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准备上路,王彦上车的时候手里还提了个木板子,江玉影紧随其后,还挺诧异。
他们也没带这么个四四方方的木板子上车呀,那应该是老爷捡的吧。
可随手捡的也不该四面这么光滑,怎的一点刺都没有呢。
只待王彦坐稳了,江玉影才看出来,这板子原是垫在腰背上用的。
王彦见江玉影一会儿看一眼自己,一会儿又看一眼木板子,说道:“你不用看啦,这木板子是镖局那里面的小伙子送的。
专门给我做出来垫腰上的。”
“专门给你的?”江玉影探着身子,“他们知道你腰受伤了?”
“非也,是那小伙子见我起身扶腰,便知道我腰不好,特别拿出家伙事给我做了一个。”
在这?
现场磨的?
这活人还有这手艺?
江玉影顺着王彦的指尖看过去,只见孙大壮一口水一口肉,摇着二郎腿在车上坐着。
边上姓朱的还给他摇扇子,一群人嘻嘻哈哈有说有笑。
不像是老板和伙计,倒像是一家出来的似的。
王彦:“真别说,你拿出来的软枕实在是太软了,我这腰还得自己受力,这回好了,靠着这木板,终于能在车里直会儿腰了。”
江玉影眼神还没飘回来,顺嘴就把心里话说了。
他们这该不会是刻意谄媚吧,出来接货还拿着工具出来?他们怎么知道腰受伤了得这么靠着才舒服?
在官场中,对王彦这人,官僚之间,流传一句话:王彦这个人,对事不对人,家教极为严苛,若是家里人闹了事,他甚至可以大义灭亲。
所以呀,王彦对江玉影说出这话,心里就不大满意了。
怎么?意思是人家不该给他做呗,人家帮他就是谄媚,不帮他就是正人君子了?他就活该一路上遭罪呗?
江玉影见王彦吹胡子瞪眼别过头,赶忙解释。
可解释,人家不听了。
王彦很是不乐意,直说道:“你可别忘了,这一趟是你求着我来的,我手上的公务都交给巡抚处理了,特意随着你跑出来一趟,就为了江河那点事。
不是说我说你这个当姑姑的,以前说江河慧眼识珠,能耐过人的是你,现在对他看上的人不放心的也是你。
你到底有几副面孔啊你,你既然这么不放心,你怎么不替他找一个可你心意的。”
这话说得,这不是当初咱们家老祖宗说的,要让家里的孩子都能找一个称自己心意的吗。
再说了,那些燕京的女子一个比一个娇贵,又不能吃苦,又天天整事儿作妖,她一个也看不上。
王彦:“你看你这人,矛不矛盾,你说不能吃苦的你瞧不上,这回有能吃苦,还有本事的,你还瞧不上。”
话音未落,江玉影丧气道:“这不是还没见到人吗,谁知道这姑娘什么样啊。
还有啊,以那姑娘的身份,给侯府当个小妾那都是高攀了,但就是妾,她也得过过眼,不能进门前一套,进门后一套。”
王彦闭上眼,半响没说话,只待困乏时悠悠来了句,“嗯,要是这些事儿真成了,那就是皇商给你们家做妾,嗯……你们家还真是高门。”
此时,毫不知情的“高门之妾”懒洋洋的躺在炕上。
她才没有两幅面孔,她只有一副,就是懒趴趴。
“干嘛呢,躺着还不老实,嘴里嘀嘀咕咕的。”
孙佩芳是一千一万的不想念叨她,可忍不住啊,全村人都因为节度使和老夫人的到来忙忙碌碌,一刻也不得闲。
金老太太带着一帮姐妹在喜刷刷里把窗户里里外外换了一层油纸,地面被拖的直打出溜滑。
绣坊里的姑娘们给屋里收拾的,就差没拿指甲抠缝了。
还有医馆,喜宝两个往城里去了两天,吴又仁在山上开荒去,弄了个块地种药材。
医馆里就喜宝一个人,给人号脉,给人开药,忙的都起飞了。
就周欢,这个几家店铺的一把手,杨的二正的躺在这,一点活也不干。
周欢把手搭在了自己的肚子上,慢悠悠说道:“急什么,要是看不上咱们家了不是更好。”
“啥?要是没看上咱家,那咱们这不白忙活了吗。”
“哪白忙活了?您是没赚到钱吗?咱们没他们的时候赚的可比现在舒服。
您别忘了,那时候咱们的本金也没那么多呀,也没有那么多的活儿,赚的钱都是咱们自己分。
现在可倒好了,赶鸭子上架似的,一天休息都没有,别人休息可以在家躺着,我休息了就得进城去陪人闲唠嗑。”
孙佩芳偷着乐。
“那还不是你自己太能耐了,你舅舅可说了,能者多劳。”
周欢正闹心呢。
“啪——”一下,拍上了自己的胳膊,抬手一看,血粼粼的蚊子哟,全是自己的血。
“装是装不长久的,咱们就坦荡点,真实一些,平日里怎么干活,现在就还怎么干活。
他们看上就看上,看不上就拉倒。
咱们骗过去了一时,以后还能骗一辈子啊。
多累呀。
还有,咱们这时候装的这么好,万一以后在大事儿上出了问题,怎么办,那时候更严重,还不如现在就让他们对咱死了心。”
行,你厉害。
孙佩芳拿着驱蚊的草药膏给周欢胳膊上擦,说道:“那村里人能受得了?你李阿爷第一个受刺激。”
“他年轻时候没刺激过?我看他们太贪心了,没有钱想要钱,有了钱又想要更多的钱。”
孙佩芳不反驳。
这话说的也确实没毛病,人嘛,总是贪心的,周欢要是不贪心,还开什么喜刷刷呀,就种地去得了。
可她别说孩子了,自己都没做到呢,说人家没底气呀。
何况,朱五六说了,不能拿周欢当孩子看了,人家是大姑娘、大老板,家里家外也很讲究面子的。
比如现在,他们正说话呢,屋外传来了敲门声,得亏是孙佩芳没用对教育孩子那一套说周欢懒。
一开门,是楼先生来了。
“先生怎么来了?快进屋喝口水……欢儿啊,快下地,先生来了。”往大前方瞅了一眼,“您自己来的?”
楼德华笑呵呵进了屋。
“就我自己,也没什么事儿干,在驿站叫了个马车就给我送过来了,欢小友睡午觉呢?”
孙佩芳没回头。“啊,这腰还是得养,这几天她可累坏了,别人干活她干活,别人休息,她还得去城里陪世子妃唠嗑。”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确实该养养了。
那个什么,别让她下地了,我进去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