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王殿下亲手把王渠让连夜抄好的敕书郑重地交到了赵正的手里。
“敕曰:国家大事,唯赏与罚。而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自景中首乱,中夏不安,蕃戎乘危,侵败封略,朕未尝一夕忘怀……蕃贼侵我河西,扰我陇右,尔凉州兵练苍宣守捉赵正,卧雪爬冰,舍生忘死,破敌五百余里,扭乾坤于危难,赏爵晋职理宜然也。兹特赏卿苍宣县伯,食邑三百户;加封游骑将军,授骑都尉司兵以参军事,领凉州都府兵练之职。钦哉!”
敕书如右,符到奉行。
赵正连看了两遍,似乎确定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苍宣县伯,正四品爵位;游骑将军,五品散衔;骑都尉司兵,从五品军职。
“赵伯爷!”凉王呵呵呵地笑,虚拱双手,面带恭贺之色。
“殿下折煞了。”赵正连忙合拢手里的敕书卷轴,回礼作揖,寻思着这就算加官进爵了?
其他的都不重要。
俸禄呢?一年发几贯钱?
食邑三百户?那岂不是要撑死?遥想数月前在吐谷浑的种种,赵正“嘶”一声,难怪大唐丘八善战,朝廷立功赏爵派官那是真大方。也就烧了个粮仓,没想到摇身一变,就从泥腿子成了伯爵。
瞬间高富帅。
梁珅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我跟你算过了,赏田七百亩,一年薪钱五十贯、粮二百八十石。”
“哪有那许多!”王渠让满脸冷汗,道:“那是旧制,兴庆元年就改了。元良是四品爵,俸钱五十贯没错,但俸田也就三百亩,俸料没了,全靠田产。而且食邑三百户也就是个虚赏,不作数的。”
赵正心说田不田的无所谓,左右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但一年五十贯俸钱也太少了。比起赵硕赏给平凉的十万贯这般的大手笔,真不够塞牙缝。
他却不知大唐勋贵家里本就富裕,从来不靠俸钱吃饭。赵硕赏的十万贯,是自己的私房钱。若是朝廷赏功给的,金不过数百,银不过上千。
关键是心意。
而且爵位这东西,多少人行伍一辈子,刀口舔血,就为了争那半爵之名而不得。
有了爵位,等于一只脚踏进了门阀,至少在凉州地界,有爵之人屈指可数。只要不是谋反等十不赦的大罪,终身享用。
往床上一躺,一动不动,就有三百亩田产,五十贯俸钱。省省还是能过的。
赵正一想到这里,也罢,虽然县伯听上去没有国公郡王之类的霸气,但好用。凉州府下,他从此以后还不横着走?
梁珅本就是勋贵子弟,此次战场建功,也赏了县子爵位。但在长安时,所闻所见,满地爬的都是各种爵。此次赏爵不过是完成家族任务,爵高爵低不说,总算在祖宗灵前好歹也有了个交代。
就算此刻辞官,回了长安,他也是勋贵!
一时间,赵硕的书房里一阵欢腾。
赵硕看着几人笑谈,一时也按捺不住,让人撤了茶,摆上了酒碗。
谷辋
王渠让捅了捅赵正,眼神暧昧:“此次封爵,你可得敬殿下一杯……”
赵正当然知道,功表是都督府上呈兵部的,里面怎么写,官职爵位怎么赏,是凉王殿下在吐谷浑谈判之时百忙之中抽身,亲自参详的。
但赵硕却不领这个情,直摆手道:“与我无甚关系,元良能封爵,是安郡王的功劳。”
给赵正什么赏赐,凉王思虑了很久,原本是担心朝中纠葛,太子从中作梗。给赵正个实职更加稳妥,日后再有大功,再行请赏。但安郡王赵末及时送来了一封书信,让他定下了心思。
赵末极力主张大赏,而且料定陇右军争,朝中争议不会太大。正值用人之时,陛下又是行伍出身,只要赏功册表呈上,他定全力支持。
赵硕知道,安郡王随陛下征战二十载,他对陛下的了解有独到之处。他若是这么说,就一定是有恃无恐。于是安心表功,至于怎么定夺,就交给朝堂。
没想到兴庆皇帝加了码。
原本赵硕只为赵正讨了子爵,谁知陛下大手一挥,直跃两爵,让赵正凭空飞升,成了伯爵。
敕书到时,王渠让一边抄,赵硕一边疑惑。安郡王却只是捻着胡须笑笑,凉王殿下,往后的路还长,二郎你且学着这平衡之术……
赵正连干三碗,赵硕也一一应了。让人把赵吉利几人也都喊了进来,只见几人身材魁梧,孔武有力,便哈哈大笑,直言道:“有平凉在,凉州便有了屏障,从此无虞。”
几人诚惶诚恐,又连连敬了几碗水酒。赵硕高兴,竟是喝醉了过去。
王渠让扶着赵硕去了卧房歇息,众人一起跨出了都督府的门槛。赵正正吩咐几人去租车回家,却听身后有人招呼。
王渠让追上前来,对赵正道:“殿下喝多了,但还有一事未说。”
“团练营的事?”
王渠让点头,“团练营事关凉州军事根基,殿下既是用了你的兵策,也赋权与你。营地、军资等一应造价以及人事、调佣等事,便也交予你了。”
“都督府不参与?”赵正心想别的倒是好说,人力调用可以找四县徭役,但造价这块可是个棘手的数据问题,偌大个都督府,也不给个会计之类的。
“瞧你这话说的!”王渠让气笑了,“元良如今不是都督府的人?方才领了都府司兵之责,怎地这一会儿出门就忘了?”
赵正恍然大悟,此时此刻,他已然和王渠让一般,是正牌翔鸾阁人士了。
“哈哈哈哈,元良一时不察,王长史莫怪!此事我自尽心竭力。只是府库钱财调用,还望长史大开便宜之门!”
“好说!”王渠让拱拱手,“若有差使,定全力施为!”
赵正也行了一礼,便即告辞离开。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从都督府出来,在凉州城里又逛了半日。赵正原本想直接回平凉,但赵吉利几人却不依,好不容易来一趟凉州府,怎么说也得去逛逛。
赵正心说这有什么逛的,抬眼一瞧,却见左近一间“红潇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