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水杯被肖郁一下打翻。
冰凉的水渍撒到桌上,也溅到了他身上。
可他却已经愣住了,连最基本的反应都没有。
任凭冰水流到身上,任凭玻璃杯滚落到地上。
严飞却已经惊呆了。
“怀、怀怀怀怀孕了?!!”他猛地看向肖郁,脸上充满了震惊与喜悦,不敢置信地吼出声:“爷,你当爸爸了!!——”
这一声吼如震天雷。
差点没把房子给震晃了。
甚至忘记了他还在和池早通话、忘记了肖郁正假装不在。
肖郁彻底僵住,一寸寸抬头。
一张脸却不再是冰冷和淡漠,反而黑如锅底,渐渐龟裂。目光牢牢盯着严飞,眼睛里,充满了危险。
可平时向来警惕敏锐、深懂人心的严飞,此刻却沉浸在池早那句话无法自拔,根本没有察觉到不对,而是拿着手机,激动地颤抖,“爷,你听到了吗!池小姐怀孕了!您要当爸爸了!!哈哈哈我以后马上就要有小少爷或者小小姐伺候了!!”
肖郁的脸瞬间变得更黑了。
“严、飞!”
他声音冷沉如冰,一字一顿。几乎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
“——你的脑子,是不是被狗吃掉了??!”
欣喜若狂的严飞瞬间顿住,喜意戛然而止。
他愣愣看着一脸铁青的肖郁,终于发觉不对劲了。
“……爷?”
而此刻。
电话那头早在严飞那一声吼下后静了下去。
因为,池早早已经捂着嘴,裹住了被子,笑趴在床上……
龙景华庭,是激动后的死寂。
肖郁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铁青。
他和池早虽然同床共枕过,可是他们根本没有发生再进一步的关系!
最暧昧最暧昧,也只是接吻撕磨。
这么“纯洁”的他们,哪来的孩子?哪来的怀孕?!
虽然在听到池早那句有模有样的话的一瞬,他也懵了,甚至有那么一刻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被他忘记了。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这分明就是池早故意的。
而这傻子严飞,居然还信了?
肖郁看着一脸懵的严飞,隐隐约约地,似乎还能听到电话里传出的细微的声响。似乎是憋笑的声音。
“——池、早!”他咬着牙,从未有过的气急,“很好笑吗?”
两秒,三秒……
“噗嗤——哈哈哈!”池早压抑的笑声闷闷传出,像是裹在被子里的声音。
“严飞、严飞你也太可爱了……”
这一刻,严飞终于恢复了一点智商,也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他直接石化了。
肖郁眸光一沉。
冷冷伸手,“手机给我。”
严飞僵硬着,讷讷把手机递过去。
肖郁:“给我滚蛋。”
严飞一分一秒都不敢停留。麻溜地滚了。
他,再也不想伺候两个吵架的人了!
简直是在侮辱他的智商!
大门关上的那一刹,电话那头的笑声终于克制下来。
肖郁紧捏着手机,眼眸加深,“笑,怎么不继续笑了?”
池早是个非常知趣也非常分的清轻重的人。
她知道,要是再笑下去,估计会出事。
她强忍着,死死憋住笑。
憋出了眼泪花,也不敢出声。
伸手擦了擦眼角,她声音还有些哑,“肖郁,我这可不能算是在骗你。谁让你故意不接我电话,还让严飞来糊弄我。我只能用点方法,让你亲自接我电话了。”
肖郁脸色沉而晦暗,说不清是生气还是烦闷。
本来他应该生气的。
这世上,还没有谁敢这么逗他。
可不知道怎么,听到她喊他名字时轻而低的声音,心的怒火,却怎么也升不起来。
他正想说话。
“其实我找你,没有别的事。就是想跟你说个晚安。”池早的声音从手机传出,带着细微的杂音,和平静后的缓慢与温和,“肖郁,别生气了。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为我好,肖郁……”
对不起……
池早靠在床头,没有开灯的房间很黑,她在心底无声地说。
为了自己的欺骗而道歉。
无论前世,他们之间有什么因果关系。
无论前世,他是不是害自己走入虎口的最初原因。
无论是否仇恨过他。
至少今生,现在,他对她,是没有恶意的。
电话那边迟迟没有回应。
肖郁手里握着手机,看着落地窗外深邃的夜,眼底的墨色浓郁,无法散开。
许久许久,他的声音沉沉响起:
“池早,这是我给你最后一个离开的机会。从今天开始,你就自由了。不用被迫向我表白,不用对我说喜欢,不用向我报告你的行程。我再警告你一次,别再喜欢我。”
……
这一夜,池早睡的不怎么好。
甚至可以说是噩梦连连。
时而梦到前世,时而梦到今生。时而是她刚到林家,时而是她瘸着腿看谢云枝遗体下葬,时而是她死后魂魄游荡,时而是她跟着肖郁走进实验室,时而又是肖郁对她说,他会帮她……
前世今生的一幕幕杂乱地交织,形成了诡异而恐怖的噩梦。
最后,是她死前的画面。
每一幕,都清晰地像在昨天!
甚至就连血液被抽干的感觉,都无比地深刻。仿佛她再一次经历了从生到死的过程。
这是她从重生以来,第一次想到死时的场景。
那时候,她和顾岑东,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顾岑东准备了新家,那个家里的一切,都是她拖着残疾的腿一件件布置的。
可是最后,那也成了她死的地方。
她其实一直也不明白,顾岑东和林染瞒了她那么久,为什么最后会堂而皇之地在他们的新房里暧昧接吻。
而她回去正好看到这一幕。
震惊之余,发出质问。
顾岑东一直没有说话,反倒是林染,一个个回答她的问题。
后来才知道,她那时候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她气急和林染发生争执推搡,因为腿脚不方便,一下就被推倒了,撞到头就晕了过去。
再醒来,她就躺在新房的床上,看着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的人,一管管地,抽着她的血。她无力挣扎,只能等死。最后,生命消逝,她闭上了眼睛。
梦里这是最后一幕。
梦里的池早闭上了双眼,现实的她猛然惊醒。
清醒过后,她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脑子里却又突然捕捉到什么。
“不对,我的血……他们到底拿来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