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捆绑在椅子上奄奄一息的女人青玉不熟，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姓名，唯一能确定的一点就是对方确实是柳家的子弟，辈分应该要比青玉高一辈，和胡媚算是同一代人，她见过这个女人几次，都是在胡媚那里，却没和对方说过话，胡媚也没有格外和她介绍过，这说明对方在柳家的身份应该不算特别高，如果身份很高，或者比较特殊的话，胡媚一定会跟她提及，毕竟胡媚还是挺看重青玉的，也希望青玉能承担起一些责任。
至于其他死者，青玉只认识很小一部分，多数她都是没见过的。
我又和她聊了几句，确认她这里无法提供更多的消息后便不再问询，想了想，说道：“那个熊三儿，等他没价值了，你来处置。”
青玉怔了怔，随即垂下头：“谢谢您。”
我微微颔首，这才走到那个柳家女子面前。
对方身上的绳索已经被茳姚解开了。
先前没有料理她，主要是她承受了酷刑，不堪重负的身体有应激反应，此时她已经缓过来了一些，瘫在椅子上，身体已经不再痉挛以及间歇性的抽搐。
我将手指搭载她的脉搏上，丝丝缕缕的灵气顺着脉搏沁入，梳理着她体内混乱的气血，只待将她的气息调理顺之后，在她额头上轻轻一敲，一丝细微的灵气被短促又迅疾的打入她的头颅，这在我祖师留下的岐黄之术里又叫做点醒灵台，算是个高难度的活儿，控制不好发力，人容易变成傻子。
女人醒了过来，上了年岁的女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岁月给予了她们更多的从容，或者说，见识过苦难以后，无论是抗压能力还是情绪管理能力都大大提高了。
她醒来后没有大呼小叫，短暂的迷茫后，视线在四周逡巡了一圈，周遭的环境让她立刻意识到情况有了一些变化，最后目光定格在我脸上，她神情间闪过一丝错愕，惊疑不定的看着我，试探性的问道：“您是……卫惊蛰，卫道长吗？”
“你认识我？”
“是的，虽然没和您打过交道，但从常门以及胡家听到了很多您的事情，只不过家族内有些分歧，所以一直都没和您接触，半年前西南那边的消息传来后，族内的声音又有了些变化，有些争执被老族长搁置了，不过您的照片老族长传遍了全族，每一个人都看过，他老人家说对卫氏一族有阴影不去拜山门可以，但在外行走至少睁开眼睛，别踢铁板。”
“你很坦诚。”
“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撒谎不是一个好习惯，很多时候反目成仇就是因为太过虚伪。”
“……”
一个很聪明的女人。
简单聊了几句后，这是我心里给这个女人的评价，停顿了一下，我说道：“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您请问。”
“你叫什么名字？”
“柳湘兰。”
“妖墟出乱子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自己的祖先？”
“如果我看到了，现在还会被关押在这里吗？”
“你是什么时候被抓的？”
“具体的时间我没办法确定，您看到了，这里暗无天日，我从被抓进来以后，不是在被拷打虐待，就是在看其他人被拷打虐待，旁边的那堆尸体里有一具女尸，嗯，就是被割掉胸部，苦胆也被摘掉了，而且有明显被强暴痕迹的那具。那是我的侄女，他们为了摧毁我的意志，当着我的面强暴了她，然后割掉她的胸部生吃了，甚至把一块血淋淋的肉硬塞进我嘴巴里，最后剜掉了她的苦胆，因为那东西可以做药材。
我不是在跟您倾泻情绪垃圾，我只是在描述我的经历，让您明白我的那种状态，就是大脑一片空白的那种状态，所以我是真的不知道具体时间，因为每一秒钟都很难熬，只想赶紧死了好了，并不是有意隐瞒或误导您。
一定要让我预估个时间的话，大概是一天左右吧。”
“看来你不是在柳家内讧的时候被俘虏的，那你知道胡媚和四大门现在的下落吗？”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就是和他们一起逃亡的，而且知道胡媚计划的整个逃亡路线，所以他们才没舍得杀掉我，而是在我面前虐杀了一个又一个的俘虏，试图打垮我的意志，让我出卖我的族人。
我甚至知道，现在支撑着胡媚带人逃亡下去的唯一心念就是您，她总是用很坚定的神态动员所有人，告诉族人们，卫氏一族一定不会放弃我们的，前提是我们不背叛卫氏一族，这是一个有天官的时代，那些作乱的一定会被灭族。
这大概就是她鼓励所有人的说辞，但我知道她应该心里也没谱，因为我无数次看到她晚上一个人发呆。
我很多次都想劝说她，让她放弃那些不必要的幻想，我们没有给卫氏一族做过什么，卫氏一族更没必要来救我们。
事实证明，她比我们所有人更懂您。
您，真的来了。”
“你在逃亡途中负责什么？”
“寻找食物、补给，圣地的环境很恶劣，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恶劣。
曾经我们不是没有去过，但很显然还不够深入，当深入到一定程度后，那几乎是一片完全陌生的世界，很多族人都死在了路上，我们不仅绝粮，就连一口能喝的清水都很难找到，有一次几个族人饮用了看起来非常干净的泉水，当天晚上就开始浑身溃烂，天没亮就死了。”
说到这里，柳湘兰还格外多解释了一句：“妖族在诞生的时候会发生很多异变，继而衍生出许多奇特的能力，我生来就具备很强的生存能力，哪怕在一片完全陌生的地方，也能凭直觉找到食物和可以饮用的水，这种能力在平时看起来很鸡肋，所以我的地位并不算高，很多时候都是充当向导，但是逃亡的路上从前的身份地位就不算数了，我则因为这种能力得到了重用。”
很显然，她认出了青玉，也知道通过青玉我大概猜到她地位不太高这个事情，这算是一种解释，解释她这个以前地位不太高的角色为什么忽然成了胡媚的左膀右臂。
我指了指旁边的尸体：“他们呢？是和你一起被俘虏的吗？”
“不是，他们在此之前就已经被俘虏了。
情况是这样的，我们一路往妖墟最深处逃亡，试图赶到胡仙儿老祖宗那里寻求庇护，在不确定您到底会不会管我们之前，胡仙儿老祖宗已经是我们最后的指望了，在逃亡的途中，水王爷他们从没有停止对我们的追杀，我们时不时的需要留下人来断后，也有子弟忍受不了逃亡的苦难，天真的选择投降，但结果都不太好，这里的这些人基本就是这样的成分，不是断后被抓了，就是投降以后被拉来了这里，毕竟这里是距离圣地最近的部落。
不过，他们并不知道我们的逃亡路线，所以就算被抓了或者背叛了，也什么可以出卖的。
比如我的那位侄女，她就是逃走了，现在看来，她逃走以后待遇并不好。
说实话，那天我看到她被拉到我面前以后，我一点都不同情她，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一场需要叛徒的战争，人家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灭族，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真的是被家里惯坏了，对这个世界总抱有幻想，仿佛不久前死在面前的那些族人都不足以警醒她。
可是，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她死在我面前，我还是感受到了痛苦。”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那么胡媚他们现在的具体位置……？”
“我也不清楚，因为我被俘虏了，不知道他们走到了哪里，或者说，因为我被俘虏了，而且我知道路线，胡媚担心我会扛不住交代了，所以她很大概率会改变路线。
她一直很谨慎，不然不可能带着我们走到这一步。
我不是在防备您，这是事实，我只能说，我可以沿着原来的路线带您去找他们，能不能找到，我也不确定。
不过我觉得没太大必要，因为……现在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
我觉得，很大概率胡媚他们已经被找到了，但是情况又可能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
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些猜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