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殊，真的……出现了？！
在胡仙儿梦醒之后，他居然仍旧存在，还站在……院子里！
我的第一反应是，你不是睡迷糊了吧？
但这只是我下意识的反应，很显然这是不成立的。
因为胡仙儿提到，卫殊在梦里触碰她的时候，她封禁的灵觉和精气神全部复苏。
也就是说，她看到院子里的卫殊时，她的精气神和灵觉是苏醒状态，这种状态下的妖王，怎么可能会看错呢？除非她中了幻术！
所以，她说看到了，那就是真的看到了。
至于她的灵觉和精气神为什么会苏醒，这个很好解释，灵觉的涵盖范围很大，包括对危机的捕捉，以及第六感，甚至能感知到命运上的一些东西，比如有的人在做一件事的时候，冥冥中自己就觉得它不能成功，这就是灵觉感受到了命运的方向在示警，只有遇到特别大的事情时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胡仙儿的一生都围绕着卫殊，当卫殊真正出现，她被封禁的灵觉察觉到“事关重大”，挣脱示警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是她自己封禁自己的灵觉，不会下死手，仅仅是想做个梦，梦中见一见卫殊而已，这种封禁完全没有力度，灵觉极端示警时是可以挣脱的。
我沉默了一下，开口道：“老祖，他当时……”
“叫祖奶奶！”
胡仙儿打断了我，并加重语气强调了一下。
“好的，祖奶奶。”
我立刻改口，胡仙儿“哎”的答应了一声，脸上露出特慈祥的笑容，只是她化作人身后看起来非常年轻，那张年轻的脸蛋上流露出这种慈祥的笑容，实在是有很强的违和感。
我强迫自己不去看她的笑容，斟酌着问道：“在您的感知下，当时的他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呢。”
“虚无。”
“虚无？！”
我一脸的不敢置信。
“是的，虚无。”
胡仙儿面无表情的说道：“在他的身上，我感受不到任何力量波动。”
“这怎么可能……”
我喃喃道：“关于他的存在，您有没有什么具体的想法？”
胡仙儿道：“我问你，这个世界上，什么样的力量，精气神捕捉不到，但是，灵觉足够强大的话，却能隐隐感知到？”
“那当然是精神层面的力量了，无形无影，但又真实存在着。”
我想都没想就回答了出来。
这很基础，其实精气神本就是精神层面的一种力量，利用自身的精气神是感知不到其他精气神力量存在的，但是灵觉可以。
这就是许多人用精气神观视时，会被人察觉的原因。
“是啊，所以，他的存在，应该就是这种状态。
我睡着的时候，那哪里是一场梦？
分明就是……他侵入了我的精神世界。”
胡仙儿轻轻叹息着。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我猛地从床上站起身来，神情激动：
“你不是说他已经死了吗？不是世俗层面那种死亡，而是玄门层面的死亡，从肉身到灵魂，全部湮灭的干干净净！！”
“是啊，他死了，死的很干净。”
胡仙儿神情平静。
“这怎么可能呢，你在逗我？”
我说道：“精神层面的力量是无法长存的！！
所谓的留下了精神烙印，并不是留下了一部分精气神，其实是分割出了部分灵魂本源！！
因为精气神诞生的源头就是灵魂！
分割出来的这部分灵魂本源会源源不绝的产生精气神力量，继而去执行某种意志，这才是精神烙印的本质！！
而不是……就是一团精气神！
这是刚刚入门的小道童都知道的道理。”
胡仙儿始终在平静的看着我。
迎上她的目光后，我一瞬间冷静了下来，咬牙道：“除非……他没死。”
“还有一种可能。”
胡仙儿停顿了一下：“他死了，只不过……刚刚才死！
消亡的刹那，他产生了很强烈的情感，这个时候，冥冥中捕捉到有人在思念着他，于是精神碎片奔赴对方，在这里和我相见。”
这样……倒是也能说得过去。
我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从时间上来看，他来找过我以后，紧接着……妖墟就动乱了。”
“……”
所以，前脚卫殊彻底的消亡，后脚整个妖墟就动乱了，各族看见了自己的祖先，水王爷适时的卷入了这场动乱，四大仙家被抹杀，血腥帷幕彻底拉开。
这真的是巧合吗？
从时间线上来看，这未免也有些太巧了，巧合到我宁愿相信这不是一个巧合，看起来更加像是——他一直在镇压着这一切。
于是，他彻底消亡，妖墟开始动乱。
“所以，你在院子里看到了他，那么之后呢？您肯定没有目送他离去，而是紧跟着他走了吧？”
这些都不需要胡媚告诉我，就完全可以猜到。
因为，就是从妖墟动乱开始，她忽然一下子和胡家断了联系，偏偏在她眼里，胡家都是外人，她是老卫家的媳妇，孰重孰轻非常明了，那个时期她去干什么了，根本不用问。
“是的，我追他去了。”
胡仙儿平静的承认了这一点：
“他，挥了挥手，然后就像是不认识我一样，转身就走。
当时其实我是有些生气的。
这算什么？
我因为你疯疯癫癫了上千年，后来我终于意识到你已经死了，于是我不再追逐、不再寻找你，我开始接受这一现实，我终于可以平静的去生活，虽然平静的生活里也全都是对你的思念，但我认了，一遇卫氏误了终生，这是所有喜欢卫氏一族的人绕不开的魔咒。
可是，就在我已经接受这个事实的时候，你又忽然出现了，还表现的前所未有的温柔，甚至承诺了要娶我，让我做你们卫氏一族的媳妇，虽然是给你们卫氏一族守寡，但你知道的，我对此欣喜若狂，总算是给了我这可笑的一生一个交代。
然后，撩拨完了，你又跑了，就跟不认识我似得，挥挥手，笑了笑，这就可以了吗？
我很不服气，紧紧的追着他，可无论我追的多快，始终和他有一段距离，无法触及。
我在他身后大声的质问他，为什么？
他说，抱歉，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他还说。
一觉醒来，发现惦记着自己的并不是什么信徒，而是一只小狐狸，那个时候，他已经放下了一切，这里的好坏已经和他无关。
血流千里也好，尸堆如山也罢，他并不关心。
可问题是，还有你。
你还和四大仙家有牵扯。
他说，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你，但毕竟只是个孩子，想要看懂你完全不需要和你打交道，听听你过去的事迹就好了。
你一定会来。
他非常笃定这一点。
他甚至把你来的整个过程都猜到了。
他说，胡家最擅摇尾乞怜，一旦扛不住，肯定要求你，你这种人最拗不过这个，你一定会来的。
他愤怒的咆哮，说早知今日，当初就该一刀杀了我大哥，老东西死就死，干嘛非得死你给你看，你这样的性子，这种情分会记一辈子。
如果你来了，那后面的事情就和他有关系了。
他还说，他隐隐有预感，你是他的孩子，天底下哪有老祖宗不管自家孩子的道理。
所以，他没时间搭理我了，让我上一边玩去！”
“呃……原话吗？”
“是的，原话。”
我沉默了……
有点感动，主要是，他居然惦记着我，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他这个品德……一言难尽。
当着刚刚承诺了要娶人家的女人的面，怒吼着说不如早早宰了大舅哥？
而且，你走就走，你一道残存的精气神，瞬息千里，她就算是妖王也追不上吧？走之前还非得在院子里停留一下，挥手告别一下……
这多多少少有点卑鄙了，明摆着就是在钓鱼嘛！
就跟那些写完日记放在桌子上的王八蛋一样，好人谁写日记啊？而且写完还放在桌子上，明摆着就是让人家别人看的嘛，里面保准一个字的心里话都没有，全都是那种骗得别人对他掏心掏肺的鬼话。
所以，如果某一天你看到有一本日记放在你面前，不用怀疑，也不用有道德负罪，大大方方打开看，因为这本日记就是给你看的，里面全都是骗你的鬼话。
卫殊这波操作，属实就是当了一波写日记的人，丫就是想让胡仙儿跟上去好给他办事，毕竟当时的他就是一道脆弱的精神力量，什么都做不了。
但是，基于他做这一切是为了我，我什么都没说，只是轻声问道：“后面呢？”
“我追了他很久很久，他的身影越来越稀薄。
我知道，他其实早就该溃散了，只不过一直在努力坚持着。
我问他什么话，他都不回答了，因为他怕消耗力量。
直到，我们去了一个特殊的地方，那里红雾翻滚，就算是我，靠近的时候都又一种灵魂的颤栗。
在那里，他终于对我说了一句话，只有三个字——
跟紧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