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婉儿心中一跳。
之前就觉得赵怀安的表情不对劲儿,原来,他真的猜到了。
不过,既是猜到了,他为何如此淡定?
想及此,她不免又朝青姐儿和业哥儿看了去。
“什,什么?”芸娘的声音有些发颤,捏着筷子的手也有些不稳当。
她只觉得脑中一‘轰’,震惊,惧怕和担忧一股股的涌上心头。
好半响,她才憋了一句话出来:“婉,婉儿,这,这东西。”
村中忌讳大甲虫,那是早已有之的事儿,即便是遇上了灾荒年,只怕他们宁愿吃观音土,也不会去碰大甲虫。
婉儿才来村中,不知这习俗,适才吃了这东西,可一想到她为了做这顿吃食忙活了那么久,她就不好开口与她说起。
她不想让婉儿难过。
“娘,你不要怕。”感受到芸娘捏着筷子的指尖几不可见的颤栗了几下,罗婉儿伸手,覆在了她手背上,又将劝慰青姐儿的理由又说了一道。
芸娘不过是个乡野妇人,不懂什么大道理,被耳濡目染久了,自然也觉得这大甲虫晦气。
可如今听得罗婉儿这话,她心中,不免松动。
恰这时,一直不曾吭声的赵怀安开了口:“说的不错,没人吃大甲虫,数量自然就会多,娘,你莫要听人胡诌。”
他,他这算是第一次认同她的说法?
罗婉儿诧异的看向赵怀安,却见赵怀安夹了一筷子小龙虾给芸娘,只催了大伙儿吃饭,便不再多言。
芸娘定定的看着自家儿子,若说之前心里还有一丝不安,那么,此时此刻,这唯一的一点不安,也骤然消失了。
于赵家人而言,赵怀安是唯一一个能读书认字,明大理的秀才,他说的话,自是极有道理的,他们都愿意听。
所以,渐渐的,饭桌间的氛围也好了起来。
青姐儿和业哥儿没了心里障碍,倒也渐渐品出了小龙虾的味道。
直到一大盆小龙虾吃完后,青姐儿抹了抹嘴,还忍不住道:“大嫂嫂,明儿个我们又去抓大甲虫吧。”
罗婉儿咧嘴一笑,爽快的应了这事儿。
晚间洗漱完后,罗婉儿见赵怀安屋里还点着灯,便将芸娘卖绢帕的钱拿在手上,直接朝她门边走去。
灯火从木门缝隙中披洒下来,投下一抹清冷至极的光影在她脚边。
未免惊动芸娘他们,罗婉儿抬手,轻轻地拍了拍门板。
她只拍了两下就收手,静待在一旁,屋里没有动静,她正怀疑声音太小,屋里的人没听见,还要继续敲,门‘吱呀’一声就开了。
赵怀安显然没想到屋外之人是她,只见他面上闪过了丝丝愕然,很快,浓眉就压了下来。
罗婉儿怕他又肆意揣度自己的动机,赶忙将钱袋子掏了出来,压低了声音道:“娘做绢帕挣的钱,给她她也不要,不如,你替他收好吧。”
赵怀安没动,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探究之色。
他可记得清楚,上次她前脚才把钱退给他,后脚,又借着他娘的手要了回去。
有一回就有第二回。
如今,她定是在故技重施。
掩在长袖下的手微微蜷了蜷,他眸中的困惑,渐渐被冷意取代。
此时,油灯昏暗,赵怀安背光而立,他大半张脸都隐在了黑夜中,让人看不清楚。
罗婉儿见他许久不接,直接就将钱袋子塞到了他手中:“不是,你愣着干什么,快些将钱收好,莫要告诉芸娘!”
说完,她一溜烟跑了。
赵怀安垂头,看着手里的钱袋子,那上面,隐隐还有一阵暖意,俨然,是被人久拽在手心的缘故。
听见东边耳房传来的关门声,他嘴角轻勾,眼里却看不到一丝笑意。
有些法子,用一次,就够让人生厌了······
此时,耳房中的罗婉儿哪儿知道赵怀安的心思?
她好不容易才将那袋子烫手山芋送了出去,她自觉心中舒畅,睡得也格外安稳。
隔日,天边下起了小雨。
罗婉儿和芸娘他们坐在堂屋里喝着热粥,目光时不时朝院中那淅淅沥沥的雨幕中看去。
这场秋雨,来的让人猝不及防。
想着双喜昨儿个才找了匠人翻房子,今儿个就落雨,她几乎可以想象此刻,屋檐下,双喜那苦巴的一张小脸。
“对了,大嫂嫂,你昨儿个去大哥屋里干什么了?”冷不丁的,青姐儿朝她问了一句。
罗婉儿面色微顿一口热粥差点没顺下去,引得她阵阵干咳。
芸娘只当她在害羞,伸手就戳了戳青姐儿的脑门:“你这孩子,瞎问什么?你大嫂和你大哥是夫妻,她进你大哥屋里不是很正常吗?”
其实,昨儿个芸娘也听见儿媳敲了怀安的门,后来,两人还说了一阵话,虽然,她也听不清楚两人说了什么,可这就足够让她欢喜了。
她可不怕婉儿去找怀安,就怕婉儿对怀安没那意思!
青姐儿‘哦’了一声,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芸娘呵斥完青姐儿,又给罗婉儿夹了一筷子咸菜,道:“婉儿,娘什么都没听见,你别不好意思,夫妻间亲密点,本是应该的。”
罗婉儿干咳的越发厉害了,此刻,要不是还落着雨,她早冲出去了。
好在这样的煎熬,并没有持续太久。
这场秋雨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天边就放晴了。
罗婉儿依旧领着业哥儿他们去镇上卖芽糖,因着被秋雨耽搁了时间,再加上镇上尝鲜的人少了一批,这次的芽糖,竟足足拖了三天,方才卖完。
卖完后,罗婉儿先去买了些莴笋种、豌豆种,这才去米粮铺买麦子。
米粮铺就在镇中心,待罗婉儿到了铺子前,正要进门,就被青姐儿用力的拉了拉。
“大嫂嫂,我们当真要在这儿买吗,不能去别的地方买吗?”
罗婉儿有些困惑青姐儿的态度,眼看着青姐儿指了指铺子里的方向,她狐疑看去,就看到一个年轻妇人正黑着脸看他们。
眼看着他们看过来,她直接闭眼,往凳上一靠,竟开始装睡,像生怕他们缠上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