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存被章惇的态度给激怒了,指着章惇,怒声道:“你可真是大相公!”
章惇没有理会王存,与蔡卞继续说话,针对浙江路进行调整与布局。
王存显然是无可奈何,见两人都没有搭理他的意思,王存冷笑,道:“大相公,现在,非比过去,不是你只手遮天的时候了!”
王存说完,甩手就走了。
蔡卞已经习惯了朝局的跪测,这些人的态度也是一天一变,他看着王存离开了,转头与章惇道:“章并易要今早处理了。”
章惇点头,道:“他与章楶那一支更近一点,等苏州府稳定了,连带着王诚明一起处理了。”
蔡卞应了一声,拿起茶杯。
很明显,章并易自认做的隐蔽,天衣无缝,实则在章惇,蔡卞等人眼里,看的是一清二楚。
蔡卞喝了口茶,又道:“王相公多半是去了咨政院,现在,很多人都喜欢往那跑了。”
咨政院随着设立时间渐长,规则又清晰,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利用这个机构给章惇等人添堵。
简单来说,大家越来越会玩了。
章惇对此倒是不在意,道:“不管他,让林希等人来,我们商量一下,夏粮上来,可以好好做些事情了。”
章惇其实有很多计划,受制于国库空虚,夏粮上来,能极大缓解他的窘境,可以腾出手来,好好做事情了。
蔡卞点头,旋即道:“你说,官家下一步会去哪里?会不会是江南西路?”
章惇道:“能让你我猜到,就不是官家了,不管怎么样,给各地去个信,不要让官家产生误会就好。”
所谓的误会,就是指神宗朝一帮人给神宗皇帝看到了一幅乱象,让他认为这是新法导致,这件事促成了王安石的罢相。
他们一直担心,赵煦看到太多,会重复旧事,对新法产生动摇。
蔡卞也有这个担心,沉吟一阵,道:“暂时只能这样了……”
对于赵煦,他们一直无能无力,猜不透,摸不着。
与此同时,苏州府。
章并易并没有离开,而是亿巡抚的身份,进驻苏州府衙门,将暂代苏州府的王诚明都给挤走了。
后衙。
王诚明神色不太好,面上忧色变幻……
他与王诚明的争斗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可朝廷的反应有些莫名其妙,丝毫没有站在他这个这边,处置蛇鼠两端的王诚明的意思。
‘为什么,这个王诚明怎么比我还有底气?他到底掌握了什么?’
章并易自语。
司马向德被他扣在手里,王诚明没有审讯的机会,应该不会知道太多,可王诚明与朝廷的态度,令他生疑。
他倒是没有想过,王诚明是有了更大的靠山。
章并易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不敢大意,回想着连续上的奏本,沉色的左思右想,道:“看来,言多必失,不能继续上奏了,得用用关系了。”
章并易毕竟是与章惇,章楶是本家,并不算远。
章并易想着,就拿起笔,准备给章楶写信,握着笔,心里不断的考虑着措辞。
在章并易准备写信的时候,王诚明没有闲着。
虽然司马向德等人被章并易扣着,他无法审讯,可手里掌握的东西也足够了,他在不断深入,拓展,从周边入手,不断收集各种证据,整理苏州府的一系列弊案。
他住不进府衙,只能在驿站做事,但他不仅仅是查案,纵然苏州府的大权被章并易强行接管,王诚明无从插手,可他却经常在外面奔走。
帮助孟唐组建皇家票号分号,帮王季长组建商务局,忙的是脚不沾地,没天没夜。
而章并易,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存在,更不会知道,当今官家曾经来过。
一处客栈。
李恪父女还在盘桓,李恪很忙,李清就有些百无聊奈,只能在客栈里待着。
李清看了不知道多久的书,忽然抬头看向李恪,道:“爹,我还再能见到官家吗?他的词特别有韵味。”
李恪一怔,认真想了想,道:“应该还能见到吧……”
李恪的话语里充满了不确定,他这次能遇到赵煦,是机缘巧合。这种机缘巧合,一辈子或许只有这一次。
以他的官职与性情,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坐上高位,不坐上高位,怎么可能再次见到高高在上的皇帝呢?
李清听出来了,小脸上都是失望之色。
李恪没有注意到,再次埋头书写。
这是关于他在苏州府的所有见闻,按照赵煦的要求,写好后,一式两份,一份给赵煦,一份发给朝廷。
‘写完这些,我就该去江南西路了……’李恪心中暗道。
苏州府现在是一片大乱套,不知道多少人被抓,多少人被牵累。
司马向德在苏州府多年,盘根错节,庞大的关系网中,鲜少有干净的,一路追查,不知道多少大小家族牵涉其中。
唯一逃过一劫的,大概就只有王家。
但绝大部分王家人都很困惑,不知道是怎么逃过的,也未有王季长一脉的少数几个人知道,却又守口如瓶,不敢只言一句。
这会儿,赵煦已经在海上航行了七天了。
他充分体会到了海上航行的无聊,除了咸湿的海风,其他一无所有。
已经不能用无聊形容了。
在内河行驶的时候,赵煦还能跟李恪等人下棋吹牛,可这舰船上,哪怕是郭成都一幅小心谨慎模样,更别说其他人了。
这会儿,他站在甲板上,眺望着南方,除了海,还是海。
郭成,胡中唯等站在他身后,注视着他的背影。
赵煦拍着栏杆,不自禁的道:“有点想女人了。”
郭成,胡中唯等都是一怔,还以为听错了。
‘想女人了’,只能是官家说的话吗?
旋即,两人就知道,他们没听错。
胡中唯连忙回头面对着四周的禁卫瞪眼,暗示他们什么都没听见。
一个个禁卫连忙抬头挺胸,目视前方。
郭成就更自觉了,眼观鼻鼻观心,什么都没听到。
赵煦不知道他的一句感慨,引来后面这么多无声的动静,拍了拍栏杆,加了句:“失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