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哪到哪啊。
这还只是一个小县城,为了不打击朱五六对朝廷的信心和积极性,周欢都没好意思往大了说呢。
一个小县城就敢这么干了,其他大城市渠道只会更多。
而且官越多的地方事情越多,官越大的地方事情越大。
咱小老百姓,做不到别的,就管好自己,让自己能活下去,好好活,这就行了。
至于上升到朝廷和国家,那咋只能说不求给朝廷做多大贡献,但咱也绝不会拖人家的后腿。
今天咱们是从不干净的渠道拿的粮食,可这粮食到了咱的手里,它就干净了。
咱们可以保证江浙的灾民和打仗的将士们都能吃到好米好饭,不会让他们也跟着吃掺了沙子的。
周欢说的话,就是这个意思。
舅舅你明白了吗。
也就是一米的距离,站在周欢对立面的朱五六忽然挪动了一下脚步,
旋即整个人泄了力气似的瘫坐回了原位上。
半响也说不出一句话。
孙佩芳知道他的善良和纠结,但周欢说的确实这个道理。
那些米行既然敢买下来,那就敢继续往外卖,卖给豪门大户,然后给老百姓吃的还是糙粮。
没区别。
真是不如被他们买去强。
怎么办,朱五六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
一家三口静静等待着胡有山的回信吧。
也是这样的弯弯绕绕,朱五六家得了几袋子便宜的粮食,还是精米。
临走前,给胡有山留了二十斤,没要钱。
关于朱五六听到的消息不能再告诉任何人了,不然他容易招来口舌之灾。
也容易让民众人心惶惶,引起骚乱可不好。
但朱五六又必须感谢胡有山,任凭这人说自己家还够吃也不行,因为朱五六知道若是收粮了,家家户户都逃不过去。
那时候粮食都紧缺了,谁还会买他家的山货。
让他一定收下,不收就是不给面子。
至于走后,朱五六想了想还是让孙佩芳和周欢看着骡子车,他一个人又去县城真正的买了几袋子的米。
这些才算是村里一起的,是明面上的。
此时,青青绿草上,已经分不出来谁家是谁家了。
孩子们玩成了一堆,女人们围坐了一堆,小子们在一起弹纸片,姑娘们在一起研究绣花的技巧。
绣娘们一同听着孙佩芳给他们讲述针线的几种走法。
这不是新到了许多货吗。都是好东西,这些人没见过,若是直接上手,那很容易整坏了。
另外这批货里头还有一些都是半成品,得和李老二说一说,除了花机之外得另打几个腰机。
李老二:“怎么?咱家的机器那么好还织不出银条和纱帽这些小东西了?”
“不是织不出来,是大材小用了。”
李老二:“那有啥的,能织出来就行,管他大才小才的。”
“不是啊李叔,你想啊,咱们除了这些小物件最主要还是要做衣裳,做衣裳的话,咱们还是得用花机,就咱们家现在这些机器,说白了也是刚刚够用。
但是若是还要织面纱帽和轻绢还是用小机器的好,不但省事,还不用占用做衣服的机器。”
“明白了,是咱东西不够使唤了。
那行,那改名让大壮打几个出来,你会画不?”
孙佩芳摇摇头,“不会,就是看过也都忘了。叔,你从前也么见过?”
“见过,也忘了,我这都是多少年前了,能记住江南的花机已经是很不容易。
当时,我就想着把最好的记住了,今后便什么都能做出来。
可谁知道这些东西还不是一伙儿的呀。”
翠儿哄好了孩子,坐到了孙佩芳跟前,“咱县城里就没有现成的?一家也没有?不行咱去看看呗。”
“好像是没有,从来也没见着过,这东西多是江南才有,哎,偏偏这时候世子妃给咱们还都是江南的料子。
我想想,不行就改革样,先专门绣些大件吧。”
李老二点头,“不行让周欢去城里看看,那姑娘是个有福气的,备不住她去了就能看见。”
这边厢,李老二都要给周欢说邪乎了。
另一头,小福星周欢对着天上的鸟,连发了三枚石子,一只也没有打中。
看着大外甥女激恼的样子,朱五六笑呵呵上前,在边上比对了一番,“你先别着急射击,你瞅瞅你大旺叔怎么射的,你那两只眼睛都没睁开呢,你能射着就怪了。”
“两只?不是睁开一只对准吗?”
“你看看,这你就不懂了吧,你看谁射箭是只睁一只眼睛的,那都得是两只一起,最准正中间。你只睁开一只,那肯定是要射偏了的呀。”
孙兴旺也过来了,笑着说:“欢儿,你别着急,这很多姑娘连弹开都不敢呢,你这已经很厉害了。
你等着,你等着大旺叔给你来几发厉害的。
今晚上咱们回村篝火晚会去。
吃天上的,地下的,还有水里的,想吃啥有啥。”
周欢一听还有水里的,正好自己站这一点不背光的地方已经又半个时辰了。
小脸晒通红。
干脆把场地留给孙兴旺他们,不然自己一射,一林子的鸟全跑了,他们玩的还有什么劲。
下水抓鱼去咯。
可谁知道,抓鱼也不简单呢。
抓鱼还被小辈们嫌弃了呢。
狗蛋子亲眼看着小鱼们被周欢一杆子一杆子的吓退,说道:“姐,你咋还来捣乱呢。
插鱼不是这么插的。
你不能看着鱼在哪就朝着哪插,那不对劲。
比如说你看见鱼在你脚这个位置了,那你插的时候就得往后下方插进去。
你等会看我啊……
——嘿!你看,这样才能插到。”
“天啊,小叔好厉害呀。”
“小叔这一会儿工夫都插了三条了,周欢姐姐一条还没上来呢。”
“是啊,秉文你真厉害。”
狗蛋子抿了下嘴唇,笑看了一眼小花,故作镇定对周欢说道:“姐,你看见了没,就学我这么插。”
看见了,看见你嘚瑟那出了。
周欢倖悻的阔步上了岸。
抓不着就抓不着被,重在参与懂不懂。
坐在石子滩上晒脚丫子的功夫,忽然听见树林子里也是一声声惊呼。
周欢:要不要这么雀跃呀,这次有射中了什么呀。
咦?
怎么这声越听越不对劲呢。
不仅不是兴奋,还有些似曾相识的恐慌。
好像是她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