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勒里乌斯家族的庄园坐落在王都第九区的郊外。
自从二百七十三年前的天灾政变以后,贵族们就已经彻底失去了自己的封地,但却依旧保留着诸多权益,比如圈养私人的术士佣兵团。
以庄园为中央,三公里的范围内,其实都有术士佣兵团的驻扎。
以此来保护家族的安全。
而今天的瓦勒里乌斯家族,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原因只有一个。
他们如今面对的,是陛下的打压!
而且还是刚刚跟弥赛亚教廷公开叫板过的陛下!
伯恩大公下午匆匆出门,上了一辆奢华的马车,并且跟随行的秘书说道:“现在,带着这封信去通知瓦勒里乌斯·李锡尼,让他找个时间,由诺薇雅亲自陪同他,去一趟泽维尔家族,他的婚约该提上日程了。”
他递出了一封信,严肃说道:“你可以适当放低一些姿态,以家人的态度面对他。但你依旧要提醒他一件事。如果他想要成为统辖局的局长,仅凭他一个炼金术师,是绝无可能的,就算康斯坦斯同意也没用。”
更何况,康斯坦斯已经病危了。
因为统辖局的背后,是古老的信条教会。
信条教会是一个术士组织,而统辖局是他们唯一能够干涉帝国内政的渠道,所以那群人绝不可能的放弃,放任一个外人登上局长之位。
“除非,他拥有泽维尔家族的支持,因为泽维尔家族的背后,同样是一个古老的术士组织。如此一来,他才有争取的机会。无论是与信条教会对抗,还是跟信条教会合作,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家族,百利无一害。”
伯恩大公沉声说道:“这是来自家族和父亲的馈赠,家族看到了他的能力,也默许了他这段时间的任性,但他是时候该为家族做点事了!”
女秘书站在车厢旁边,低头说道:“是的,老爷。”
“最后,如果他愿意回归家族的怀抱……”
伯恩大公迟疑了一下:“我可以做主,将弗洛丝蒂安家族的金属系魔法以及一部分遗产还给诺伦,但前提是他必须为家族,为我效忠。”
这位瓦勒里乌斯家族的想法,从利益角度上是没毛病的。
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朋友。
只有利益。
李锡尼确实展现出了才能,当上了统辖局第一稽查部的部长。
而且他的背后,还有那位统辖局局长的支持。
可问题是,康斯坦斯已经病危了。
时日无多。
就算不病危,他也没几年好活了。
这样的人是无法成为靠山的。
一旦康斯坦斯死去,那么李锡尼将会迎来统辖局内部的疯狂反噬。
甚至还有信条教会那种庞然大物的支持。
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选择与家族重修于好。
更何况,近期有件事情,让这位瓦勒里乌斯的家族极其紧张。
那就是旧贵族。
那群人,仿佛已经离他越来越近了!
秘书颔首,问道:“老爷,那么家族元老会那边会同意么?您也知道,他们一直在试图利用当年留下来那些东西进行实验。”
伯恩大公转头望向背后偌大的奢华庄园,眼神森冷下来。
“这个家族,还轮不到他们来指手画脚,尤其是罗莎那个女人。”
他沉声说道:“走吧,我要去见一个人。”
炽烈的阳光落在马车上。
这位大公的脸色阴沉至极。
忽然间,山的对面有风吹拂而来,落在了庄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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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锡尼已经很久没有回到过这个所谓的家了。
虽然他从来没有把这个地方当做过家。
可他对这里很熟悉。
因为这里有仇人。
有暴君般的父亲,有贪得无厌的母亲,垃圾一般的兄弟姐妹,还有那些豺狗般的叔父长辈,以及老朽一般的,宛若食尸鬼的老人们。
在这个家族里,也就只有诺薇雅和艾蕾是有人性的。
好吧,艾蕾也多少有点不正常。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李锡尼原本以为,瓦勒里乌斯只是一个贪婪腐朽的商业家族。
但却没想到,他们还藏着那么多的秘密。
即便是当初家族的秘密档案库里,都没有过记载。
也对。
真正重要的秘密,绝不会记载在纸上。
那些守卫在庄园外围的术士们丝毫没有发现,呼啸而来的山风里带着无数无法以肉眼察觉的微尘,宛若数不清的幽魂,飘荡而来。
庄园内设置的三十二层感应结界,形同虚设。
那些微尘,最终落在了庄园的一角,凝聚成一团恐怖的血肉。
那团血肉无声地蠕动,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穿行起来。
前方是蒙德叔叔的宅邸,应该已经换人住了。
还有父亲和母亲大人居住的老宅,有仆人在那里打扫。
诺薇雅和艾蕾的房间紧挨着。
说起来,艾蕾现在也应该从翡冷翠回来了,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最终他来到了家族的议事厅。
李锡尼能够听到议事厅里传来的激烈的争吵声,都是瓦勒里乌斯家一些资历很老的老人,多半是因为家族产业被剥夺,被搞得焦头烂额。
后方传来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
罗莎穿着一袭紫色的长裙,打扮得雍容精致,踩着一双高跟鞋走入议事厅,她的背后还带着一众仆人和秘书,显然是她在家族里培养的势力。
完全没有发现,就在树下的阴影里,有一团恐怖的血肉在蠕动。
“下午好,母亲大人。”
李锡尼心中想道。
最终他穿过了半个庄园,来到了一处废弃的佣人房里。
诺薇雅所说的废弃地下室,就在这里。
呵,用废弃的佣人房做掩护,父亲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小心。
李锡尼能够感觉到,地下室存在着至少九道强大的结界,哪怕你能够强行将其摧毁,也会触发内设的警报矩阵,惊动整个庄园。
哪怕是女帝也做不到,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入侵地下室。
然而对于李锡尼来说的话,这真是太简单了。
只见血肉内,再次闪过了一丝诡异的金色的光芒。
血肉被分解湮灭,化作了尘埃。
只见那些仿佛不存在般的幽魂尘埃,轻而易举的穿越了地下室的结界。
因为以目前这个世界的魔法水平而言,还没有能够发展出精密到普朗克尺度的炼金矩阵,也没人拥有如此强大又细节的魔力操纵能力。
李锡尼轻而易举的穿过了结界,身体组织重组,骨骼增殖,血肉重生。
地下室里很暗,到处都结着蜘蛛网,灰尘弥漫在空气里,废弃的培养皿都已经残破不堪,散落的文件满地都是,字迹都已经斑驳了。
除此之外,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引人注意的东西。
只有一个保险柜,上面拴着一个古朴的炼金锁。
“高阶魔导具么?父亲大人还真是谨慎。”
李锡尼抬起右手,握住了那枚炼金锁。
漆黑的重叠六芒星一闪而逝,炼金锁的内部结构直接被破坏。
咔嚓一声。
保险柜被打开了,里面赫然是一具男孩的枯骨!
骨骼保存的很完整。
李锡尼陷入了沉默,他不知道这里面的孩子到底是谁,又是否跟自己存在着某种联系,他只是本能的感觉到,一丝莫名的悲伤。
对,悲伤。
一个看起来最多不超过四岁的孩子,就这么死在了这里。
甚至没有被安葬的权力,反而被封存在一个保险柜里。
那只是一个孩子。
哪怕李锡尼认为,人之处性本恶,人生出来是需要被引导才能向善的,但一个只有四岁不到的小孩子,他到底能犯什么错呢。
“不管你是零号还是贰号,我会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的。”
李锡尼伸手探进虚空,灰雾弥漫开来,摸出了那份被密封的档案。
百目酱的占卜能力,并不是没有限制的。
首先,要确定你占卜的事情,大概处在一个怎样的位格。
其次,需要你与你占卜的事物,产生一定的联系,也就是收集线索。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占卜的媒介。
最后则是炼金矩阵的规模。
比如,李锡尼想要占卜陛下喜不喜欢他,其实是比较困难的。
可如果两个人关系很亲密,并且能拿到陛下穿过的粉白胖次做为仪式的媒介,即便是以最低规模的炼金矩阵,也能够占卜出结果了。
李锡尼认为自己已经收集到了足够多的线索,而当他阅读完那份档案以后,也会了解事情的大部分真相,继续加深与这件事的联系,因此这次的占卜无需多大规模的矩阵。
目前他所拥有的这些条件,已经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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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你完全可以骗他的对么?”
霍德尔老院长幽幽说道:“可你却选择告知他一切,如果他认为,他这些年来经受的一切,都是我们造成的,这该怎么办?到时候你亲手培养的继承人,又会变得像亚历山德罗一样,跟你反目成仇。”
守墓人平静说道:“活着的时候说了太多假话,死后不想再骗人了。”
霍尔德老院长吹胡子瞪眼:“不想骗人?你?”
“作为一个守夜人,编织谎言是我必备的技能。”
守墓人解释道:“但在原则性的问题上,我是不会骗人的。”
霍德尔老院长摊手:“那他真的反水了怎么办?你还打算杀了他?”
守墓人难得笑了笑。
“我相信我的眼光。”
他认真说道:“我亲自选的接班人,不会那么蠢。”
霍德尔老院长迟疑了一瞬间:“盖乌斯,你该不会是在……”
守墓人嗯了一声,意味深长说道:“这是守夜人的考核。他虽然已经是二代目了,但除了边境之战的那次神罚以外,其他的事情相比于我们当年,都像是在过家家。如果他能够通过测试,那才能真正得到我的认可。”
他顿了顿:“我会将真正的守夜人传承给他。”
霍德尔老院长震惊了:“你,你!真正的守夜人?你这家伙……”
“我当年确实是死了,但我从没说过那一代的守夜人都死光了。”
守墓人淡淡说道:“这是我当初为了对抗教廷而准备的力量。十八年前我选择了陛下,陛下没有让我失望。今天我选择了李锡尼,我相信他也不会。”“盖乌斯,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霍德尔老院长叹息道:“你们守夜人,都是神经病!”守墓人微笑说道:“守夜人的第一准则,就是除了自己以外,他谁都不能相信。他必须要拥有识破谎言的能力,无论是面对谁。否则的话,你是无法对抗教廷的,即便是强如陛下,也不行。”
霍德尔老院长沉默了,望着棋盘上孤零零的黑皇帝和黑皇后,幽幽说道:“既然你早就选择了他,那你为什么还要他们吃那么多的苦?”
守墓人沉默了片刻。
“你要说起这个,那我就不得不为自己辩驳几句了。”
他面无表情说道:“当年我还是在沉睡期,无法过多的干涉现实世界,但我也动用了一部分人脉,想要改善他们的生活,可我又怕打草惊蛇,引起亚历山德罗的注意。所以我只能另辟蹊径,从诺伦下手。”
霍德尔老院长问道:“比如?”
守墓人淡淡说道:“比如,我让我的一个老部下去找过诺伦,我的老部下对她说,她的外公在家里等她,问她愿不愿意回家,去过好日子。”
霍德尔院长又问道:“然后呢?”
守墓人回答道:“然后……我的部下就被她暴揍了一顿。”
霍德尔老院长扶额:“你死的太早了,你甚至都没有陪伴过你的女儿,所以你根本就不懂。这特么不被当成人贩子才怪。”
“所以后来我不说外公在等她了,我拜托过很多强大的术士,找到那姑娘,提出想要教导她,可她还是不愿意离开李锡尼,这能怎么办?”
守墓人无力吐槽:“你是不知道,那几年里我还在混沌的状态,每天都睡不好觉,暗中帮他们挡过多少危险。李锡尼确实很聪明,但他那个时候太弱了,就算是现在的瓦勒里乌斯家族,都是他无法抗衡的。”
霍德尔老院长挑眉:“那为何你最开始,不把诺伦带走呢?”
那个时候,那两个孩子的感情还没那么深。
“这个问题我暂时不会回答你,理由有很多,但我不能说。”
守墓人说道:“但到后来的那几年,那两个孩子都长大了一些的时候,我确实有能力帮助他们了,可我又不想那么做。”
霍德尔老院长耸肩:“我知道,你又要说你的那句老话了。”
“是的,如果你想要反抗命运,那么你就要学会握紧拳头。”
守墓人说道:“可心里没有火,你就会变得软弱,又怎么能握起拳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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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雾之上的世界里,轰鸣不已。
李锡尼站在灰雾的深处,仰头望着天穹,沉默不语。
无数光和影在他的面前闪过,像是老旧的放映机被转动起来,汹涌的往事如同潮水一般袭来,浩浩荡荡的将他淹没。
真相,就在眼前。
他看到了猩红的血月,看到了汹涌在长街上的鲜血。
戴着钢铁面具的人们走过街巷,收割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隐约有一个披着黑色的大氅的黑影,悬浮于血月之上。
他说,焚灭!
长街燃烧起来,无数人被火焰吞没。
火光,照亮了他的钢铁恶魔面具。
然而火焰里的那群人,像是不死的恶魔一般,任凭火焰焚烧。
黑暗的尽头,还有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抽着烟斗。
他伸手握在虚空中,无数痛苦的嚎叫声便响起了。
那些被火焰焚烧的人,灰飞烟灭。
初代守夜人,盖乌斯。
圣三一神学院的院长,霍德尔。
这是数十年前的猩红之夜事件!
灰雾里的画面再次动荡起来,倒映出黑暗的地下室。
轰鸣不断,鲜血从天花板渗透进来。
孩子们在嚎啕大哭。
地下室的尽头是一个培养皿,营养液里漂浮着一个银发的婴儿。
有人闯进了地下室,切断了那些连接着培养皿的管道,把那个最重要的银发婴儿带走,然后在里面放了一把火,火焰熊熊燃烧。
火光里,那个年轻的面容是如此的熟悉。
瓦勒里乌斯·伯恩。
接下来,灰雾如同镜花水月般泛起波澜。
这次还是地下室,一个全新的地下室。
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们在忙碌,炼金仪器发出尖锐的警报上。
数十个培养皿里,银发的孩子都在沉睡。
然而就在那么一瞬间,有一个银发孩子的睁开了眼睛,瞳底深处亮起了炽烈的金色,营养液里顿时有无数的气泡飙升!
轰!
实验室里发生了爆炸,烈火爆散。
当爆炸消弭过后。
银发的男孩赤身站在实验室的最中央。
另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跪在他的面前。
仿佛在……跪拜!
黑暗袭来,一切都被淹没。
灰雾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分不清他到底是谁了,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杀了他。本家一定还有人活着,我们必须要把这个孩子养大,当做对付本家的底牌。”
伯恩大公的声音响起:“从今天开始,这个男孩的名字就叫做瓦勒里乌斯·李锡尼,他将会是我的儿子,瓦勒里乌斯家族的继承者!”
“伯恩,这又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居然选他当做继承者?”
罗莎夫人说道:“你疯了?万一他不是零号怎么办?”
没有回答。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
“两年过去了,他没有展现出任何瓦勒里乌斯家族的不死能力。天呐,当初死的人居然是零号,而是这个废物活了下来?混账,废物!去给我抽干他的血,用他的血来救活诺薇雅!我无法接受最后活下来是人是个废物!”
伯恩大公的声音再次响起:“不,不行!给他留一条命,我还要用他来当做烟雾弹,迷惑本家。他还有那么一点儿利用价值。”
“诺薇雅如果知道你拿她做了试验,她将来会怎么想?”
罗莎夫人问道。
“呵,所以她不会是瓦勒里乌斯家族的继承人。”
伯恩大公冷冷说道:“我们可以再生一个孩子。这个月就算了,我还要去准备一下,跟弗洛丝蒂安家族一起探索禁忌之地。”
罗莎夫人:“你要去找什么?”
伯恩大公:“跟你无关。”
一切声音再次消弭。
当灰雾里再次有画面亮起的时候,就是那次燃烧的大火。
一个白金色长发的女人抱着一个女孩逃了出来,拼死把她扔了出去。
自己却倒在了雪地里,后心有鲜血在弥漫。
那个女孩吓哭了,蹲坐在雪地上。
男孩踉跄着从远处冲了过来,把她抱在怀里,紧张地左顾右盼。
有人站在树下,默默注视着他们。
火光里,那个人的脸上满是伤疤,面容却跟男孩有着七八分相似。
极远处的地方,一群人站在山上,俯瞰着下方的大火。
“弗洛丝蒂安家族灭亡了。”
“意料之中,他们拿了不该拿走的东西。”
“可是为什么还有一个女孩活着?不过这也不错,我们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蚕食弗洛丝蒂安家族的遗产,不是么?”
“那个废物,居然跟那个女孩认识?会不会有什么变数?”
“想要蚕食弗洛丝蒂安家族的财产,我们需要以家族的名义收养那个女孩,但我们要怎么控制她?如果她将来长大了……”
“很简单,把坏血病毒植入她的体内,只要弗洛丝蒂安家族的金属系魔法被我们所掌控,那么她就永远无法逃出家族的控制。”
“只是坏血病毒还不够,我不希望她还记得弗洛丝蒂安家族的事。”
“嗯,有办法了,那就给她注入失魂药剂吧,那个只有在小孩六岁之前有效,虽然会严重的损伤大脑,但总比用其他的魔药直接毒死了强。这样一来,后续我们还能拿她做实验,试验一下金属魔法。”
老人们窃窃私语的同时,却没有注意到后方一个银发的少女。
她把一切默默听着,然后回到了庄园里,在家族的魔药库里找到了失魂药剂,然后悄悄地把它拿走,换成了另一支颜色一模一样的魔药。
片刻后,有人来到了魔药库,取走了那支被掉包的药剂。
仿佛又过了很多年。
“伯恩!那个废物到现在都没有消停过,赶紧想办法让他离开王都!如果他以后得到了人脉和地位,可想而知会对家族做出什么!”
“正有此意,反正也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把他留在王都反而是让他如鱼得水。不如打发到边境去。顺道,也能迷惑一下本家那群人。”
“他们看到我们丢弃了那个废物,会以为真正的零号还在我们手上。”
“至于诺伦,她总有一天会原因为了家族效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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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灰雾消弭无踪。
一切也都合理了。
李锡尼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忽然笑了起来。
“这就是,所谓的家人么?”
他轻声呢喃:“呵。”
邪神们从灰雾的深处现身,无声地凝视着他。
悲伤和愤怒,宛若海潮般弥漫,淹没了灰雾之上的世界。
“你们是来围观我的?还是来安慰我的?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暂时可以回去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近期我会在灰雾里唤醒第四位邪神。”
李锡尼从灰雾里拿起了衔尾之蛇。
咔嚓一声。
随着灰雾的弥漫,衔尾之蛇切换成了两柄暗红色的巨大手枪。
灰雾的世界里响起了无数绝望疯狂的嚎叫声,仿佛深渊的歇斯底里的礼赞。
回应着他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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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皇国,涅诺瓦。
圣弥撒大教堂的深处,一尊光明女神的雕塑轰然颤动起来。
浮灰簌簌抖落。
光明女神的雕塑上,裂开了一丝裂隙。
冥冥之中,隐约回荡着无数绝望疯狂的嚎叫。
“光明,跪下!”
“光明,跪下!”
“光明,跪下!”
一位女祭司披着月白色的圣袍,跪坐在地,七窍流血。
“教皇陛下。”
她闭上眼睛,轻声说道:“深渊,正在挣脱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