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和酒吧街两者之间,必须有一个选择搬迁。”
曹勇神情凝重:“厂区是人口密集地带,旁边就是娱乐区,这样一来很难管控,治安成本也很高。”
李胜斌点头附和:“治毒治黄得从源头上抓起,如果只是针对案件本身,那只能是看见耗子抓耗子,永远逮不完。”
王永江活动了一下身体:“就事论事,除了小曹刚才说的厂区分离,你们觉得还应该从哪些方面着手?”
曹勇和李胜斌互相看了看,他把目光转向王永江,试探着问:“王局,听您的意思,上面有动作?”
王永江心情沉重地点了下头:“这次的案子影响非常恶劣,虽然我们已经启动了保密程序,可还是有部分信息传了出去。省里半年前拉到了几个大投资商,本来事情基本上已经定了,就是因为这次的事儿,对方认为滨海市的治安有问题,投资暂缓,需要再观望一段时间。”
曹勇问:“看样子,投资的事儿黄了?”
王永江闷闷不乐地说:“商人逐利,他们手里的钱可不会白白放在银行,更不会摆在家里过夜。既然滨海这边用不着,就会转向其它方面。“投资暂缓”只是表面上的说法,实际上跟黄了没区别……省里的领导很恼火,责令限期破案,还要省厅和政法委熟悉情况,一再帮着咱们说话,这才没有下达限期令。”
李胜斌摇摇头:“我早就建议省里加大对基层部门,尤其是街道办事处和社区的法制项目拨款。这法制宣传不能停啊!以前各个社区都有报刊亭,还有公用报栏。现在人人都有智能手机,没人看报,取消报刊亭也是情理之中。可上面这些人的想法我觉得很有问题,总不能因噎废食,没了报纸就直接取消所有宣传项目。就这些年,社区法制宣传几乎陷于停滞状态。别说是辖区老百姓了,就连社区自己的工作人员,对相关的法律条文也不清不楚。”
“那些贩毒分子都黑了良心,他们为了钱什么都做。别说是成年人,就连小孩子都不放过。前段时间海关截获了一批国外进口的糖果,产地加纳大,含thc,这在国内是绝对禁止的。”
“王局,您真得跟上面好好说说,严格管控这种事情,不能光靠咱们公安部门,得多部门联动才行。再说了,从来就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平时不做法制宣传,不对辖区老百姓进行引导,等到事发了才临时抱佛脚,根本没用啊!”
“发展地方经济是个大命题,得综合起来看。不能光为了钱就什么都答应,尤其是对于那些开发商和投资商,不能只要他们给钱就随便承诺给予各种便利。就说虎平涛这次传出来的情报,如果厂区和酒吧街间隔远一些,咱们管控起来就容易得多,街道办事处的综合执法大队也能帮上忙。”
王永江点点头,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这些问题我都知道,你们有你们的困难,可再难也得理清线索,解决问题。同志们,从来就没有一蹴而就的事情。想想咱们的党,还有国家,万事开头难,从失败到成功,走了多少弯路?牺牲了多少前辈?好不容易有了今天,是无数先烈用生命才换来的。不同时期,对问题的看法和理解不同。就说经开区的位置设定吧!谁能想到社会竟然发展到现在这种程度?小曹,还有小李,当年设立经开区的时候,你们还在上学。你们现在说得头头是道,可如果换了你们是省委一把手,能看穿时间,想到现在?”
王永江说话很严厉,曹勇和李胜斌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吭声。
“我不是对你们有意见,但你们不能在这些问题上发牢骚。”王永江的语气变得缓和下来:“这些事情我会报给省里,可具体该怎么做,还需要集中多方意见进行探讨。你们的主要精力得集中在案子本身,尽快侦破。”
……
起床的时候,虎平涛感觉浑身乏力,眼睛酸涩,嘴里微微有些发苦,而且很干。
昨晚喝了两瓶啤酒,直到深夜才休息。
“昌达经贸有限公司”,这是洪爷所在的企业名称。酒吧只是能见光的生意之一。在外行人看来,公司经营者对员工还是很不错的,专门租了一幢楼作为宿舍,还搞个了很专业的小食堂。
老宋是厨师。六十多岁的人了,头发稀疏,脑袋上百分之八十的部位都光着,露出粉红色与暗黄色相间的头皮。她腰身肥胖,每天趿拉着一双黑牛皮拖鞋,在食堂里走来走去,看似动作迟缓,却从不耽误正点开饭。
是的,老宋是个婆娘,上了年纪,满脸横肉,手里挥舞着锅铲、菜刀、平底锅那种类型。
职工宿舍表面上看是整整一幢楼,其实这座建筑里大部分房间都是仓库。储备的货品有粮油、罐头、家具、根雕、茶叶……总之很杂,其中茶叶是经营主项。
大楼中间设置了一条隔道,把男女宿舍分开。包括虎平涛在内,男的这边有二十多个人,女的那边有十一个。但就虎平涛观察,男宿舍这边的设置很奇怪:从自己居住的二零一房间和相邻的二零二房间开始,递次往下,二零三至二零七房间都是仓库。后面与墙壁连接的二零八与二零九是宿舍。再往后,二一零房间仍然是仓库。
他很快发现,住在二零一与二零二房间的人,都是“自己人”。
每个房间四个,总共八个,都是洪哥的手下。
洪宗元昨天中午来到宿舍楼,一直待到晚上。晚上十一点多,他让老宋炒了几个菜,当做宵夜。
老宋手艺还可以:蒸鸡蛋、油炸小黄鱼、花生米、凉拌黄瓜,主菜是麻辣小龙虾,再配上一大锅蛋炒饭。
洪宗元让人从外面买了几箱啤酒,在一楼大厅里摆开桌椅,瓶对瓶地吹着,情绪很高。
虎平涛悄悄点了下人数:包括自己在内,二零一和二零二的八个人,加上洪宗元及其身边的保镖,总共十三个。
吃宵夜的时候,他注意到洪宗元喝酒不多,前前后后只喝了一瓶多的“青岛”。而且他对其他人也控制着酒量,一直口口声声“多吃菜”,很少劝酒,别人敬他的时候,也只是碰下酒瓶,小口浅抿。
啤酒是大口豪饮的代名词。平常时节,三、五个男人在宵夜摊上,至少也得一箱才够。
这么多人才要了三箱酒……虎平涛当时就觉得奇怪。
老宋上菜的时候,他就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小黄鱼、鸡蛋、黄瓜之类的菜品,平时都存在冰箱里,拿出来就能用。但小龙虾不同,这玩意儿讲究吃个新鲜,即便是食堂,一般是早上买回来,最迟下午就得做熟。否则过夜就得死一大半,很快会散发出浓烈的腥臭。
老宋炒的小龙虾很好吃,用冰镇啤酒下着刚好。
很明显,洪宗元并非突然心血来潮与大家共进宵夜,他是算好了时间,让老宋白天买菜的时候提前购入小龙虾。
十二点左右的时候,洪宗元打了个电话,叫来几个女的,说是一起吃宵夜,其实就是陪酒。
她们住的不远,就在隔道另一端的女宿舍。
来了六个人,虎平涛都见过。她们是“地心引力”酒吧二楼的女招待,制服有两种:兔1女郎和jk。
洪宗元在选人方面颇有独到之处。女招待不一定要长得漂亮,但身材很关键,必须凹凸有致,有着足以吸引视线的大长腿。女人嘛,这是最重要的先决条件。头发质量不好可以戴假发,皮肤粗糙暗黄可以多擦粉,眼睛小了就勾描眼线扩大外沿,鼻梁不够高挺就在鼻翼两侧加深妆色,最后配上醒目的姨妈红唇膏……至此,人造美女闪亮登场。
这些女的很大胆,也很开放,来了就选择各自不同的目标陪着坐下。
洪宗元给虎平涛安排了一个名字叫“小红”的,就坐在他旁边,喝了两杯酒,干脆直接坐在他腿上。
小红穿的很暴露,动作也很大胆。她一边玩骰盅,一边把身子往虎平涛那边贴过去。她名字肯定是假的,虎平涛通过面部皮肤与对方身体隔着薄薄衣料的接触,断定她的胸也是假的。
硅胶、注射、假体……总之是后天的手术产品。
有女人,菜也不错,虎平涛很快来了兴致,搂着小红一口气喝了两瓶啤酒。
开第三瓶啤酒的时候,坐在斜对面的洪宗元扔过来一支“万宝路”,笑着说:“阿衡,少喝点儿。只是吃个宵夜,意思意思就行了。”
虎平涛是聪明人,他接过烟点头称是,拿出打火机点燃,坐了几分钟,直到那根烟快要吸尽,这才开玩笑似的把小红从自己身上推下去,喷吐着烟雾对洪宗元笑道:“洪哥,我去下洗手间。”
洗手间在走廊尽头。虎平涛吹着口哨站在小便池正前方,以潇洒的动作,将手中的烟头从窗户里弹出。
穿好裤子转身走到盥洗池前,拧开水龙头,身后来了一个人,是洪宗元身边的保镖。
“洪哥说你喝多了,有些不放心,让我过来看看你。”他面带微笑,态度很温和。
“呵呵,才两瓶啤酒而已……谢谢洪哥。”虎平涛笑着回答,随即两个人一起走出了洗手间。
之前离开餐厅的时候,他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小便的时候,虽然隔着一堵墙,却可以听见外面传来轻微的呼吸。
这种程度的监视对虎平涛来说毫无意义。他根本没想过用手机传讯,那样做虽然便捷,但不确定因素太多,也很危险。
一点多的时候,洪宗元就发话,散了局,让众人回房休息。
包括小红在内,所有女的回宿舍。陪酒就是陪酒,想象中的男女大被同眠,这种事情根本不存在。
虎平涛躺在床上,很快进入了深度睡眠。
醒来后,他拿起摆在床头柜上的瓶装矿泉水,一口气灌了半瓶。
喝了酒都觉得口干舌燥。
慢吞吞地刷牙洗脸,然后穿衣服穿鞋。反正同宿舍的都是男人,穿个裤衩赤条条的样子大家都见过,谁也不比谁少个零件,胸前也不会多出两团活色生香的红枣点缀白面馒头。
虎平涛端着茶缸从盥洗室回来的时候,对面床上的舍友也醒了:“阿衡,这么早就起来了?”
虎平涛把毛巾挂在衣架上,笑着回答:“都快九点了,睡不着啊!”
舍友叫王学新,名字虽然文雅,人却长得很壮实,有模糊的胸肌轮廓,大腿和胸前黑乎乎的全是汗毛。
被他这么一说,宿舍里另外两个人也起来了。
穿上衣服裤子,虎平涛摸了摸略感粗糙,也生出了很多胡茬的下巴,对王学新笑道:“阿新,我看昨晚那女的对你挺有意思,要不今天晚上你约她去看电影,顺便找个地方把她就地正法?”
这是男人之间经常说的荤段子。
顿时,另外两个刚起床的舍友也笑了起来。
王学新光着身子坐在床边,摆了摆手笑道:“那女的化了妆看起来还马马虎虎,用水一冲比鬼还丑。”
他调侃虎平涛:“要不我给阿衡你介绍一下,当月老拉拉线,回头你请我吃饭?”
“新哥你怎么这样啊!为人也太差了吧!没用的才甩给我……好歹介绍个正妹啊!”虎平涛愁眉苦脸。
一屋子人顿时大笑起来。
早上起来的时候,虎平涛就发现自己摆在床头椅子上的衣服被人动过。
他每天晚上临睡前,摆放衣服裤子看似随便,实际上都有特定的角度和位置。无论衬衫还是t恤,斜挂在椅背上,右侧衣角会向内凹陷,浅浅的折进去一个角。幅度不大,通过衣服挂衬上部的压力,可以长时间维持这种形状。
裤子也是同样的做法,左右裤管各有一个隐蔽的内向折角,上面被挡住,外观上根本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