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之地究竟是怎么形成的，至今已经没人知道了。
这是远在古时代就形成的生命禁区，伴随着人类的个体力量不断强大起来，以及对长年累月对规则的探索，禁忌之地就显得不那么致命。
比如序列四的禁忌之地，月冠山脉。
这就是由历代身为半神的皇帝不断探索出规则，甚至亲手镇压了某些强大的魔兽，才在近二百年向帝国的冒险者们开放。
“所以，老师当年并没有把他们杀干净，对么？”
女帝平静说道：“瓦勒里乌斯·亚历桑德罗，如果我记错的话，当年这个人也是老师的学生之一，我刚刚学习魔法的时候，还看过他的笔记。”
月光清冷，密林里树影婆娑，照亮她纤细妙曼的背影。
霍德尔老院长拄着拐杖，笑呵呵说道：“是啊，亚历桑德罗，我还记得那个孩子，他曾经是瓦勒里乌斯家族最有天赋的术士，其实如果只是术士的天赋而言，他其实并不比您弱多少啊，陛下。”
“在过去，瓦勒里乌斯家族的术士一直是最难对付的，因为他们有着肉身不死的能力，只要保护好灵魂，就没人杀得死他们。”
他顿了顿：“哪怕是您的老师，其实也是很难杀死他们的。”
女帝沉默了一秒：“我还以为是他心软了。”
霍德尔老院长笑道：“陛下，您还没见过他最辉煌的那段岁月呢，如果您知道他生前是什么样子，您就会知道，他是不可能心软的。”
女帝轻哼了一声。
“他们师徒两个的恩怨，大概延续了整整几十年，虽然守墓人当初那件事做的非常的残忍，也杀害并牵连了很多无辜的人，但站在他的位置上，那是他必须要的做的事情，瓦勒里乌斯家族犯了忌讳。”
霍德尔老院长感慨道：“湮灭之主……”
女帝顿了顿：“您也知道？”
“我可是当年那件事的亲身经历者啊，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废掉的？”
霍德尔老院长幽幽叹气：“在远古时期的那场战争里，湮灭之主其实出现了很多次，因此在世界各地，都有着祭祀祂的古代遗迹，也或多或少会有一些神秘的残余。瓦勒里乌斯家族，就是湮灭之主的眷族。”
当年瓦勒里乌斯家族做的那件事，就是人体试验。
提炼出瓦勒里乌斯的血脉，植入普通人的体内。
让他们的体内，也流淌着那种暴戾又罪恶的血。
成为唤醒湮灭之力的钥匙。
很显然，当年瓦勒里乌斯家族的野心，已经膨胀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
否则的话，他们也做不出这种事情。
“瓦勒里乌斯·李锡尼也是其中之一吧。”
女帝问道。
霍德尔老院长嗯了一声：“应该还是嫡系，血脉纯度非常高。其实最早的时候，我以为他也只是一个复制人而已。”
女帝微微一怔。
“因为瓦勒里乌斯·李锡尼，跟亚历桑德罗年龄差距太大了。”
霍德尔院长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但目前来看并非如此，倘若他只是一个复制品，那么他能够唤醒的湮灭之力，应该极其有限。”
女帝眼神微凝。
“难怪，老师需要借助替身傀儡，伪造他还活着的证据。”
谜题终于解开了。
老师那种性格，做的每一件事背后，都必有深意。
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霍德尔院长叹息道：“的确，如果他死了的话，亚历桑德罗或许会孤注一掷，做出一些很疯狂的举动。您要知道，他们也是可以献祭自己的肉身，召唤湮灭之力降临的，那无疑是一场灾难。”
在今天之前，他这句话或许是对的。
然而谁也想不到，只是短短的几个小时内，原瓦勒里乌斯家族，湮灭之主曾经的仆人们，就已经彻底失去了这个能力了。
只因李锡尼这个人的存在。
原瓦勒里乌斯家族的所有人，都跟他有血缘的关系。
因此他们所有人，都得到了邪神的眷顾，拥有了灰雾通行证。
本来他们献祭肉身，是可以召唤出湮灭之主的神秘，搞搞破坏的。
而现在他们升级了，再次献祭肉身的话，召唤出的就不再是湮灭之主的神秘，而是其意志！
关键是，湮灭之主的意识只为李锡尼一个人服务。
李锡尼还巴不得他们继续加大力度，疯狂献祭自己。
那样的话，他就会拥有更多次释放神罚的机会了！
女帝心中微动：“为什么冰海之上的魔王，不知道瓦勒里乌斯家族？”
霍德尔微微愕然，狐疑问道：“陛下，您难道不知道么？如今的魔王，也只有一百二十岁而已。瓦勒里乌斯家族，却早在上千年前，就已经隐匿在了人类的世界里。她不知道这群人的存在，可太正常了。”
“是这样么？”
女帝眼神微澜，轻声说道：“那么，您也觉得世界上没人能召唤出湮灭之主的意识对吧？这样的人不可能存在，对么？”
霍德尔老院长沉思了片刻，摇头说道：“理论上不可能存在。但问题是，如果当年的瓦勒里乌斯，真的做出了什么惊人的东西呢？直到今天，我们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有人能保证，他们当年只是在复制血脉，收集湮灭之主的神秘残留。
万一他们还做了其他的事情呢？
“但有一件事我很确定，倘若他当初在诺亚平原真的召唤出了湮灭之主的意识，那么他一定会付出更多，更惨烈的代价。”
霍德尔老院长想起了某个人的嘱托，苍老的面容微微抽搐：“您放弃吧，就算您召唤出了他的灵魂，也只能让他在世界树里受苦而已。瓦勒里乌斯家族的肉身已经不在了……难道，您想让他变成邪灵体么？”
邪灵体，那是一种极其邪恶恐怖的圣遗物。
虽然能够为人类重新凝聚肉体。
但其本质不过是借此机会，汲取人类的灵魂而已，并非长久之计。
旧贵族动不动就能出动一些四阶，五阶以上的术士，就是借助了邪灵的力量。
邪灵，可以帮助他们快速提升位阶。
而代价就是他们的生命。
在接受了邪灵的力量以后，那些人的平均寿命也就只有几个月。
倘若你舍弃了肉体，甚至是灵魂，把保留一缕意识融于邪灵体。
那你就会获得新生。
在重生了一段时间以后，依然会被邪灵同化。“朕明白了。”
女帝颔首，暗金色的美眸倒映着凄凉的月光。“院长，我就送您到这里了。”
她顿了顿：“我有事情要做。”
霍德尔老院长微微一怔：“陛下，您还留在这里做什么？那半截世界树枝杈引发的暴动，难道不是已经被您给镇压了么？”月光下，女帝绝美的侧脸，是如此的苍白，毫无血色。
明显刚刚有过巨大的消耗。
今夜，旧贵族为了他们的行动，在禁忌之地投入了半截世界树的枝杈。
女帝作为这个国家的皇帝，自然责无旁贷，要去镇压动乱。
否则禁忌之地的规则暴动，会导致它苏醒过来，然后无序的扩张。
最后会形成恐怖的天灾，后果不堪设想。
“院长，您知道朕是怎么在十六岁的时候，就成为半神的么？”
女帝唇边泛起一抹高傲的笑容：“那些杀不死朕的，都使朕强大。”
霍德尔老院长一愣：“啊这……”
“当初朕还是一阶的时候，就去挑战三阶的术士。”
“然后打了个平手，当天夜里，朕就进阶了。”
“当我进入二阶的瓶颈，我就去挑战了四阶的术士。”
“还是没输，然后朕又进阶了。”
霍德尔老院长：“……”
女帝仰头望天，轻声说道：“后来朕四阶的时候，又去挑战了六阶的约希阿姆，虽然不知道他留没留手，反正朕还是没输。”
“后来朕终于五阶了，按照以往的惯例，这次想去挑战魔王，结果却被几个魔族的将军围殴，打着打着朕居然又进阶了，于是朕走到了魔王的面前。”
“那次虽然跟魔王打了一个平手，但回来以后朕依旧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在暴涨。如果不是因为父皇逝去，朕的下一个目标本该是教皇。”
“朕觉得，朕不会输，永远都不会。”
“无论是……面对谁。”
她抬起手，素白的手掌一翻，掌心是一颗灰色的结晶。
那是瓦勒里乌斯·李锡尼最后的馈赠，黑魔法的灰雾结晶。
“陛下，您要干什么？”
霍德尔似乎有种不好的预感，面皮颤抖起来。
女帝平静说道：“朕这辈子没亏欠过任何人，作为学生无愧于老师，作为后代无愧于先祖，作为皇帝无愧于子民。”
她停顿了一下，眼瞳里闪过酷烈的金色：“可朕作为君主，却愧对于自己的臣子。作为朋友，朕也违背了对他的承诺。朕亏欠那个人太多了，多到或许这辈子都补偿不清。不，朕甚至没有机会补偿他。”
霍德尔老院长深吸一口气：“您不必如此……”
女帝却没有理他，继续说道：“您知道最近朕是什么感受么？朕去了解了瓦勒里乌斯·李锡尼的一切，去他生活过的街道，去他曾经居住过的老宅，朕甚至让意念降临在了瓦勒里乌斯家族的庄园里。”
苍穹震怒，漆黑的乌云里闪过无数道赤金色的裂隙。
仿佛电光交错，酝酿着毁灭的巨雷。
“朕走过他曾经走过的路，想象着他曾经的生活。”
她轻声说道：“朕愤怒到甚至想要把瓦勒里乌斯家族毁灭。”
把那些人，杀得一干二净！
霍德尔老院长目瞪口呆：“陛下，您不能那么做。”
“是的，朕不能那么做，那样做会有太多无辜的人死去。”
女帝美眸里燃烧着黄金的辉光，一字一顿：“就因为朕是皇帝，所以朕连为他复仇的资格都没有么？呵，朕已经受够了。”
霍德尔老院长沉声说道：“冷静，陛下！”
女帝抬起手，明明是一个抬手的动作，却像是挥剑斩落般决然。
“不需要冷静了。”
她微微一笑：“朕这些天，跟魔王交流了很多东西。您知道么？最强大的远古邪神，祂们沉睡在最底层的深渊，世界的暗面，被灰雾所包围。而且朕还听说，灰雾的规则，还是要寄托于某个意识的。”
这一刻，霍德尔有种不祥的预感。
“瓦勒里乌斯·李锡尼是一个很神奇的人，朕觉得到现在都没有完全理解他，但他为了跟那些邪神们交易，一定付出了极其惨烈的代价。”
女帝顿了顿：“否则的话，只是召唤一个人类的灵魂而已，以那个矩阵的规模，早就该成功了。不过没关系，朕会亲自到湮灭之主的面前，甚至前往那片灰雾的世界，直面那些远古的邪神。”
霍德尔老院长听到这里彻底崩溃了：“陛下，您到底要做什么？您实话跟我说，您跟魔王到底密谋了什么？您是皇帝，您不能……”
回答他的，是苍天震怒的轰鸣。
女帝面无表情说道：“朕要挑战那些邪神。”
“把他……夺回来。”
她眼眸里金色光芒如此炽烈，一如诺亚平原上降下的神罚：
“朕要，带他回家。”
一个从小被关在实验室里，当做宿体经历了无数折磨的孩子。
一个没有亲人，失去了家庭庇护，尝尽了心酸坚强长大的少年。
一个不惜被世人误解，甚至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只为守护国家的臣子。
就算是神，也不能把这样的人夺走。
“正好朕也想知道，人类与神明的差距到底在哪。”
她转身，毫不犹豫地走了黑暗里：“这是朕的心结，如果不去跟祂们打一架，朕或许这辈子也无法迈入八阶的门槛。”
霍德尔老院长踉跄几步，一拍脑门。
完了。
全特么完了。
“您要是出了事，世界树一旦暴走，这个国家就完了啊！”
他痛心疾首说道：“至少，至少您留下您的血脉吧！”
女帝脚步微顿。
“霍德尔老院长，请您放心。朕是绝对不会死的，毕竟朕要亲自把他带回来，然后为他创造一个崭新的世界。”
她轻声说道：“朕不会重蹈覆辙，再失去他第二次了。所有威胁到他的人教廷？旧贵族？亚历桑德罗？亦或是……神？”
他们，都要死。
无声无息间，磅礴的神威在她的黄金瞳里鼓荡起来。
“神格之种……”
霍德尔老院长轻声呢喃。
那是他终其一生，都无法触及到其千万之一的概念。
葳尔蒂亚娜·维亚·塞尔瓦托，却在二十一岁凝聚出了神格之种。
不愧是……人类历史上最强大的个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