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出菩萨庙,河神惧雨水,蔺怀生执伞,而汪旸与赵游两个普通人,汪旸得了河神的冷脸和暂时庇佑,赵游拒绝了。
他率先冲进雨水里,别人都来不及喊他,他在雨水里转了个身,又伸出手来回量,见什么变化也没有,朝他们露出上下两排牙笑道。
“我真的没事诶!”
汪旸真是服了对方的莽撞。
“你找死啊?”
赵游哈哈一笑,众人如临大敌的雨,也许落在他身上只有些凉,这或许是这场诡谲又不停的大雨为数不的温。
青年说道:“如果我真的不受影响,还是不麻烦菩萨和河神了。之后也不知道会遇上什么,我帮不上忙,不拖后腿就好。就当淋淋雨,没什么大事。”
这份赤子之心,连河神都有些刮目相。
赵游浑然不知。他说完又像是想到什么,支支吾吾有点尴尬地补了一句:“但等回来后……两位神不抽空帮我烘干一下衣服啊?黏着身上,要是过夜睡觉,有点不舒服。”
蔺怀生很久没遇到纯真的乐天派了,和这样的人相处,总是很愉快的。
“当然,就算河君不出手,我也会帮你的。”
河神奈地瞥了一眼蔺怀生,话语亦带笑。
“哪里让菩萨出手。”
蔺怀生现在觉得,哪怕赵游并不因为外乡人的身份而特殊,他本身也有替代的闪光点。
三人说说笑笑,意间与闷声不吭赶路的汪旸形成了鲜明对比。
赵游本身就是神论者,在初见神明的冲击过后,现在已经几乎把两位神明当成了话聊的朋友,这一路赵游的嘴就没停过。
“我刚才听那些人喊您‘怀生菩萨’,我只知道那些几个有名的菩萨,怀生是您的名字?神明也有名字吗?”
赵游脱口而出。
“因为又是怀和又是生……我想到送子观音了……”
说完,他直瞅着蔺怀生。菩萨分明是男身,但也许长也许臂钏,赵游觉得自己总是狭隘地出几分婉约。
“他们从前也会和我求这类愿望。”
赵游瞪大眼睛:“真、真的吗?”
他更忍不住蔺怀生了,仿佛别的神明点石成金,而这位菩萨专攻怀孕生子。
雨中,青年湿漉漉的头黏着额头,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蔺怀生倒不觉得冒犯,他大数时候脾气很好,在这个副本里作为神明,更有了一种超然的悲悯与神性。他反而顺着赵游的话说道:“村民们什么都求,子嗣只是中心愿的一部分。”
在曾经只有一位神明的山村,人类的信仰是真的淳朴而虔诚,他们把怀生菩萨得不,菩萨也就真的强大如斯。
听够了一路的汪旸此时终于开口了。
“不是这个意思。”
他说的话不明不。
“怀生,‘心怀苍生’,是从前人们笃定菩萨的慈悲而这样称呼他。”
赵游这才了然:“好大的宏愿啊……”
倘若汪旸不说,菩萨名字真正的含义外乡人永远从知晓,也不会知道,曾经菩萨身上凝聚着这里的人类虔诚的信仰。
蔺怀生侧目了一眼态度似乎有转变的汪旸。
一直到现在,河神、菩萨、虔徒、恶人、伥鬼、过客全数出现。751利用自身特权给蔺怀生行方便,但不完全违背游戏规则,蔺怀生不知道身份对应的具人物,除开身份信息明显的角色,剩下的恶人与伥鬼,还法分别对应李清明和汪旸。甚至这两张角色牌的名称也值得再三思量。河神的确是神,过客也的确是客,但恶人到底重在“恶”还是“人”?伥鬼究竟是“为虎作伥”还是真的“鬼”。
下山的路很不好走,渐渐的,话最的赵游也不说了。几人艰难地行了一段,行在最前头的河神停了下来。
“前面。”
他的话让众人纷纷靠近。
穿过稀疏的树丛,这里正是一片视野开阔的高地,够将山下况一览余。在清景象后,众人瞠目结舌。天穹的裂口消失了,但大地上的洪水依然在,曾经的山坳几乎不见,取而代之是一片洪泽,环形般的大河将整座大山围困,没有任何出路。而裸露出的地方,仅剩满目疮痍的大地。
这个副本为什么叫“过河”,现在才揭露真相。
赵游喃喃道:“太夸张了……”
大山外的青年从未亲眼见过如此恐怖的自然之力,在他的世界里甚至以为人类已经征服了自然。
汪旸淡淡地说:“有些不全是洪水造成的。”
他指着他们来时的方向,那一侧更远的山脉也全是一片荒芜。
“大山闭塞,即便是现在也真正没有几个人出去,路修不进来,去最近的镇需要大半天,许东西都要自给自足,木材、农物、草药还有矿石……”汪旸向蔺怀生,“包括给菩萨的供奉。”
赵游惊愕:“好歹给森林一个休息调整的时间啊……专挑一处霍活儿,这种地方只要下一点雨,山滑坡和泥石流就绝不是开玩笑的。”
河神接道:“几世几代,人心贪得厌,就自然成了这副模样。”
汪旸冷笑,只觉得这些神明在伪善,说人类贪婪,但也因此获得祭拜和供奉的神就置身事外?
蔺怀生接的是赵游的话:“生过的,这里曾经数次生过足以毁灭村庄的灾害。”
汪旸质疑道:“不!”
从小在村里长大的孩子,从来没有听过父辈任何只言片语。
但菩萨已经走了,似乎不欲言。
河神似笑非笑地了一眼汪旸,他非人的金眸中是的神性。
“年轻人,不要那么傲慢,也不要以为你的见、听就一定是真的。神明并不讨厌神论者,而弃神者这世上有千千万万,你也没什么特殊,但不要让神觉得,你一个人身上足以见到人类最劣根的知与自负。”
“如果本该生的灾祸没有生,不如想想谁替你们挡下了。”
说着,河神跟上了菩萨的步伐。
前方,蔺怀生并未走快,河神很快与那柄油纸伞并行。
“菩萨生气了?”
蔺怀生意听身后生的对话,并不知道河神和汪旸二人说了什么。他听到河神声音,侧过脸来见到河神目光中的关切,很快猜出缘由,失笑微微摇头。
“我没放在心上。”
河神随着蔺怀生的语气叹道:“菩萨也太过心善。”
乍一听,话语里似乎藏着对蔺怀生的微妙讽刺。
“菩萨若不心善,怎么算菩萨?”
河神问他。
“这是菩萨自己修的慈悲心,还是当初造神的那批人类强加给你的。”
蔺怀生没有应。
河神了然,笑了一声:“人心易改,他们要你慈悲,要我强悍敌,我们都是受控于人类欲望的产物,根本算不上神明。”
蔺怀生说道:“怎么不算?人类虽创造出你和我,但我们都不是空壳。虽然我听不到自己的心声,但河君在菩萨庙时,我听到河君在我胸腔中的心跳。以后若有机会去河神庙拜访,也想请河君替我听听我的心声。”
河神怔然。
“菩萨……这到底是你的真心,还是你的安慰?”
但他不要蔺怀生回答,河神似乎一下子从刚才的偏执与着相中清醒了。要侧头要矮身,才窥见油纸伞下比一点下颚更的菩萨的面容,而这些河神通通都做了。
“菩萨真好。”
“百年前,人类不知有一次地动山摇,我始终记得。菩萨的慈悲不仅护了座下信徒,也护住了一条小溪。”
而那条才没过小腿的溪流,如今已经成神与菩萨并肩。
“等河神庙建成那天,我不要众人祭拜,我只想菩萨来做客。”
“好想与菩萨有一场把酒言欢的畅快。”
蔺怀生抬高伞面,眼睛注视着河神。
“这不行。”
“把酒不行,请河君慎重。”
河神朗笑,神明的悦意传响山间。
“那就言欢。”
“和菩萨在一块,我就很欢喜。”
……
越往下走,泥泞与碎石全成为陷阱,到最后,蔺怀生和河神不得不分别照汪旸和赵游。湿漉漉的赵游归了河神,蔺怀生就把伞面变大,让汪旸和自己一行。
在河神的讥讽后,汪旸显得沉默,他只一言不地走着,但细,步子又是配合着蔺怀生的。
赵游问:“等会我们要去村子,村子要是被洪水淹了,那我们该怎么办?”
河神说道:“凡人,这问题你不用烦扰了,村子就在那。”
不知何时,他们已经到了村口,歪斜或坍塌的房屋呈现在众人面前,这已经是一个死村了,而不远处似乎就已经够到洪水形成的河的边界。但一时人迈出一步,因为大家都明,赵游的话才是对的。
村子在山坳平地,洪水汹涌,淹没他地势更高的地方,没道理还剩下这座小村子。于是这座村子就像是蓄意留在这请君入瓮的陷阱。
几人相互对视。
但心里都只有一个答案。
汪旸说:“神像藏在我家的地窖里。”
“那就去拿。”
河神断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