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一怔。
小小孩儿心思竟然如此细腻?
她那一瞬间的反应,都让她看出来了?
可见,三宝一直在关注她。
辛夷弯腰,一把将孩子抱了起来,搂在怀里当街亲了亲小脸蛋儿。
“娘的三宝最孝顺,娘没有白疼你。但是,即使是想要回来给娘,也不能这样做,明白吗?别人的东西,是别人的,不可以强要。”
“娘……”三念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声音突然就酸了,黑眼睛眨巴眨巴,睫毛纤长,更显可怜。
“我不想傅叔成婚。”
“呃?”辛夷笑问:“为什么呀?”
三念歪着脸,瘪着小嘴,眼泪都差一点掉下来。
“傅叔成了婚,有了自己的小宝宝,就不会再疼爱我们了。”
“……”这是什么占有欲,都隔山打牛了。
辛夷好笑地捏她鼻头。
“瞎说什么?傅叔是你叔,不是你爹,没有理由一直要疼爱你。有娘疼爱还不够吗?”
“那如果傅叔娶了娘,不就是三宝的爹了嘛。”三念梗脖子犟,声音很大,引来好多人的目光。
辛夷吓得赶紧捂住她的嘴,低低地斥。
“小丫头片子,你想害死你娘。不可胡说……”
“哟,那不是辛夷药铺的张娘子么?”一个包着头巾身着褐布衣裙的妇人走过来,挎了个竹篮,里头也有一只小猫。
她挤到辛夷的身边,笑盈盈地问:“娘子买猫呀。”
辛夷扭头一看,心登时凉了半截。
这个人是马行街有名的大嘴婆子,姓李,人称“李大嘴”,家里是开胭脂铺的,她家铺子就在杜氏香药铺的旁边,若是她听到三宝刚才的话,不知会传出什么花样来。
“是啊,随便看看。”辛夷尴尬地应。
“你看我挑的这狮猫如何?”杜氏拎高竹篮给辛夷看,“你要喜欢,我带你去买……”
辛夷对送猫给傅九衢这件事,已然淡了心肠,见三宝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这只狮猫,微微一笑,“好呀。劳烦李大娘。”
李大嘴不愧是李大嘴,从宠物市场一路聊到马行街,不仅帮辛夷以极低的价钱拿下一只漂亮的狮猫,还把辛夷想知道的关于杜仲卿的事情,说了个底儿朝天。
原来,隔壁那个荒废的院子,原本就是一个香铺,名字就叫“杜家拣香铺”。
杜家在汴京城经营香料已有数代,是经官府特许专营,他家的许多名贵香料,别的香铺里都买都买不到。
杜仲卿少年时便受熏陶,一生爱香成痴,却关闭自家祖传店铺,去给别人制香的原因,说来其实有些荒诞。
一年前,杜氏拣香铺里发生了好几起恐怖事件,后来就有传言,说杜家的香药引来了爱香爱美的九尾狐妖,九尾狐妖会吸食男子精丨血,祸害壮男性命,因此杜仲卿才会变成那样一副痴痴呆呆的模样……
在一连串男子夜遇狐妖,昏迷后被吸食阳丨精的事件发生后,杜家拣香铺生意一落千丈,杜仲卿父母相继去世,他自己本就不会经营,很快就关张了店铺,然后这个香呆子,被石唐请了过去,再后来,就有了对街的杜氏香药铺……
辛夷大为震惊。
不是因为李大嘴说的那些话,而是“杜家拣香铺”的故事,让她回忆起了《汴京赋》里“九尾狐妖”的剧情。
当然,那不是狐妖,而是活生生的人。
但辛夷没有亲自策划这一段,只是听同组那个负责香料知识的姑娘说过几句,未知全貌。又因为那一段剧情太过恐怖,全被她跳过了,根本就没有细看——
“唉,早知如此,就好好玩游戏了……”
辛夷合上门,让良人带走三念,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径直去了后院。
那天晚上从墙上掉落在葱地里的竹筐,仍然挂在原处。
辛夷走过去,从挂钩上取下来,仔细看了看,又搬来一张长凳,踮着脚看向隔墙……
没有人居住的痕迹。
~
那天晚上,长公主府开了十来桌席面,为小周娘子聘回来的狸奴接风洗尘,正式入住,阖府上下,一直热闹到天色擦黑,宾客们才陆续散去。
然而,一向爱猫如命的傅九衢没有在家。
他已经在皇城司住好些天了。
偶尔回去看看长公主,向娘老子请个安,然后便以公务繁忙为由扬长而去。
长公主也由着他。
只要儿子能听她的话,成婚生子,有点小性子她是不管的。
“小的听说那猫儿十分逗趣,连长公主看来都很是喜欢呢,还摸了猫的背毛,小周娘子也真是会挑选,有眼力劲儿的……”
孙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府里的事情,偷偷观察主子的表情。
“九爷要是见了,定然也会欢喜。”
傅九衢打个哈欠,不耐烦地摆摆手。
“爷困了。去备水!”
“是。”孙怀转过身去,不知想到什么,又忽地回头,笑盈盈地低头禀报,“还有一事,小的差点忘了告诉主子。察子来说,那个张小娘子在大相国寺的猫市里买了一只狮猫,说是要送给郡王当谢礼。”
送猫当谢礼?
“哼!”傅九衢懒洋洋地阖下眼,沉默片刻,披衣起来走向屋里那一面硕大的铜镜,站直身子整理仪容,然后语态闲闲地道:
“既然她这么有孝心,本王就给她一个机会。”
孙怀不解地呃一声,抬头看来。
傅九衢侧目,淡淡地吩咐,“她来送猫,就说本王不在,把猫留下即可。”
孙怀瞟一眼主子,低声应了。
接下去,几个人便认认真真地等着辛夷来送猫。然而左等右等,整整三天过去,别说猫了,连猫影都没有见到。
孙怀有些生气。
但看着主子一日比一日阴沉的脸,他又不敢怪罪别人,只能生生将一个巴掌搧在自己的脸上,怕主子不解气,换个手再来一次。
“都怪小的多嘴多舌,扰了爷的心情……”
傅九衢低头敛目,手指慢悠悠捏着额头。
“孙怀,爷有多久没去瞧过行远那三个孩子了?”
孙怀揍自己是下了狠手的,这时脸颊滚烫,耳朵嗡嗡作响,一时没有听清他的话,傻傻地鞠着腰,昂着头,看着自家主子爷,半晌才反应过来。
“有,有十来天,半把个月了吧?”
“那是有些日子了。走,陪爷瞧瞧去。”
傅九衢负着手,大步走在前面。
孙怀左右看了看,摸着吃痛的脸颊跟上去,总觉得自己会错了意,白挨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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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奉上,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