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夷有圣女,北蛮有奴仆,那么西域则有佛子!
佛经曰,佛祖创建佛教的时候,有九大信徒,又被称之为九大佛子,自佛教创立一来,这九大佛子都先后去世,不过,在佛门当中,佛子的逝世不叫逝世,而是叫轮回。
佛曰:所谓的轮回,实际上是上下浮沉的生死流转,并不真的像轮子一般的回环。
在这近万年的时间长河当中,这九大佛子逐一进行轮回,而每当他们圆寂之后,佛门上下都会出动大量的人力,去寻找他们的轮回之身,再次带回佛门。
佛门有六道轮回之说,既天道、人道、阿修罗道、畜生道、饿鬼道和地狱道,而佛子圆寂之后,到底是从哪一道轮回的,无人可知,而想要寻回佛子,是千难万难的,于是,佛门的九大佛子,到了现在,也仅剩一二而已。
这一世中,佛门只有一位佛子,另外一位佛子,早在十余年前,就已经圆寂,再次轮回了,而现任的这位佛子,不是西域人士,他来自中原,来自长安,他年仅十五岁,法号慧法。
慧法天资聪慧,对于佛道一途,无比的熟练,很多晦涩难懂的经书,其他人看着都费劲,他却可以倒背如流,甚至还能跟人讲经说道。
从其六岁开始,慧法就在西域众国的寺庙当中,巡回讲经,每一次,慧法的出现,都会出现万人空巷的情况,而在其讲经的时候,在其周围尝尝有万人信徒,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慧法去过的地方多了,见过的经义多了,信徒自然也多了起来。
在西域,佛祖和各大菩萨、金刚罗汉不出的情况下,慧法就是佛的化身,他就是代表着佛。
西域有佛子,名曰慧法,其年龄不大,地位却超然,常年穿着一身白色袈裟,行走在苦行的道路上。
对于自己佛子的身份,慧法是相信的,也是坚信的,但是,除了佛法之外,慧法对中原极为感兴趣,他总是梦想着可以去中原看看,顺便在中原传道受业,发展更多的信徒,毕竟,中原人口众多,是天生发展信徒的好地方,然而,不知为何,在佛门内部,几乎所有人都反对他去中原。
元符十五年。
慧法在进行了最后一次讲经之后,就启程返回南陀山,在回去的路上,慧法暗暗下定决心,这次回到佛门之后,他一定要去中原看看,不管付出多么大的代价都可以。
只是,这种想法随着一个人的出现,而出现了停滞。
西域苦寒,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是,生活在这里的人,不觉得自己苦,只要是因为他们信佛,觉得现在这种困苦,是佛对他们的考验,在西域,很多人可能饭都吃不上了,可是,一旦寺庙进行某些活动的时候,他们都会把自己仅剩的一点儿东西,无私的捐献给寺庙,从而证明他们的虔诚,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因此而饿死、冻死,更不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倒在了朝圣的路上,但是,在其他人看来,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在他们看来,这些人之所以会死在路上,那是因为他们还不够虔诚,佛不想看到他们,所以他们死了。
那是一个秋天,慧法徒步行走在回南陀山的路上,无意间看到了一个少女,说是少女,其实她的年龄比不大,也就是十三四岁左右,可能是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整个人看起来,也就十来岁的样子。
少女穿着朴素,而这种朴素并不是中原人常说的朴素,而是西域这边人们眼中的朴素,一件洗的发白,却因为当地环境和气候的缘故,发黑发黄的粗布麻衣。
少女很瘦弱,却有着一头乌黑发亮的青丝,青丝很长,长及臀部,被其用一根布带简单的束缚着,挽了一个发髻,露出她那张小麦色的脸颊,脸颊上还有两朵红晕,那不是少女的娇羞,而是西域这边女性独有的特征。
当时,少女正在追赶一只出生没多久的骆驼,小骆驼虽然刚刚出生,个头却不小,跑的也飞快,少女追了好久,都没有追上,累的大汗淋漓,气喘嘘嘘,可她依旧倔强的在追赶着。
当时,正值夕阳西斜,橘黄色的太阳,从少女的身侧洒下,照耀在少女身上,从慧法的角度看去,刚好可以看到少女在夕阳下奔跑的场面,少女额头上晶莹剔透的汗珠,在那一刻,被照耀成了金黄色,当少女追上小骆驼的时候,她的位置刚好和夕阳融为一体。
当她蹲下身,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小骆驼的时候,那轮夕阳就出现在少女的身后,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女佛一般。
走过西域万里道路的小和尚慧法,在佛经一道上,无人能出其右,可是,在感情这件事上,他却无比的稚嫩。
夕阳、黄沙、少女、小骆驼,在那一刻组成了一副美好的画卷,让慧法那颗波澜不惊的心,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他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靠近那个少女,因为他感觉,只要靠近少女,能够让他感到心安,就像是在诵读佛经的时候一样的心安。
“你叫什么?”
“我叫觉有情,你呢?”
“法号慧法。”
“你是和尚?”
“贫僧是和尚。”
“那你会讲经吗?”
“会。”
“都说佛能度化一切,是真的吗?”
“当然!”
“那你能度化它吗?”
少女说完,看了看慧法,又看了看怀里的小骆驼。
这一刻,小和尚慧法沉默了,他看着少女怀里的小骆驼,一时间陷入了迷茫当中。
从他睁开眼的那一刻起,看到的都是佛门中人,而他从小学习的就是佛法,佛法讲究渡己,其次就是把佛门发扬光大,发展无数的信徒,于是,这些年里,慧法走遍了西域的山山水水,大大小小的王国,讲经说法,传道受业,发展无数的信徒,他普度众生,这让他无比的自豪。
然而,此时此刻,面对少女的问题,慧法却沉默下来了,他可以度化人,却无法度化动物,至少,眼前的小骆驼他无法度化。
慧法的沉默,并没有引起少女的注意,她自顾自的说道:“这小家伙,从生下来就很调皮,经常乱跑,弄得我天天都要去找它,我只希望它能听话一点儿,你能做到吗?”
慧法沉默良久,缓缓的摇摇头,说道:“不能!”
“哦,这样啊!”
少女略显失望的哦了一声,然后,就不在理会慧法,抱着小骆驼站起身,转身离开,临走时,她转过头,看着慧法说道:“小光头,你的佛法不够啊,我爷爷说,佛能普度众生,而你却连一只小骆驼都普度不了,需要好好修习佛法啊。”
说完这句话,少女就不在说什么,她牵着小骆驼,缓缓的离开了。
夕阳逐渐落山,少女和小骆驼的身影早已经不见了,而现场只剩下,从蹲在地上,变成跪坐在地上的小和尚慧法一个人,眼睛盯着刚才少女和小骆驼所待的地方发呆,而不远处,一个老和尚静静的站在原地原地,注视着正沐浴在夕阳余晖当中的佛子。
少女是附近一个小村庄村民的女儿。
少女家中的条件并不算好,她有一个哥哥,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而她家中的大人,算上她的话,也只有她跟爷爷两个人而已。
她的父母是狂热的佛门信徒,在很早之前,夫妻二人就踏上了朝圣的道路,那时候,觉有情才八岁,而弟弟和妹妹分别是五岁和两岁。
觉有情的父母自从踏上朝圣的道路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根据村子的人说,她的父母已经死在了朝圣的路上,也有人说,他们成功的抵达了圣地南陀山,成为了佛,而相对于后者,前者更容易让人信服一些。
每年,西域都有无数人,前赴后继,拖家带口的踏上朝圣的道路,然而,大多数不是死在了朝圣的路上,就是半途而废,选择了后来,至于有没有人成功的抵达南陀山,有,却极少极少,至少,没有人亲眼看到过。
没有看到过,所有的信徒却始终坚信着,那些没有死在朝圣路上的人,都抵达了南陀山,成为了佛,他们已经沐浴在佛的光辉之下了。
觉有情的父母到底是死了,还是成为了佛门的一员,对于少女来说,很重要,也不重要,重要是他们是她的亲人,不重要是因为少女不信佛,或者说,她不像其他人那样,虔诚而狂热的信佛。
觉有情的哥哥,在其父母离开之后的第三年,也踏上了朝圣的人,他去朝圣,不单单是为了成佛,更多的还是去寻找父母,然而,他的离开就跟大多数人一样,从此消失无踪,成为了沧海一粟。
小村庄并不大,人口加起来,也不到一千人,西域寒苦,在这里很少有农作物可以存活,至于放牧,他们只能养一些抗旱性极强的动物,比如骆驼。
觉有情家一共八只骆驼,而这就是他们一家四口赖以生存的东西了,爷爷已经很老了,喜欢抽旱烟,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坐在土坯房子门口,看着西方的太阳。
爷爷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嗯,好像说了一句废话,因为每个人都有故事。
爷爷是个瘸子,据说,他当年也是一个狂热的佛门信徒,曾经也走在朝圣的路上,而且一走就是十余年,当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在了朝圣路上的时候,他却回来了,跟着他回来的还有一头白骆驼,而当时,还是年轻人的老人,正趴在白骆驼的背上,奄奄一息,被白骆驼驮了回来。
走的时候,男人是锦衣华服,信心满满,回来的时候,却蓬头垢面,破衣烂衫,整个人连乞丐都不如,而老人的一条腿却残疾了。
男人的回来,在当时引起了很大的轰动,有人询问男人到底有没有抵达南陀山,是否看到了圣地的模样,也有人问,男人的腿是怎么断的,更有人问,男人这些年都去了哪里,当然,人们最好奇的,还是那匹白骆驼是哪里来的。
然而,面对众人的询问,男人除了沉默还是沉默,每天就坐在早已经人去楼空,全靠乡里乡亲帮忙照看的土坯房子的门口,看着西方。
这一看就是几十年,在这几十年的时间里,老人娶了老婆,有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儿子,只是,老人的老婆命不好,在生孩子的时候死了,是老人一把屎一把尿把其拉扯大的。
等到儿子长大成人之后,也娶了老婆,有了自己的儿子,而且是四个孩子,按理说,这应该是一个生活艰辛,却十分幸福美满的家庭才对,可是,几年前,儿子和儿媳妇也走上了老人当初走过的路。
老人并没有阻拦,却没有如何的支持,不管是儿子儿媳妇的朝圣,还是大孙子的朝圣,老人从来没有表过态,他只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坐在门口,抽着呛人的旱烟,看着西方。
在四个孙子孙女当中,老人最喜欢的就是大孙女觉有情了,但是,这种喜欢,也只是表现在,极少开口的老人,偶尔开口说话,也只是跟觉有情说话而已。
觉有情这个名字,是老人给她取的,在佛语当中,觉有情是菩萨的意思,至于老人为何要给少女取这样一个名字,没人知道答案,哪怕是他的儿子也不清楚,在很多人看来,这可能是老人还想着朝圣吧,只可惜,他是个瘸子,不可能抵达圣地的。
就在这天,刚出生的小骆驼又一次跑丢了,少女出去寻找的时候,老人还是坐在门口,抽着旱烟,烟雾袅袅,而在这个时候,老了一个人,一个年轻人。
说是年轻人,其实,他已经不年轻了,看起来有四十多岁了,但是,仔细去看的话,会发现这个人至少有五十多,甚至年龄可能更大一些。
男人的出现,并没有引起老人的注意,老人只是抬起眼皮,瞅了一眼男人,继续吐出一大口烟雾,缓缓地开口道:“你来了。”
“我来了。”
男人进入用枯枝做成的篱笆院子之后,并没有径直走向老人,而是走向正在墙角下玩泥巴的两个孩子,在孩子那疑惑和好奇,还带着几乎畏惧的眼神当中,男人从怀里掏出了一把糖果,递给了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的年龄都不大,在看到男人递过来的糖果之后,小女孩下意识的就要伸手去接,但是,小男孩却握住了妹妹的手,看了一眼男人手里的糖果,又看了一眼男人,然后转过头,看向依旧在抽旱烟的老人。
见老人没有任何反应,小男孩这才松开小女孩的手,伸出手,从男人手里接过糖果。
男人很大方,手里满满当当的糖果,但是,小男孩只拿走了一小半,而他把手里的糖果,分了一半给妹妹,自己也放了一口进入嘴里,剩下的全都被都揣了起来,做完这些之后,小男孩还非常有礼貌的跟男人说了一声谢谢。
看着小男孩的举动,男人微微愣了愣,笑着说道:“都拿去,全都是给你们的。”
小男孩看了一眼男人,又十分眼馋的看了一眼男人手里的糖果,尽管他非常想要,却还是摇了摇头,就在男人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小男孩却突然站起身来,拉着妹妹跑开了。
看到这一幕的男人,明显愣了愣神,然后,看向两个孩子远去的背影,默默地收回了手掌,站起身,走到了老人面前,挡住了太阳的光线。
“你来的有些早了!”老人说道。
“这是不良帅的意思,让我来看看你。”男人说道。
“你们要带她回去?”
“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找到那个孩子了?”
“早已经找到了。”
“这样啊,那就好!”
老人抽烟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恢复正常,抬起头,看了一眼男人,然后看向正站在篱笆外,偷看这边的两个孙子孙女说道:“那他们呢?”
“我只能带走一个。”
“那他们就得死咯?”
男人沉默不语,老人却没有追问下去,而是收回目光,低下头,狠狠地抽了一口旱烟,半天才吐出一口淡淡的烟雾,说道:“动手吧。”
男人却摇摇头,说道:“我不会杀你,不良帅说过,你得活着,所以你不能死。”
说到这儿,男人又补充了一句道:“但是,他们得死。”
“这样啊。”
老人呢喃了一句,随即笑了笑,他拿起旱烟袋在地上磕了磕,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说道:“我觉得他们可以活着。”
话音未落,老人就突然出手,还滚烫的烟袋,直直的刺向男人的咽喉,老人是一个高手。
眼看和烟袋距离男人的咽喉只有一寸的距离,老人却不动了,他张了张嘴吧,有鲜血渗出,因为老人的胸口插着一把剑,男人出手了。
“呵呵......”
老人却笑了起来,他没有去看男人,而是收回烟袋,缓缓地坐下,看向西方,嘴唇微动,不知道在呢喃着什么,很快,老人就垂下头,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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