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的死寂之地,点将台一路深入。
转眼,十余里地的已经被抛在身后。
那片让我们的心有余悸的大幕彻底离开视野,回首再不见它。
“离得足够远了,这里应该安全了。
咱们找个地方短暂修整一下吧,虽然时间紧迫,不知道圣武能撑多久,但不能再贸然前行了,我们状态太差,遇到突发事件,恐怕应付不来。”
鹞子哥如此建议道。
我微微颔首,离开大幕后,不再有源源不绝的污秽力量污染精气神,我肆意的发散精气神,观视周围,并没有察觉到异常的力量波动,说明这里应该没有什么东西蛰伏,但我的灵觉始终处在一种紧绷状态,我以为这跟我精神被污染有关,但询问过胡仙儿、茳姚后,得知她们也有类似的感受,这种危机意识不是一闪而逝,它一直存在着。
最终,我的猜测是——与整个天官坟场有关,这里是神话时代遗留的战场,作为现世的生灵进入此地,会有各种不适应,危险更无处不在,所以才有了灵觉长鸣不止的症状。
“去那里吧?那颗头颅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处,我们先在那里落脚。”
我指向一颗小山般的头颅,上面早已没有皮肉,只余下白惨惨的颅骨,从骨骼形状来看,这应该是一头鼍龙类的妖祟,生前恐怕至少都是妖王这个级别,但应该比胡仙儿要强大的多,神话时代的生灵在同级别时远比现世强大,这是环境造就的,也是大家公认的。
这种级别的妖王,哪怕死后骨骼中都有神性,会泛着玉石一样的柔和光辉,是大补物,用来炖汤能让普通人筋骨强大,直接走上修行之路,可仍旧敌不过无情的岁月,如今这尊妖王骨已经神性流失殆尽,和凡骨差不多,顶多更加坚固一些。
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我才敢放心靠近。
漂浮在半空中的点将台开始下降,在靠近那颗巨大的颅骨时,异变陡生!
唰!!
颅骨上宛如两口小山洞似得空洞眼眶中,忽然跃动起绿油油的鬼火,鬼火中有阴影攒动,而后急速放大,形成一尊挤满天穹的庞大身影。
这是一头类似于鼍龙一样的身影,但双肋之下生着肉翅。
吼!!
它发出撼天动地的吼叫声,在那吼叫声中,有凛冽的情绪扑面而来,不需言语交流,我依旧能清晰的捕捉到这些情绪,当中夹杂着浓烈的恨意、悔意,更有冲天的战意。
胡仙儿身后冲出九条雪白狐尾,似九柄天刀斩落下去,可却直接穿过那头鼍龙的庞大身影。
“撤!
不需要和它交手!”
胡仙儿收回九条狐尾。
同一时间,我驾驭着点将台远去。
“它不是真实存在的,也不是力量残留,而是一种精神力量的残留,你可以理解为这是一种执念。
茳姚说,死在这里的东西都是在逃亡时被追杀,被斩杀的那一刻,它心中有悔,觉得自己对族群灭绝战争有幻想,竟然试图逃跑,最终在逃跑路上被窝囊的斩杀,有恨,也在绝境中迸发出了战意,但一切晚了,只余下的执念。
正常来说,这种执念没什么威胁可言,不过它的精神力量足够强大,反而让残存的执念具备了杀伤力,没必要和它纠缠,须以精神力量才能磨灭它,对抗时很容易伤及自己的灵魂,得不偿失。”
逃亡路上,胡仙儿如此解释。
这时,那道恐怖的鼍龙虚影发出震天的怒吼声,它扇动巨大的肉翅,竟然追了上来,速度极快,每一次扇动肉翅,与我们的距离都会拉近一截。
“我去!居然这么强大!”
胡仙儿变色,惊道:“草率了,它不仅仅是精神力量强大,极有可能,它血脉本源力量就是精神层面的,所有天赋全都点在了这个领域,留下的执念已经不仅仅是执念,更是一道精神烙印。”
逃不掉了!!
我开始结印,口诵真言。
“云篆太虚,浩劫之初;
乍遐乍迩,或沉或浮;
五方徘徊,一丈之馀;
……”
唰!!
一道金色小人自我身上飞出。
无须多言,逃不掉了,我直接祭出道果。
一尊无比伟岸的虚影呈现,屹立在星辰之上,脊椎上有十二道门户,流淌出种种秘力。
道果虚影一手举起,一柄古朴的长剑浮现出来。
下一刻,鼍龙杀至。
道果虚影探出一只巨手,在鼍龙张开血盆大口之前,一把攥住对方的嘴巴,奋力一拉,对方那挤满天穹的庞大身影立即失去平衡,扇动双翅,在半空中挣扎。
随后,首山剑落下。
噗!!
鼍龙庞大的头颅被斩落,整个身躯崩碎。
无形之剑,专斩无形之物,魂魄尚且能斩,遑论是自魂魄而生的精神力量。
光雨中,一道女子的身影渐渐浮现,对方接近半透明,只能看见模糊的五官与轮廓,身材极高,接近两米,一头赤发,双目猩红,这就是这道精神烙印的核心,也是这头鼍龙化形后的模样,竟然是一头母龙。
破碎前夕,对方有了片刻清醒,目光锁定我,发出愤怒的咆哮:
“卫氏一族!”
随即,它彻底崩碎,在这世间最后痕迹都被抹去了。
不过在她这一声悲愤的怒吼下,我头皮发紧,冥冥中的危机感更加强烈几分。
至此,我彻底明白了,无处不在的危机感不是源自于天官坟场,而是源自于这里的尸骸,它们的肉身死的干干净净,没有什么力量存留,所以我在观视时根本察觉不到异常,但神话时代,修行之路极度绚烂,走各种方向的都有,总有些出乎预料的手段,哪怕是一丝情绪的残留,都能在后世显化,并具有一定威胁,这片枯寂之地真正的危机源自于此。
这里,必定还有类似的东西存在,很有可能已经在鼍龙的一声咆哮中被惊醒了。
“不是久留之地,这里依然不能落脚,继续走!!”
我驾驭着点将台再次远去。
这一次,我没有再停留。
从妖墟圣地边缘冲天而起的滚滚血雾早已蔓延进入天官坟场,一挂血色长虹延伸进圣地最深处。
我们始终沿着这条长虹前行,它路经何方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它的终点一定在黑手那里,他对我命运的狙杀失败了,但那场盛大的血祭应该不至于彻底无效,对方很可能藉此做出进一步的动作。
许久之后,地面上的尸骨终于开始不再密集,变得断断续续,极其零散。
我们终于冲出这片区域。
早已经瘦骨嶙峋几近奄奄一息的刑鬼隶觉得自己还能再坚持一会儿,不建议我们就此停下,身后曾大规模死过许多生灵,这种鬼地方还是远离一些比较好,别再出现什么突发事件,打我们个措手不及。
这条狗这一次真的很玩命。
我们继续远去,不久后,整个妖墟的环境开始变化,眼前不再是一望无垠的荒漠,大地泛起血色,我能感知得到,这里依旧有地脉,但地脉都被污染了,太多妖族在这里死去,血染大地,那些夹杂着怨恨的血液污染了地脉,让这里的地脉变得诡谲多变,力量凶戾,须得小心应用,一个不慎,可能会反噬我自身。
被污染的地脉在漫长岁月中渐渐滋养出了一片截然不同的生态。
天空是阴暗的,总有浓厚到化不开的乌云笼罩天空,这里没有日夜之分,血色大地上渐渐出现一些植被,但奇形怪状,超乎认知。我看到一株大树,树上结着红彤彤的果实,细看才发现,那些果实都是人头形状的,靠近后,果实竟发出尖叫声,表皮泛出血珠儿滚落,大树淅淅沥沥下起血雨。
完全不必去以身试法,闭着眼都能猜到,淋上血雨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随后,我们看见了一座古城,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
“曾经,妖族撤离到此地,结堡抵抗我族进攻,这应该是当时留下的遗迹,彻底荒废了。”
我自语,没有在古城中见到尸骸,也没有观视感知到有什么力量存在,于是驾驭点将台冲进古城废弃的堡垒里。
刑鬼隶再也坚持不住了,踏入瞬间,它与点将台的联系掐断,点将台消失,重新化作我眉心的烙印。
噗通!!
众人瞬间栽倒在地,狼狈无比。
“暂时安全了。”
我松了口气,环顾四下一周后,忽然笑着问道:“喂,你之前不是一直好奇我肺部到底有什么吗?现在还想知道吗?”
这话自然是问点将台器灵的。
之前情况一直很紧急,对方忽略了这一茬。
如今提及,瞬间来了精神:“哦?你终于开始信任我吗?说来听听,我总觉得那不是什么好东西,留在你身上贻害无穷,我帮你参考参考,顺便铲除了它!”
“好说,好说!”
我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随即道:“小正太,听到她说什么了吗?还不去陪这位姐姐耍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