,你确定这个新买的收音机,但不小心被孩子把玩了?”
邹跃华有些生气,姜舒兰为什么这般一直揪着不放?
他想也没想道,“自然是!”
“难不成我还能骗你不成,骗大家不成?”
语气极为斩钉截铁。
姜舒兰静静地看着他片刻。
便当着所有人的面,突然走到了那收音机旁边。
她弯下身子,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拨开收音机后方的位置,抽出顶部的天线。
上面被天线藏在背后的位置,便露了出来。
是一行很清楚的歪歪扭扭的梅花字。
“跃华,对不起,我爱你——丽娜留。”
姜舒兰指腹在字体上停留片刻,垂眸轻声道,“那这是什么?也是你孩子刻下来的吗?”
随着姜舒兰这话落,所有人都跟着抻着脑袋看了过去。
有好事识字社员,更是大喇喇地读了出来,“跃华,对不起,我爱你,丽娜留。”
这话一落,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下意识地看向江敏云。
丽娜明显是个女人名字,一个女人对着邹跃华说我爱你,那江敏云又算什么?
江敏云脸色有些不好看。
有的社员更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滴妈呀,这么肉麻?”
“这怕是定情信物吧?不然谁会写这么肉麻的字!”
“还我爱你,啧啧!”
对于乡下的社员们来说,他们这辈子都不会说出这么肉麻的字。
更有好奇者直接问道,“丽娜是谁啊?”
这个名字一出,现场跟着一片安静,邹家跟着一起来的亲戚,脸色顿时有些微妙。
亲戚们和社员们一起下意识地看向邹跃华。
他这个当事人送出来的收音机,他总该知道吧?
邹跃华此时脸色已经不能用铁青为不为过。
他是不知道这个收音机背后有刻字的,更不知道乔丽娜当年离婚离开,竟然还留下这么一行情书。
不然,他根本不会让娘老子换下原本要买收音机的钱。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种隐秘的事情,竟然会在这种场合下暴露出来。
面对众人的责问,向来冷静沉着的邹跃华也不免,焦头烂额。
邹跃华只觉得所有不好的事情都赶在了一块,他张了张嘴,“我、这……”
一张嘴,便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丽娜解释不清,跃华我爱你,更解释不清。
所有人看着他,等着他一个答案。
一直没能抬起头的江敏云,思虑再三,她不可能看着自己选择的男人被人笑话,也不可能让自己成为笑话。
于是,江敏云开口了,她忍辱负重地把责任担下来,“是我,丽娜是跃华同志给我起的城里名字。”
这话一落,姜舒兰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江敏云,她是真不知道丽娜是谁?
还是假不知道丽娜是谁?
如果是前者,姜舒兰觉得她真是够深情的,如果是后者,那么对方的忍功倒是让人可怕。
邹家人的脸色有些微妙,看着她的目
唯独,邹跃华惊喜地看着她,他没想到这个时候的江敏云,竟然还会为他圆场,顾及他面子。
他选择江敏云果然选择对了。
江敏云不敢去看,姜舒兰那讥诮又了然的目光。
她选择了邹跃华,那便是夫妻一体。
她自然要维持邹跃华的面子,哪怕是她被打掉牙齿往肚子里面吞,她也要继续下去。
于是,江敏云接着道,“这收音机不是姜舒兰说的二手的,我早都和……”
她面露羞涩,“跃华同志定情了,他给我起名丽娜,又买了新收音机,我就没忍住在上面刻了一行字,让大家见笑了——”
“你胡说!”
江敏云话还没落,就被一阵尖锐的公鸭嗓给打断了。
下一秒,还没待大家回过神来。
就见到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少年冲了过来,朝着江敏云的肚子就撞了过去,恶狠狠地说,“你胡说,你胡说,你个坏女人,丽娜是我妈妈的名字,收音机是我妈妈的,才不是你!”
小少年样貌生得不错,就是头发有些长,身上的衣服的也不合身,棉衣扣子扣岔过了,一片长一片短。
明显没被照顾到位。
他出现的实在是太突然了,喊的也太突然了,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江敏云就直接被撞到了那雪窝子的泥地里面,疼得她哎呦叫,半晌都有些回不过神。
随着,小少年口中那清晰的话,让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什么叫丽娜是他妈妈的名字?
收音机也是他妈妈的?
这个小娃娃是谁?
大家齐齐地疑惑起来。
唯独,姜舒兰格外清楚,因为小少年头顶着弹幕。
[卧槽,我家天才阳崽小时候这么野吗?]
[ 1,习惯了阳崽长大后在领奖台上意气风发的斯文模样,这般野孩子有人认不出来啊]
[只有我觉得爽吗?想想舒舒当后妈的时候被欺负得多惨啊,在看看江敏云,莫名的爽感翻倍!]
[ 1,这叫自作孽不可活。]
[你们都注意到阳崽,只有我注意到周大佬了吗?当阳崽冲过来的那一刻,周周就下意识地挡在舒舒前面,几乎是秒反应,没有任何停顿!]
经过这个弹幕的提醒,后面弹幕瞬间安静了下来。
姜舒兰也愣了下,她这才注意到,原本站在她后面的周中锋。
不知道何时跑到了她侧前方了,瞧着那个方位,刚好是邹阳要冲过来的角度。
姜舒兰顿了下,周中锋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他不是针对你的。”
姜舒兰心脏怦地跳动了下,她嗯了一声,小声道,“谢谢!”
随即,她目光在邹阳的乌漆嘛黑的小脸上停留片刻。
在她得知的那些未来记忆片段里面,邹阳小时候也就经历过一年,这样没人细心照顾的生活。
在她嫁到邹家以后,邹阳便再次成了城里白白净净的小孩儿。
她用了很大的精力,才把邹阳那些野性的坏习惯培养过来。
这才有了长大后,那个温和疏离,优秀自律的邹阳。
甚至,就连赶她出邹家大门的时候,他也用着极温和的语气告诉她,“抱歉,姜阿姨,我只有一个母亲。”
而面前这个小邹阳张牙舞爪,犹似不解恨。
他把江敏云撞倒了不说,还学着大人的模样,呸了一口吐沫,“坏女人,谁
这一下子,所有人都听清楚了。
丽娜是她妈妈!
邹跃华可能是他爸爸!
而邹跃华的反应,也印证了大家的猜测。
被吐口水的江敏云有些懵,下意识地向邹跃华求助。
在她梦境里面,邹跃华的一双儿女极为优秀,知事懂礼。
可是面前这个凶巴巴,恶狠狠的熊孩子是谁?
面对未过门的小妻子的询问,众人的疑惑和不解一目了然。
邹跃华在邹样冲过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懵了。
随着,邹阳那些话的说出来,他脑袋一片空白,此刻,他脸色铁青,一股怒气冲上脑门,血气翻涌。
他根本没有做任何回答,便扬起巴掌,就朝着小邹阳抬起巴掌,一巴掌高高地扬起,轻轻地落下,“邹阳,谁让你来的?”
谁让他这个时候来的?
这孩子不是交给了他母亲看管吗?
为什么本该在平乡市轧钢一分厂家属院筒子楼的,邹阳会出现在这里?
还出现得如此之巧?
那他和江敏云之前做的那些掩饰又算什么?
巴掌不重,但是极为伤人,一巴掌把小邹阳给打懵了。
他抬手捂着自己小脸,眼眶含着泪,倔强,“他们说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爸,我不信。”
他吸了吸鼻子,“现在我信了!”愤怒了大吼了一句,“因为我亲爸,根本不会打我!”
这话,让邹跃华一怔,他心里有些说不上来滋味,想喊,但是小邹阳根本不看他。
他起来就跑,跑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折回去。
到蒋丽红面前,从她怀里硬生生地抢出了那个收音机。
蒋丽红不给,撕扯间,她着急,“你这孩子做什么呢?”
她拽着。
邹阳生气,“这是我妈妈的收音机,不是你的,不是你们的!”
拉扯间,收音机吧嗒掉在地上,摔得哐当一声,一下子成了半残废。
蒋丽红一愣下意识地解释,“不是我!”
小邹阳一下子懵了。
他蹲在地上,捡起七零八落的收音机零件,可是怎么拼也拼不完整。
他眼泪刷的一下子下来了,他瞪了一眼蒋丽红,接着朝着邹跃华大吼道,“我恨你!”
“你不是我爸!”
不等邹跃华反应过来,小邹阳便跑没影了。
现场一下子安静下来。
邹跃华一下子愣在原地,他从未想过最疼爱的儿子,竟然会说恨他。
他才多大,十二岁而已。
哪家父母不打孩子的?
他怎么能说恨他呢?
邹跃华愣神间,旁边的邹家亲戚反应过来了,连忙催促,“跃华,快去追阳阳,阳阳从市内跑过来,三四十里路啊!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这话一说,蹲在地上捂着肚子哼唧的江敏云也反应过来了。
她捂着肚子,白着脸站起来,跟着道,“跃华,去追孩子,孩子不懂事,咱们大人不能跟他一般见识。”
本来,她牵头劝得还挺正常的,邹跃华有些感动,但是听了后半截。
莫名的火气就跟着上来了,孩子确实极为不懂事,要不是儿子邹阳来了,他也不会丢这么大的人。
本来,慌都被圆过去了。
这话一落,邹家人想劝,路上遇到拐子怎么办?
但是看到邹跃华那副坚定的模样,顿时把话咽回去了。
跃华要是去追孩子了,今儿的这过门下定怎么办?
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殷切地看向江敏云。
原先那么懂事识大体的江敏云,总会帮忙孩子说话吧?
哪里想到,江敏云一言不发,直接当做没看见对方的期盼的眼神。
她原先是不知道熊孩子是邹阳。
她打掉牙齿往肚子里面吞,结果就被那熊孩子给破坏了不说。
还把她撞到泥地里面,疼就不说了,她身上穿着的可是唯一一件新棉衣了。
这下,全脏了。
让哪个过门女主角,回去穿旧衣服,心里也不舒服啊!
这江敏云不回答。
场面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不知道是谁先开口说了一句,“如果按照那个孩子的说法,这收音机是他妈妈的?”
“敏云那个对象,把前妻的收音机拿给新未婚妻当聘礼了?”
“这……”
这比二手货还让人难接受啊!
你说二手货是贪便宜,也能理解。
但是,若是把前妻用过的东西,拿来当聘礼,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这话,让邹跃华脸色不好看,让江敏云的脸色能好看了?
她有些待不下去了,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她还是不想放弃邹跃华,实在是邹跃华的未来太过显耀了。
江敏云从泥地里面站了起来,低声喊道,“跃华,家里的席面儿还在摆着,咱们先回家吧!”
她低声道。
邹跃华深吸一口气,扫了一眼周围还在窃窃私语的社员,甩袖而去。
蒋丽红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也跟着上去。
倒是那原先被捧到天上的收音机一下子成了小可怜,没人要了,七零八落地摔在地上。
“江家的,收音机,你们不带走啦?”
有社员大着嗓门问道。
前面离开的邹跃华脚步一顿,头也没回地离开了。
江敏云一看这,立马小跑着追了上去,也没提要收音机的事情。
对于她来说,收音机是她的耻辱。
倒是蒋丽红想要去捡回来,指不定修修还能用,但是却被江敏云回头给狠狠地拉走了。
蒋丽红没办法。
她只能回头冲着社员们嚷嚷,“不要了,你们谁爱要谁要去!”
话落,她小跑着跟着离开了,瞧着背影灰溜溜的,有些落荒而逃。
蒋丽红怎么也没想到,原本来笑话姜舒兰的,结果笑话没笑话到,反而丢尽了脸面。
他们一走。
现场就安静下来,原先被人追捧到天上的红灯牌收音机。
此刻就像是一个破抹布一样,丢在地上,七零八落。
有社员有些眼气想要。
但是,这东西又丢在姜家门口,想捡吧,又觉得没面子,
便有社员试探道,“姜家的,你们要这收音机吗?”
对方问的是姜舒兰。
姜舒兰下意识地摇头。
她要这收音机做什么?还是邹跃华和前妻的定情之物,她厌弃都来不及。
一见到姜舒
姜母也不贪这便宜,立马道,“我们才不爱要,谁爱要谁拿去。”
这话一落,那地上的收音机被人一个社员给捡了去。
虽说结婚当聘礼嫌二手的,但是他们这白捡一个收音机,多好的事情啊!
指不定回去修一修还能继续听不是吗?
看了这么大一场热闹,社员们还想继续去看姜家的热闹。
这周同志上门了,说亲可不就是个热闹的事情?
只是,可惜姜母不愿意,就朝着大家摆手,“下次再来吧,我们家还有事情。”
社员们恋恋不舍地离开后。
姜家人大眼瞪小眼,都齐刷刷地看着周中锋。
说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呢!
见到小妹相的对象!
小妹的对象,长得可真俊啊!
姜舒兰的几个嫂子不约而同地想到,腿长脸好气质冷,和生产队里面的年轻小伙不一样。
这种见家长的场景,莫名地让姜舒兰有些脸红,她佯装没看见三个嫂子的打趣,朝着周中锋他们打招呼。
“先进去吧!”
随即,周中锋和姜舒兰并排进屋。
于主任被蒋秀珍招待着,许城兵则是在静静地打量着姜家院子。
院子不大,但是收拾得极为干净,夯实的地上没有任何脏物色儿。
瞧着姜舒兰的家人也极为朴实,倒不是啥掐尖要强的人。
还挺和气,许城兵莫名地为周中锋松了一口气。
当时,周中锋找到他直接帮忙弄三转一响,他就觉得是不是操之过急了,等周中锋这边得知姜舒兰电话没接到的时候。
人就像是魔怔了一样,一个人也要往这边赶。
他就觉得这已经不是操之过急了,是莽撞。
如今,瞧着周中锋这个相亲对象,就这样貌跟朵花一样漂亮。
这确实要急,要是慢一步,怕是要被别人抢先一步摘了。
老话不是说,鲜花摘一朵少一朵,大家都盯着最漂亮的那一朵,抢着摘。
等到堂屋了以后。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站在堂屋中间的位置,并未落座。
姜舒兰站定,朝着家人介绍道,“爹娘,大哥二哥三哥四哥,这就是周中锋周同志。”
这话一落。
周中锋便下意识地站直了几分,朝着姜家人一一打了招呼。
他样貌俊,气质冷,饶是放缓和了几分,也让姜家人有十足的压迫感。
不过好在,姜家人也都认识了周中锋。
再加上之前那一出,他们对周中锋也格外有好感,所以对他都和气地笑了笑。
“周同志坐吧!”
话落,姜母还不忘朝着姜舒兰使了眼色,“舒兰去厨房做饭去,今儿晌午这顿饭你来掌锅。”
好好给周同志露一手。
这嫁人男方上门看家,看的就是女方的家庭,以及她个人的厨艺和针线活这类手艺。
姜舒兰针线活不出彩,但是她却有一手好厨艺,一样的饭菜到了她手里,就格外的有滋有味起来。
只是,姜家疼她。
姜母一直没舍得让姜舒兰做饭,但是该姜舒兰亮一手的时候,姜母也不会含糊。
这关系到舒兰的终身大事。
姜舒兰闻言,便去了厨房,他们家本来就准备了好菜,就是为了招待周中锋的。
她一下去,二嫂和
蒋秀珍则是领着于主任去了外面溜达,把他给支开了。
这下,屋内除了姜家父母和几个哥哥外,就剩下了周中锋以及许城兵。
之所以让许城兵留下来,便是把他当做了男方那边的客来看待。
这看家,哪里能把男方客赶走的呢?
而且,姜母也注意到了,之前许城兵进姜家院子时,那无声的打量,显然在替周中锋考察呢!
等只剩下他们后。
屋内便安静了下来,还是姜父率先开口道,“周同志,先坐!”
这同志长得真俊,瞧着也一身正气,而且懂礼,先前还帮过他们家舒兰解围,这让姜父越发满意。
周中锋落座。
姜父便开口,“周同志,你今天能上门给我们家舒兰解围,我们全家人都很高兴。”接着,他话锋一转,“我先替舒兰谢谢你。”
这副有理有据的样子,不止是周中锋惊讶了,连带着旁听的许城兵也跟着惊讶。
这一点都不像一个种地一辈子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他们倒是不知道,姜父是做了一辈子的赤脚医生,和人打交道。
不止是看病,还要会说话,不然家里早被医闹给闹没了。
周中锋摇头,“叔,我这是应该做的。”
也是他不好,没接到姜舒兰电话,这才闹了这么一出。
他的诚恳的态度,越发让姜父满意,他继续道,“你拿了三转一响出来给我们家撑了面子,你放心,我们家嫁闺女不是卖闺女,该给的陪嫁,我们是一点都不会少的。”
周中锋从来没想过姜舒兰陪嫁的问题。
倒是许城兵听到这话,有些意外,他开始还以为姜家没有陪嫁呢!
实在是乡下这种情况多了去了。
直接女方拿了彩礼,然后干干净净地走。
姜母看了一眼许城兵,把姜父没说完的接上,语气温和,“舒兰是我们家唯一的老闺女,又是我们老来得女,从她出生开始,我们就在给她攒嫁妆了,这二十来年不说多,五六百还是有的,她出门子的时候,我们会给她全部带上让她傍身。”
其实,是姜舒兰赶上了好时候,原先家里条件没这么好的。
也是姜舒兰年龄和家里哥哥们差距太大,哥哥们都结婚生子了。
她才出生,等她出生,姜父这个赤脚医生就一下子,从原先那种得过且过的心态,变成了奋起的状态。
不止是光在他们大队给人看病,连带着其他大队他也会去,更甚至跑得远的地方还有其他公社和市里。
长久下来,也就慢慢攒了起来。
许城兵总觉得姜母这话是对他说的。
他没想到这姜家这般疼闺女,陪嫁给五六百的,就算是他们省城也少见。
这下,他越发替自己战友高兴.
周中锋倒是没这么多弯弯绕,他皱眉,“叔婶,我在部队的工资津贴是养得起姜舒兰同志的。”
言外之意,你们不用担心舒兰嫁人吃不上饭。
周中锋这话,到底是让姜父和姜母高兴的。
姜父道,“周同志是个厚道的,我们晓得,只是我们——”
说到这里,他语气藏着担忧,“周同志,我也不瞒你了,舒兰这孩子,因为出生的晚,又是我们家唯一的女娃,我们家打小就格外娇宠着她,不说要什么买什么,但是起码她的要求,我们都没拒绝过,但是正因为这样,这孩子被我们养的太娇了,下
也就是做做饭,偶尔洗下衣服,喂喂鸡这种手头轻便活,才会交给姜舒兰。
周中锋闻言,道,“叔,这个你放心,她跟着我随军去海岛那边,是不需要种地插秧的做重活的。”
“那我就放心了。”
姜父就怕别让她闺女嫁过去了,出力气活,那不是要人命吗?
这个问题定了。
姜父突然想起来,“我听于主任说,你那边催的急着离开,你看看大概什么时候走?我们看个日子好结婚?”
他闺女是头婚,下定过门已经算是遭了,结婚这天,怎么说也要好好办上一场。
他养闺女这么多年,可不就是盼着闺女这一天吗?
周中锋想了想,思忖片刻,“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您们看成吗?”
姜父没说话。
姜母倒是开口,有些犹豫,“这……会不会太快了?”
盼着嫁闺女是一回事,但是这明天就结婚,怎么心里不是个滋味呢!
姜父看了一眼姜母,想到郑向东,心里不由得沉沉,“就听周同志的吧,那就说好了,明天早上,周同志你过来迎亲?”顿了顿,他问了一句,“你父母会过来吗?”
“我父母那边暂时过不来。”周中锋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他摇头,“我没问题,那明天上午十点,我来接舒兰,带她去领证。”
姜父点头,这下,基本事宜算是敲定下来了。
闺女的终身大事,也是成了一大半。
只是,一想到闺女嫁给周中锋后,就要去那千里之外的海岛,姜父和姜母的心情都有些沉重,也嫁的太远一些。
只是,郑向东倒是近,他们不乐意。
想来,周中锋也算是合适的人选了。
*
厨房。
姜舒兰将大哥前些天去山上猎来,没舍得吃,暂时养着的野鸡,给清洗干净后。
把鸡肚子里面塞上了小野葱和野蒜苗,又切了一块生姜丢进去,用着灶膛里面的小火炖着,熬成金黄色的鸡汤。
接着,从水缸旁边的木桶里面捞起了一条鱼,他们这边别的不多,就是冬天的时候冰钓,鱼特别多。
姜家和尚多,你一个我一个,下工以后就去河边砸个冰窟窿,就能捞上来鱼来。
姜舒兰麻利的收拾干净后,又抽掉鱼线,这才放在搪瓷盘里面。
将切好的红辣椒铺在鱼肉上面,放在锅里面清蒸起来。
最后一道是肉菜,姜舒兰用的是年前生产队分下来还没舍得吃完的腊肉。
腊肉切片,放在锅里面轻轻过一道,熬成汤是乳白色后,在捞起来和蒜苗一起清炒,翻炒之间,腊肉香味便扑鼻而来。
姜家二嫂吸了一口香味,瞧着姜舒兰那专注的样子,忍不住好奇道,“舒兰,你就不担心周同志他怎么和爹娘谈的呀?”
自己的婚事,怎么就这么淡然呢!
姜舒兰利索将腊肉炒蒜苗给盛在白色镶红边的搪瓷盘里面,擦掉了周围的热油。
她笑了笑,“二嫂,爹娘会坑我吗?”
“那当然不会!”
姜家二嫂道,公婆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疼闺女的父母,连带着她这个媳妇嫁进来,也跟着沾了不少便宜。
“那不就行了。”姜舒兰笑着把菜递给二嫂。
又打开蒸笼,看了一眼蒸好的鱼,在鱼背部洒上葱花。
这下,菜算是全部做好了。
听到这话的时候。
堂屋坐着的许城兵早已经等着急了,双方都在谈事,厨房的香味飘过来,他都忘记了自己一开始来的目的是啥了!
好在姜父姜母也直接开口了,“走吧,去尝尝我们家舒兰的手艺。”
这几乎是他们这个地方,男方上门看家最基本的东西了。
周中锋点头,其实在闻到香味的时候,他就知道姜舒兰的厨艺可能不差,但是等坐上桌的时候,他更有了真切的感受。
称之为色香味俱全也不为过。
等尝到嘴巴里面,饶是不重视口腹之欲的周中锋都没忍住眯了眯眼。
鱼肉鲜嫩肥美,入口带着一股辣感,回味无穷。
腊肉劲道,一口下去满是肉香味,至于橙黄的鸡汤,极为鲜美。
周中锋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姜舒兰。
姜舒兰朝着他笑了笑,却并未说话。
姜家家风极好,哪怕是桌子上都是硬菜,孩子们也没闹。
反而去了隔壁的小桌子上,他们这桌都是大人,真没人抢。
就是许城兵也不住点头。
心想,可让是老周以后可算是有福气了,讨了个又漂亮又会做饭的媳妇。
周中锋和姜舒兰目光对视,他低声道,“你厨艺很好!”
姜舒兰抿着唇笑了。
而姜父姜母这颗心,在听到周中锋这话后,算是彻底安定了下去。
看家儿,看的不就是女方厨艺,针线活这些,他们家舒兰虽然不能下地,但是架不住厨艺好啊!
到最后,这一场饭,算是宾主宜欢。
双方都很满意。
等周中锋和许城兵要离开的时候,姜舒兰最小的侄儿子。
小铁蛋突然上去就抱着周中锋的大腿,奶声奶气道,“姑父,姑父,你什么时候还来我家呀?”
这样就又有肉吃了。
这一抱,空气中都安静了下来。
实在是周中锋气势有些冷,颇有些怵人,小铁蛋竟然不怕他。
在大家以为周中锋要拒绝小铁蛋的时候。
周中锋顺势蹲了下去,将小铁蛋举了起来,露出笑容,“明天,明天我还过来。”
小铁蛋是姜舒兰四哥的孩子,当年她四哥因为接她放学,出了事情,摔成了半残废。
后来嫂子便离家了,就留下早产的小铁蛋。
因为全家人都忙着,所以最小的侄儿子,小铁蛋几乎是姜舒兰一手带大的,跟她极亲。
只是,见到小铁蛋和周中锋亲热,姜舒兰也有些吃味,要知道家里面,小铁蛋就只喜欢她。
旁边的许城兵何尝不是呢,看着对孩子露出笑容的周中锋,许城兵差点没瞪大眼子。
要知道,当年他们在部队的时候,周中锋可是出名的能够制止小儿啼哭的阎王啊!
竟然会对一个孩子露出笑容,还把孩子举过头顶,架在脖子上。
小铁蛋平时是个沉闷的性子,这会也不由得咯咯咯笑了起来,“那姑父,你明天早点来!”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他还伸出指头要和周中锋拉钩。
在大家都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周中锋竟然真的伸出小拇指去和小铁蛋拉钩去了。
这让,一众人都惊呆了。
旁边的姜家四哥走路不方便,他坐在椅子上,朝着小铁蛋喊道,“铁蛋过来,
小铁蛋垂头丧气,周中锋笑了笑,往他怀里塞了一张大团结,“我明天来找你。”
闻言,小铁蛋露出了纯真的笑容。
不等姜家人拒绝那打发的大团结。
周中锋便出了门子,朝着姜父姜母道,“叔婶,明天结婚的事情,还要你们多操劳一些。”
他父母来不了,可不就得女方父母操劳了。
姜父摆手,“都是我的孩子,什么操劳不操劳的,没这个说法。”
接着,姜父的话,让周中锋心里说不出的感激。
在男方父母不在的情况下,姜家父母不止不挑剔男方父母做的不到位,反而还尽心尽力帮忙,操持结婚事宜。
他们是真的很好,很开明了。
连带着许城兵也跟着不住的点头,老周的未来丈母娘和老丈人是真不错。
这边周中锋心和姜父谈妥了以后,便转头看向姜舒兰,他什么都没说。
却仿佛什么都说了。
姜舒兰红了脸,目送着他离开。
等他一走。
姜家就只剩下自己人了。
姜母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挂不住了,她拉着姜舒兰的手进了她屋子,还没开口,眼泪就跟着下来了。
“舒兰,你明天就要结婚了,还嫁那么远,以后娘想看都看不到了。”
该高兴的,她闺女终于要嫁人了,但是真到这一步的时候,不舍是真的不舍。
姜舒兰坐在炕沿旁边,默默地给姜母擦泪,“娘,别哭。”
哪里能不哭呢!
一想到从小在身边娇养长大的闺女,马上就要去千里之外了,以后怕是一年连一面都见不上。
姜母眼泪流的更凶了,一边流,根本说不上来话。
旁边的姜父跟着吧嗒吧嗒抽旱烟,“舒兰,别管你娘,让她哭会!”
他也难受,心里绞绞的。
看到爹娘这样,姜舒兰也没忍住泪眼朦胧,有些难过和不舍,“娘,我不嫁了,我哪里都不嫁了,就在家住一辈子。”
这话一说。
姜母哭声戛然而止,横眉怒了,“那不行,嫁妆都给你准备好多年了。”
当母亲的就是这样,盼着闺女出嫁,又舍不得闺女出嫁。
姜舒兰,“……”
眼睁睁地看着上一秒还哭成泪人的母亲。
下一秒就去翻箱倒柜,把炕柜最里面的年代已久的包浆小木盒子找了出来。
姜母递给舒兰,声音还有些哑,但是却没了之前的黏糊,反而多了几分高兴。
“舒兰,你看看,这是我跟你爹这么多年给你攒的嫁妆,咱出嫁的时候全部带上,去婆家也腰板足。”
语气里面多了几分炫耀。
从舒兰刚出生开始,那么小的一个奶娃娃,她就开始给她攒嫁妆,开始的时候一个月也才攒五分两毛的攒。
到了后面姜父为了老闺女努力奋斗起来,去其他走街串巷的看病时,她给舒兰攒的嫁妆才慢慢丰盈起来。
硬生生的快二十年啊!
攒了这五百多块,就是家里最穷的时候。
姜母都没想过去动这一笔钱。
姜舒兰看着那盒子里面的一盒子满当当的毛票子,大到一张十块的大团结,小到一分两分五分,压的平平整整。
她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鼻头发酸,“娘……”
这哪里是钱啊!
这就是父母的
他们家的条件真没那么好,也就是普通人家,这一笔钱,对于他们家来说,是天文数字。
“别哭,舒兰别哭,看着多,其实也不多,你想想一个月攒一点,时间久了就攒起来了。”
姜母给她擦泪,自己反而笑了起来。
“娘高兴,你知道吗?娘当年出嫁的时候没嫁妆,我就想着我闺女一定要有。这才在你出生后让你爹做这个木盒子,娘看着这小木盒子,就能想到有朝一日等你出嫁的时候,这个盒子一定给你装满当嫁妆,让你带上漂漂亮亮的去婆家,腰板挺直的告诉他们,我姜舒兰娘家人有人,谁都不惧!”
说到这里,她语气顿了顿,有些惋惜,“就是这婚事来的太急,最近几个月毛票子没有给你换成大团结。”
以前的都换了,这些毛票子看起来不顺眼。
她闺女哪里能用着这毛票子当陪嫁?最低也要大团结不是?
姜舒兰心里热辣辣的,她说不上来什么感觉,眼眶生疼,嗓子生疼,“娘,我不要。”
家里本来就不富裕,这一大笔钱给她,家里还过不过日子了?
再加上,她还有哥嫂子。
姜母瞪她,“这你必须要,我大话都放出去了,我可是跟周同志说了,你是带着五百块钱的嫁妆嫁过去的,你哥他们自然也知道。”
“他许了咱们三转一响,咱们也不能比他差,晓得吗?”
不然那成什么了?
那成卖闺女啦!
姜舒兰说不出话来,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姜母把盒子里面塞的毛票子一点点拿出来,在最后的位置里面拿出了一个靛蓝色花布包着的东西。
正当姜舒兰疑惑的时候。
姜母打开了小布包,一点点露出了原貌,是两条黄金!
或者说是小黄鱼。
姜舒兰的眼睛倏然睁大了,惊讶,“娘,咱们家怎么有这种东西?”
姜母笑了笑,把两条小黄鱼递给她,“这就要说你爹了,当年他去城里面给别人看病的时候,心好救了一个扫厕所的大爷,免费给了两副药,大爷最后给了两条小黄鱼。”
姜舒兰是一丁点不知道的,她下意识地去看父亲。
姜父点头,“你娘没骗你。”
姜舒兰忍不住道,“爹,您心真善。”
不是所有人都能在这种时候,去帮助那种成分不好扫厕所,还没钱看病的这类病人的。
基本都是白搭进去。
姜母接过话,“也算是好心有好报!”
她把两条小黄鱼塞到了姜舒兰手里,“这个你藏好了,当压箱底,不要跟任何人说,不到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就不要动。”
她又怕闺女死脑筋不舍得用,叮嘱,“万一,娘说万一,万一你婚后在那边日子过的不好,就去把小黄鱼当了,偷偷回来,爹娘养得起你前半辈子,就养得起你后辈子!”
顿了顿,姜母想到自己年纪大了,不能陪舒兰太久,她犹似不放心。
“万一我和你爹没了,你也别怕,我跟你哥他们都说了,你原来住的屋儿给你留着,你啥会回来住都行,姜家永远是你的家。”
真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当妈的活着为闺女操心,就算是死了,还是担心怕闺女将来过的不好,也要把闺女的路给铺垫下来。
这话一说,原本忍着没哭的姜舒兰再也忍不住了,她朝着姜母扑了过去,低声喊了一声,“娘……”
低
这一声娘,喊的姜母也跟着肝肠寸断,她抹泪,“怎么就这么快呢?之前还是个奶娃娃,怎么一转眼就要嫁人了呢?”
姜母摸着姜舒兰的头,喃喃自语。
姜父瞧着了皱眉,“别哭了,舒兰明儿的结婚,大喜的日子,周同志上门,肿眼泡子总是不好看的。”
这话一落,母女两人算是止住泪。
姜父吧嗒吧嗒抽旱烟,抽完去写了两个药方子,递给舒兰,“晚上用着药草子敷敷脸,消消肿。”
姜父是赤脚医生,他爷爷算是大清朝最后的一批御医其中之一了。
只是,姜父的父亲不精于此道,姜父又太小。
姜父也就跟着姜老爷子学了几年,后来姜老爷子没了。
他临时抱佛脚,这才当了一个赤脚医生,勉强算是一门手艺,能够糊口。
姜舒兰知道父亲是为她好,她点了点头,她也懂一些药理。
只是很粗浅的那种,也算是跟着姜父一起耳濡目染,时间久了,也就慢慢会了。
姜舒兰准备去隔壁家里小药房抓草药,关门的时候,听着爹娘在交谈。
“晚上就去把客人都接一接,该通知的都通知到位,明天的老闺女出嫁,不说风光大嫁,起码不能太寒酸了不是?”
姜母点头称是,随即又哽咽道,“当家的,我有些舍不得闺女。”
她小声的哭泣。回答她的是姜父一声深深地叹气。
姜舒兰手一顿,眼泪滑落间,她静静的拉上木门栓,怀里抱着包浆的小木盒。
她望着天边的一轮静谧的弯月,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她明天就要嫁人了。
嫁给周中锋。
*
深夜,平乡市交界处。
郑向东坐在大货车上打盹,他周边放着的是他赶了几天才准备好的聘礼。
当大货车驶入平乡市的时候。
郑向东的瞌睡一下子没了,他揉了揉眼睛,看向平乡市那个界碑,望着那即将天亮的夜色。
苍茫的夜色透过车窗玻璃,打在他俊美的面容上,少了几分阴柔多了几分俊逸。
他眺望着远方,忍不住笑了,喃喃道,“舒兰,等我来娶你。”
他凑齐了聘礼,就差去接他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