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夏。”
“公子。”
“你说酆都城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酆都城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酆都城里的人。”
“比你们不良人还要可怕?”
“是的。”
“这样啊。”
一段很寻常的对话,而对话的两人,是许一凡和一个夔夏的男子。
此刻,二人正站在一处山坡上,看着远方若隐若现,隐藏在黑色迷雾当中的城池。
迷雾时而稠密,时而稀疏,飘忽不定,很像许一凡曾经去过的黄山之巅,看到的云卷云舒的景象,只不过,黄山上的白雾是白色的,而此刻他们看到的是黑色的,这种迷雾并不会给人任何赏心悦目的既视感,反而会给人一种鬼气森森的感觉。
酆都城的城池应该很大,之所以用应该二字,是因为许一凡在此看了很久,始终都没能看清楚其全貌,可饶是如此,酆都城的城池都比许一凡见过的任何一个城池都要大,酆都城不愧是酆都城,城池都和别的地方不一样。
今日是八月十四号,再过一天就是八月十五中秋节,而许一凡也连续三天来到这个地方,远远的观察着酆都城,只是,他始终没有踏入酆都城的地界。
在许一凡他们此刻所站立的位置,距离他们大概两三米的地方,有一块风化腐朽严重的石碑,石碑曾经应该很高大,只可惜,现在看到的只有一块墓碑那么大,碑身上布满了裂缝,很多地方还出现的残缺,而在石碑的正中间,刻有两个古朴的大字,酆都。
立碑的地方,正是西域和酆都的边界,踏过石碑,就进入了酆都城的势力范围,而许一凡之所以没有踏入其中,是因为夔夏的劝说,不,与其是说是劝诫,不如说是警告。
酆都出现的时间,是比佛门的南陀山还要久远,据传是上古时期的遗迹,除了极少人能够活着进入酆都城,又活着走出酆都城之外,大部分人在踏入酆都城的地界之后,就消失在浓浓的黑雾当中,他们是死了,还是进入了酆都城,那就不得而知了。
自从带着百余人来到孤烟镇之后,许一凡就在想接下来去哪?
如果想要尽快摆脱西域的追兵,最好的办法就是进入酆都城,既然酆都城是西域的三大禁地之一,只要许一凡进入其中,自然可以得到庇护,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当然不是,根据夔夏说,酆都城进入极难,出来更是难上加难,每一个想要进入酆都城的人,都要付出一件极其珍贵的东西,才能被允许进入酆都城,从而得到庇护,至于珍贵的东西是什么,那就不一定了,或许是昂贵的金银珠宝,或许是武学秘籍,修行功法,也可能是神兵利器,当然也可能是身体的某一个部位,总而言之,酆都城没有那么好进入的。
至于说进入酆都城之后,该如何出来,夔夏也说不清楚,不过,根据他在西域多年的潜伏,收集到的资料来看,想要离开酆都城比离开南陀山还要困难,而怎么个困难法,那就很难说了。
根据那些曾经进入酆都城,又离开酆都城的人说,想要离开酆都城,只有三个办法,其一,成为酆都城的九大副城主之一,并且任期十年,才能离开;其二,成为鬼兵,凭借战功,才能离开,至于鬼兵是什么,战功又是什么,这些人都是含糊其辞;其三,就是从酆都城杀出来。
酆都城到底有多少职务不清楚,但是,最闻名遐迩的,权利最大的就是城主和副城主了,但是,不管是城主还是副城主的位置,都不是一成不变的,酆都城是没有秩序的,如果说,那混乱就是这里最大的秩序。
想要尽快的离开酆都城,那就直接挑战副城主,至于城主,想都别想,历代的城主,是可以一人独战九大副城主的存在,想要战胜他,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当然了,副城主也不是那么好挑战的,哪怕是最弱的副城主,都是在外界凶名赫赫的存在,其境界之高,修为之深,堪称恐怖,而且副城主也不是你想要挑战就能挑战的,想要挑战副城主,你首先得做到百连胜,才有对其发起挑战的资格,然后,又要在众多的百连胜的人当中夺得魁首,并且保证自己不败,才能见到副城主。
看似很容易,其实难度之大,超乎人们的想象,酆都城都是些什么人?
烂人,或者说,他们根本都不算人,不良人在他们面前都是弟弟,不,是连弟弟都不算的人,这些人都是为外界所不容的恶魔,想要在这些人当中取得百连胜,想想就觉得不可能,而想要挑战副城主,百连胜只是先决挑战,只能胜,不能败,只要败一次,就失去了挑战的资格。
就算你达到了百连胜,还要跟其他的百连胜的人交手,打赢他们,才能挑战副城主,而这个时候,先不说你能不能成功,单单只说你还有多少战力,你还有没有那个信心去挑战,这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就算你侥幸打赢了副城主,也不可能立即离开酆都城,还需要任职十年,在这十年里,你不断要做好副城主的本职工作,还要面对海量的挑战者,又有几人能坚持到最后?
成为副城主,从而离开酆都城的人,有,却不多,据人所知的,依靠这种办法走出来的,也不过双手之数。
至于说办法二,成为酆都城的鬼兵,依靠战功离开酆都城,其难度系数比直接挑战副城主还要困难,至于鬼兵是做什么的,出来的人叙述不详,但根据其名字就知道,鬼兵应该是酆都城的军队,而所谓的战功是什么,应该和外界的军队差不多,只是,如何积累战功,需要多少战功才能离开,那就不得而知了,据说是很多很多。
依靠此等办法出来的人,有,但是不多,满打满算,也不过区区几十人而已,而这些人出来之后,大部分都是老头子了,其需要的时间,可想而知有多长了。
而第三个办法,直接杀出酆都城的人,至今为止,还没有出现过,因为一旦你选择这么做,就是跟整个酆都城为敌,连佛门这种庞然大物都无可奈何的酆都城,个人力量在其面前,无疑是以卵击石。
但是,据说曾经有人真的做到了,只是,也这只是传说,此人是谁,姓甚名谁,根本没有丝毫的线索。
除了这三个办法之外,貌似没有其他的办法离开酆都城,而且很多人进入酆都城之后,就是为了得到庇护的,他们也不想离开酆都城。
许一凡自然也不想进入酆都城,尽管他知道,进入酆都城可以直接摆脱后方的追兵,可是,许一凡很担心自己进入酆都城之后,就再也出不来了,而且就算他能出来,估计没有十几二十年的,是不可能出来的。
十几二十年的时间,外面发生了什么,一切变成了什么模样,谁也不清楚,到时候,大炎王朝还在不在,许一凡创立的势力还在不在,那真的很难说。
不想进去,不代表许一凡不好奇,对于未知的东西,人总是充满好奇的,更何况对于曾经那么喜欢作死的许一凡而言,更是好奇不已,这可能遗传了他那喜欢冒险的老妈的基因。
沉默了一阵之后,许一凡抬起头,看了看天色,说道:“回吧。”
此时,正是未时时分,在其他地方,尤其是夏季,此刻是一天当中温度最高,太阳最大的时候,可是,在这里,最炎热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此时,太阳已经偏斜,看样子是即将落山的迹象,如果继续待在这里,等到太阳落山之后,他们就回不去了。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不是太阳真的落山了,也不是因为这里地势低洼的原因,而是因为那些看似没有什么杀伤力的浓雾造成的。
据传,在酆都城,一天日照的时间,至于区区三个时辰,从巳时到未时,只有这三个时辰,你能看到太阳,其他的时候,都是生活在暗无天日当中。
许一凡虽然没有进入酆都城,可是,他却在这几天的观察当中,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
每当未时一过,太阳就已经‘落山’,大量的浓雾,会瞬间变得浓郁和粘稠起来,以酆都城为中心,全都变得雾蒙蒙,黑乎乎的,阴气森森,人们常说的伸手不见五指,在这里是非常的贴切的。
每当巳时即将到来之前,酆都城根本看不到,可是,只要巳时一过,这些浓雾就像是潮水一般,瞬间褪去,露出酆都城的部分真容。
这些浓雾,给许一凡的感觉,它们仿佛是有生命一般,连续好几天都是如此,而最神奇的地方,还不止于此,这些浓雾在出现之后,它们只出现在酆都城的地界内,而在酆都城的地界外,虽然也有浓雾,却不是黑色的,而是白色的,双方泾渭分明,仿佛是在对峙一般。
除了这个有意思的事情之外,每当浓雾弥漫的时候,都能听到厮杀声,仿佛有大批的军队,在浓雾当中作战一般,而这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真的有人在浓雾当中作战。
如果把战场比作修罗场的话,那么酆都城就是人间地狱,而且是真正的人间炼狱,而这也愈发的让许一凡不敢进入其中,同时,也勾起了许一凡极其旺盛的好奇心,在观察的这几天,许一凡不止一次的想要进入酆都城,一探究竟。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除了许一凡的好奇心之外,更多的,还是因为许一凡在看到酆都城的时候,尤其是浓雾升起的时候,有一道声音在呼唤着他,而这种呼唤声,随着他距离酆都城越近,就愈发的强烈和清晰。
在许一凡第一次跟着夔夏来到这里的时候,他就差点儿走进了浓雾当中,迈过了那块石碑,如果不是夔夏眼疾手快,第一时间把许一凡拉回来的话,他很可能已经进入酆都城的地界了。
这种呼唤,让许一凡既感到迷惑,又感到恐惧。
听到许一凡说回去,夔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趁着浓雾还没有扩散到石碑这边,许一凡和夔夏转身离开,一边走,一边聊天。
“夔夏,你说你们不良人,是不是模仿了酆都城的人啊?”许一凡问道。
夔夏闻言,侧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许一凡,然后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
许一凡只是随口说说,并没有期望得到答案。
“你说那浓雾到底是什么?”
“属下不知。”
“你有没有觉得,那浓雾是活的?”
“嗯?这个...属下不清楚。”
一问三不知,许一凡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只是,他走着走着,突然停下了脚步,脸色微微有些怪异。
看到许一凡停下脚步,夔夏也跟着停下脚步,下意识的看向许一凡,问道:“公子,怎么了?”
许一凡没有说话,只是紧蹙着眉头,转过头,看向酆都城的方向,眯起眼睛。
此时,浓雾已经抵达了石碑附近,刚才还隐隐能看到的酆都城,早已经消失不见,目光所及,看到的都是黑色的浓雾,而许一凡再次听到了那呼唤声。
说是呼唤声,更像是风的呜咽声,没有任何的言语,也毫无规律可言,可是,许一凡就感觉有人在召唤他。
许一凡眯着眼睛,看着那在石碑附近,不断翻滚的浓雾,眉头紧锁,然后,转过头,看向夔夏问道:“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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夔夏被许一凡问的一脸懵逼,他以为许一凡在跟他开玩笑,可是,在仔细的看了许一凡几眼之后,他发现许一凡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这让夔夏的心也不由自主的提了起来。
“没...没有啊?公子听到什么了?”
许一凡依旧眯着眼睛,紧蹙着眉头,想了想,看了看夔夏,又转过头,看了一眼浓雾,摇摇头,说道:“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呼唤我。”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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夔夏一脸震惊的看着许一凡,他也转过头,顺着许一凡的视线看去,可他看到的,除了浓雾还是浓雾,耳边也没有什么声音,至于许一凡所说的呼唤声,他更是一点儿都没有听到。
“听到了吗?”许一凡又问道。
夔夏竖起耳朵听了半天,还是没有听到,然后,他就摇摇头,说道:“没有啊。”
说完,夔夏就看向许一凡,试探性的说道:“公子,会不会是你听错了?”
许一凡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摇摇头,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浓雾,说道:“可能是我听错了吧。”
说完这句话,许一凡也不在去看浓雾,而是转过头,继续前行。
只是,伴随着他的离开,耳边的呼唤声愈发的激烈起来,他每走一步,都感觉有人在他耳边擂鼓,又像是有个人在他而耳边撕心裂肺的呼喊一般,这让许一凡原本红润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起来。
这已经不是许一凡第一次出现这样的异样了,可是,这一次尤其明显,这让夔夏看的担忧不已。
“公...公子,你没事儿吧?”夔夏担忧的问道。
许一凡摆摆手,摇摇头,说道:“我...我没事儿,快走。”
夔夏见状,也不敢在问什么,直接扶着许一凡,快步离开了这里,朝着孤烟镇的方向就疾驰而去。
伴随着许一凡距离酆都城越来越远,那呼唤声越来越强烈,到了最后,直接变成了一声声怒吼,似乎有人在大声的指责他的离开一般。
许一凡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珠,冷汗涔涔的往下流,他的大脑逐渐变得空白,除了那呼唤声之外,什么都听不到,而他的心脏,好像被一只大手死死地捏住一般,疼的让他无法呼吸,而他的脑袋忍不住想要转过去,可许一凡却靠着惊人的意志力,硬生生没有转过去。
“快...快...再快点儿!”
面对许一凡那极度压抑,又极度痛苦的催促声,夔夏不敢怠慢,他直接背起许一凡,朝着孤烟镇的方向,就狂奔而去。
很快,许一凡和夔夏二人就渐渐远去,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如果许一凡方才回头去看的话,就会发现,酆都城的浓雾,此刻幻化成一张人脸,一张不断扭曲,不断变化,非男非女的脸庞,这张脸张大了嘴巴,朝着许一凡不断的咆哮,可是,它却始终无法跃过那道石碑。
在许一凡彻底离开之后,那张脸也逐渐褪去,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拽着它,把它硬生生的拉了回去,而在这张脸彻底消失的时候,其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只是,这种怒吼别人根本听不到,无声无息,唯独许一凡听到了,而他本人也是在这一声怒吼当中,直接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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