葳尔蒂亚娜盯着空白书页上浮现出的猩红字迹，陷入了沉思。
“只有夜晚才可以进入深渊么？倒是蛮正常的。灰雾之主不具备人格和形象，那么它的意志是如何诞生的，又是一种怎样的形态？李锡尼卿又是怎样的存在，为何会跟灰雾之主建立如此紧密的联系？”
她沉吟了片刻，忽然觉得自己可能并不是第一个进入深渊的人类。
因为第一个进入深渊的人，应该是瓦勒里乌斯·李锡尼。
远古时期的那场战争落幕以后，深渊世界就已经彻底沉寂下去，至今已经有数万年的时间未曾出现，也不曾泄露过一丝一毫的神秘。
甚至有些学者认为，深渊早已经湮灭了。
但也有些深渊学派的狂热拥护者认为，深渊从未消失，它只是在等待。
而就在前天夜里，葳尔蒂亚娜印证了这一假说的真实性。
深渊并没有湮灭，它始终存在于世界的暗面，环伺在现实世界之外，只是因为现如今的人类太过弱小了，导致没有人能够接触到其存在。
不只如此，深渊甚至还在逐渐的恢复力量。
邪神们在恢复远古时代的伟力。
就连灰雾之上主宰，也在尝试着复苏！
第三条，倒是很好理解。
李锡尼的灵魂浸润在了灰雾的世界里，与其融合。
他的意志，也就成为了灰雾的规则。
按照葳尔蒂亚娜的推测，灰雾之主如其说是一个具象化的存在，倒不如说是一种神秘的象征，或者说深渊之力的最上位，又或是某种概念。
就像是人类世界的皇帝。
皇帝，在一个帝国内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葳尔蒂亚娜是皇帝，但她并非生下来就是皇帝。
灰雾之主，或许也是这样的存在。
否则的话，葳尔蒂亚娜当初进入灰雾世界，绝对必死无疑。
只是因为那个少年的原因，灰雾的规则因他而存在。
所以她没有死。
反而还得到了灰雾神秘的馈赠。
包括得到深渊之力以后具现出的神明虚影，都跟那个少年一模一样。
就像是被他守护着一样。
暖暖的。
“难怪用寻常的聚魂矩阵没有办法将他召唤出来，因为他的灵魂在深渊之上，这可比当初预想的灵魂破碎还要棘手。”
葳尔蒂亚娜以手扶额，轻声叹了口气。
至于最后两条守则，真让人一言难尽。
如今的深渊守则，是按照那个少年的生平喜好来的。
死后还想着黑丝，真是个老涩批了！
“朕想进入深渊世界见你，还要化妆打扮？”
葳尔蒂亚娜板着脸，吐槽道：“你当着是相亲么？”
她鼓了鼓腮，犹豫了一下以后，转身打开了她的衣柜。
·
·
“很好，她中计了！”
李锡尼坐在老爷椅上，以手托腮，满脸亢奋。
这灰雾里的规则之力真是太好用了，当陛下尝试着沟通深渊的时候，两个世界就会建立联系，他甚至能够直接产生灵视。
能够做到在灰雾之上偷窥！
虽然只是暂时的，但是穿着吊带睡衣的陛下是真的好看啊。
如今灵视已经结束了，最后停留到陛下脱下吊带裙，露出白皙光滑的后背，以及精致优美的蝴蝶骨的一瞬间，非常的残念。
不过很快，就可以看到陛下的黑丝了！
而且愚蠢的陛下丝毫没有意识到，灰雾世界里还有一个大宝贝在等她！
轰！
灰雾的世界震动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急速坠落，就像是石子坠入湖面，雾气如水般泛起一层层涟漪，弥散开来。
葳尔蒂亚娜降临到灰雾世界，一头散落如瀑的金色长发飘摇起来。
果不其然，只见她绝美的容颜点缀着素雅的淡妆，一袭酒红色的露肩连衣裙衬托着曼妙的好身材，雪白的香肩和精致的锁骨都泛着粉白的光泽，裙摆下一双大长腿套着透肉的黑丝，蕾丝边很是诱人。
尤其是踩着一双红色的高跟鞋，显得身段高挑又纤细。
最致命的是，她手上还涂着黑色的指甲油，神秘诱惑。
这辈子第一次见到陛下穿黑丝。
如果可以上手就好了。
李锡尼内心愉悦，连带着灰雾里的意志都变得温和起来。
灰雾如同溪水般流淌，轻柔温暖。
葳尔蒂亚娜似乎也感受到了雾气里传来的意志，轻哼了一声。
果然，灰雾之主真的是寄托于那个少年的灵魂意志的。
不然不可能这么人性化。
见她打扮得好看，对她的态度就会变得友好。
“灰雾之主。”
她开口问道：“我要确认一件事，瓦勒里乌斯·李锡尼跟深渊到底存在着怎样的联系？为什么他的灵魂会出现在灰雾里？”
沉默之中，灰雾里传来了无数幽魂般的窃窃私语声。
李锡尼的声音，在灰雾里化作了邪神的呓语。
葳尔蒂亚娜身怀灰雾神秘，自然而然就听懂了其中含义。
“——深渊的规则，是等价交换！”
这就是灰雾之主的回答。
葳尔蒂亚娜蹙眉：“你要我拿什么跟你交换？”
只见灰雾里，隐约亮起两道幽绿色的鬼火，伴随着咔嚓的声响。
葳尔蒂亚娜循声望去，只觉得那两道幽绿鬼火有点眼熟。
顿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下一刻，一颗悬浮在半空中骷髅头冲出浓雾，发出丧心病狂的狂笑！
“老朋友，我们又见面了！”
“……”
葳尔蒂亚娜当场石化，又惊又怒。
这居然是当初在赫拉遗迹里，遇到过的那只下贱骷髅！
女帝纵横东大陆，打遍天下无敌手。
一生之耻，就是遇到了这只骷髅，迫于形式不得不屈服。
导致她最终在自己的臣子面前社死！
“等会，这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灰雾世界？难道是因为李锡尼卿？天呐，他当初居然把这东西给带出来了？可恶。”葳尔蒂亚娜神情凝重，一瞬间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脸色阴晴变化。
那家伙真不当人啊，这玩意也敢往外带。
“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在恐惧！”
社死之王瞪着着她，幽绿色的鬼火摇曳不定，声音威严如雷鸣：“你在畏惧我！你的心里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葳尔蒂亚娜冷冷瞪了它一眼：“滚，朕没有！”
也对，她有什么好怕的。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规则产物而已。
她如今拥有灰雾神秘，还无限接近了八阶。
这个骷髅头对她来说，不值一提！
蝼蚁！
这时，李锡尼的声音再次转化成了邪神的呓语声：“瓦勒里乌斯·李锡尼的灵魂，与深渊达成了交易，成为了深渊连通现实的锚点，他的灵魂成为了灰雾的载体，而我只是在这个过程中诞生出的规则具象化。”
他顿了顿：“你可以将我的存在，理解为瓦勒里乌斯·李锡尼沉睡中的潜意识，这里的规则也是由他的潜意识而存在。”
葳尔蒂亚娜眯起眼睛，果然跟她所料的一样。
换句话说，李锡尼牺牲了自己，让自身的潜意识，成为了灰雾之主！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如此一来，想要复活他的难度，毫无疑问增加了千万倍。
毕竟，李锡尼的灵魂被灰雾所浸润以后，严格来说拥有了神性。
也就是深渊之力疯狂冷酷，邪恶扭曲的一面。
也是不可名状的，无法理解的。
而不是单纯的凡人在做梦。
否则的话，唤醒这个涩批可真是太简单了。
葳尔蒂亚娜忽然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不知道自己一脸嫌弃的掀起裙子，那少年的潜意识会不会出现波动。
当然，她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女帝要永远保持优雅矜持，掀裙子这种事是不可能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
下一刻，灰雾里再次传出呢喃声：“该你了！”葳尔蒂亚娜察觉到了规则的变化，蹙眉说道：“灰雾之主，可你没有说过我要拿什么跟你交换，你想知道什么？”
灰雾里一片沉寂，只有社死之王露出了丧心病狂的笑容，声音轰鸣如雷：“请说出，你这辈子喜欢过的，所有男性的名字。”
葳尔蒂亚娜闻言，脸色一黑：“没有！”果然是那家伙的走狗，真是八卦。
灰雾之主依托于那少年的意志，就连规则都变得不正经了！
轰！
灰雾动荡起来，社死之王怒吼：“呸！女人！你撒谎！”
葳尔蒂亚娜满脸羞恼，暗金色的眼眸里骤然燃烧起来。
仿佛深渊里，燃起了一轮烈日。
威严炽盛。
“朕说没有就没有，滚！”
汹涌的神威如火焰般动荡，仿佛要随时碾碎这只蝼蚁。
笑话，女帝如今已经是无限接近八阶的存在了。
你一个区区骷髅头，还敢跳脸？
然而没想到的是，社死之王那双漆黑眼洞里，幽绿色的鬼火轰然暴涨，疯狂地颤抖起来，咆哮道：“不，女人，你在撒谎！”
轰！
同样狂暴的神威爆发出来，扭曲疯狂！
社死之王在灰雾空间里，神格也是无限接近于神明！
丝毫不虚！
葳尔蒂亚娜震惊了，然而她的自尊心决不允许她再次输给这个骷髅头，只见她眼瞳里浮现出愤怒猩红的血丝，深渊烈日裂开无数裂隙。
宛若天罚般的神辉倾泻出来。
“朕没有喜欢的男人，这个世界上谁配得上朕的青睐？区区一个骷髅头还敢跳脸，朕可是皇帝，怎么会对你说谎？”
然而这一刻，她脑子里闪过的，是那个银发少年的笑脸。
以及那个背对众生的红云黑袍。
还有那封信里的白纸黑字。
最后的最后，是每次被催婚时，内心深处的难过和悲伤。
灰雾里回荡着愤怒的吼声。
骷髅头仿佛要跟她死磕到底一般，身躯也裂开了无数恐怖的裂隙，浑身被幽绿色的鬼火所吞没，仿佛得到了灰雾之力的无上加持，节节暴涨。
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葳尔蒂亚娜面前，那颗骷髅头变得如魔神一般的巨大。
燃烧着神怒之火的眼睛，俯瞰着她。
“人类，回答灰雾之主的问题！直面真实，直面内心！”
社死之王歇斯底里咆哮，几乎爆发了小宇宙：“你在撒谎！”
有那么一瞬间，神威如雷霆般席卷。
葳尔蒂亚娜恍惚了一瞬间，脑海里闪过了那个银发少年的笑容。
还有那个消失在金色光芒里的背影。
咔嚓一声。
她的心理防线崩塌了。
“对啊，葳尔蒂亚娜，你明明都要晋升八阶了，为什么不留下一个子嗣呢？因为没有喜欢的男人对么？你不想跟其他男人在一起，你甚至不想看那些人哪怕一眼，因为你的心里已经有人了，对不对？”
“那个人是谁？这么多年过去，是谁能跟你敞开心扉，是谁能让你放松警惕，又是谁能够帮你分忧，去替你承担一一切？”
“你对他，只是亏欠吗？你只是把他当成你的臣子吗？如果是的话，为什么当你被催婚的时候，你脑子里想的人，会是他呢？”
“就算他比你年纪小又怎么样？就算他还没成年又怎么样？炼，都可以炼！你是皇帝，你可以修改法律啊！什么，他身边还有别的女人？”
“别傻了，你可是皇帝，谁能抢得过你的？你是这个世界上食物链顶端的女人，谁敢跟你抢男人，奥古罗拉做得到吗？”
“你是君王，喜欢就是喜欢，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他为你付出了那么多，难道真的配不上你么？不，是你的所作所为，配不上他。”
轰的一声。
社死之王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告诉我，你喜欢的男人是谁？”
葳尔蒂亚娜沉浸在回忆里，几乎是下意识的冷哼一声：“就算我喜欢他有什么用，他又从来没说过喜欢我，那么多女孩喜欢他，会差我一个？”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一瞬间，她愣住了，满脸呆滞，娇躯紧绷。
她忽然意识到，她输了。
万万没想到，她竟然又输了，输给了一个规则的产物！
可恶的骷髅头，一生大敌！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社死之王发出丧心病狂的狂笑，宛若魔神般的躯体疯狂颤动。
而在他冒着鬼火的漆黑眼洞里，仿佛闪过了亘古的傲慢和寂寞。
高处不胜寒。
下一刻，它转身望向灰雾的深处，无声说道。
“主人，我做到了，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
轰！
葳尔蒂亚娜随手轰出一拳，彻底把他给打爆，化作了无数燃烧的碎屑。
冥冥之中，还回荡着隐约的嚣狂的大笑。
“那些杀不死我的，都使我强大！”
它说道：“女人，我还会回来的！”
葳尔蒂亚娜脸色阴沉，恨得咬牙切齿。
还好，这灰雾世界里没有其他人。
然而在灰雾的深处。
李锡尼笑得前仰后合，整个人嗨到不行，都快笑傻了。
“陛下你能再表演一下那个么？区区一个骷髅头还敢跳脸？”
哈哈哈哈，让你背刺我，大仇得报！
然而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葳尔蒂亚娜就站在灰色的雾气里，低着头抿着朱唇。
金色的额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她的脸。
似乎很失落，很孤单。
李锡尼轻声叹了口气，然后走到了灰雾的最边缘。
葳尔蒂亚娜微微一愣，只见灰雾里再次浮现出了一道虚无的幻影，是那个朝思暮想的银发少年，还有那张心心念念的面容。
沉默了很久以后，她忽然笑了起来。
“瓦勒里乌斯·李锡尼，我帮你平反了哦，现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再说你是通敌叛国的罪人了。谁再污蔑你，我就帮你打他。”
她伸出手，尝试着触摸少年的脸颊：“然后，我会带你回家的。”
细白的葱指，划过脸颊。
回家。
李锡尼感受到了，脸颊上传来的柔软触觉。
原来隔着一层世界，双方是真的能接触到的。
陛下笑靥如花的容颜，仿佛近在迟尺。
内心蠢蠢欲动。
好想吻她。
她可真好看。
李锡尼心跳加速，快要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了。
好吧。
既然忍不住。
那就，索性不忍了。
·
·
于是。
灰雾里，传出了邪神的呓语声。
“从今日起，将对你开放灰雾世界的权能——预知。”
葳尔蒂亚娜微微一怔，只见眼前的银发少年忽然睁开了眼睛，仿佛从沉睡中苏醒一般，纵然眼瞳深处无情无识，倒映着她的脸。
下一刻，少年踏步向前，低头在她娇嫩的唇边轻轻一触。
汹涌的记忆，伴随着这一吻，如灰雾般涌入了她的脑海。
一幕幕画面，一条条线索。
“瓦勒里乌斯庄园于今夜遭受旧贵族袭击，死伤严重。”
“圣遗物·圣子已死，被污染扭曲。伯恩大公即将向旧贵族宣战。”
“亚历山德罗以及原瓦勒里乌斯家族，失去了召唤湮灭之主的力量。”
葳尔蒂亚娜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美眸，唇边是触感是如此的真实，又是那么虚无，若有若无的温度，宛若幻觉一般。
这是她的初吻。
邪神的呢喃声，回荡在她的耳边。
分明是像是扭曲疯狂的嚎叫，可在她听起来，又像是情人在呢喃。
“来自百目邪神的馈赠，瓦勒里乌斯·李锡尼的礼物。”
轻柔的呓语声，回荡在灰雾里。
“死亡，并不能让他离开你的身边。”
他说道：“葳尔蒂亚娜·维亚·塞尔瓦托，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