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池早的话说出,身前的老者魂魄猛地一震。
一旁的医生诧异转头。
就见这年纪不大长相漂亮的女学生靠在墙上,一脸的淡然沉静。
池早的话说的突然。
听着像在回应刚才医生的感慨,实际上却是对面前的老人说的。
她看着那头的吵闹,几个年男女哭着哭着,情绪一激动,就又互相争执责怪起来。
老人却没看他们,而是看向池早,讷讷出声,“……我该离开的时间?”
“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有一个固定的时间,可能一个月,可能五十年,可能一百年。这东西,就把它称为命运吧。或许不公平,有些孩子刚出生还没来得及享受生命就夭折,但怎么办呢,这就是命啊。”
“不,命运凭什么这么不公。”老者脸色一变,不愿意接受现实。
一旁的年医生也愣了下,发出同样的疑问,“命运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池早眸光微闪。
眼前的老者活了十三年,今天去世,不是偶然也不是意外,而是注定。
他的魂魄干净至极,明显就是寿元已尽,顺其自然的生老病死。
但他误以为自己是被气死的,所以心生不甘,本该干净的灵魂也因此渐渐凝聚戾气和怨气。
池早现在多少也有点职业精神了。
虽然她依旧不想营业。
不过,身为实习的人间阴差,她怎么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干净的魂魄凝聚戾气,化为恶鬼。
“命运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当然,无论是谁都可以尝试改变命运。但是人最终都是要老死的。”她目光轻移,正视着老人,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说给谁听,“刘教授寿元已尽,今天,应该是安详离开的。”
她这是在告诉他,他该安详离开了。
老者的魂魄轻颤,张了张嘴。
一旁的年医生看她的目光却更加惊异。
她语气淡淡,开口就老气横秋。每一句话,都不像是她这个年纪这个状态能说出来的。
正想说话。
池早忽然转头,“哦对了,医生,我听我妈说过,生前是善人,死后就连灵魂也会很干净,善良的灵魂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是这样吗?”
医生:“???”
他怎么没听过这样的神话故事?
哪有什么灵魂不灵魂的。
人死了,就彻底消失了。所谓灵魂,不过是活着的人对逝去的人的思念所想象出来的东西。
年医生下意识想科普,但对上少女清澈明亮的眸,又不忍心毁灭少女的信仰。
这姑娘,一会说出那么沉重的富有哲学的话,一会又天真的像个孩子。
医生心只觉好笑。
却不知道,在他们身前,老者魂魄刚凝聚起来的一点戾气,因为池早的话而渐渐消散,恢复到最初的干净透明。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苍老平和的声音:“小姑娘,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居然还有对命运的感慨。你说命运不公,但又说命运是能改变的,老头子我倒是想知道,小姑娘你觉得怎么样才能改变命运。”
池早一怔,回头,就见一个身着唐装手拄拐杖的老者在后面,不知道站了多久。
她看着老者,眸光微微一闪。
而老者此刻也在看着她,被褶皱包裹的深沉双眸,却在见到池早面相的那一刹,翻起一阵汹涌浪潮。
池早察觉到老者目光突如其来的变化,一顿。
对上他那莫名激动的视线,她有些不解,但还是开口,“各人各异。”
池早觉得,自己这四个字说出来,面前的唐装老者更激动了。
他虽然站在这一动没动,甚至连灰白的头发丝儿都没飘一下,就像那屹立不倒的老松树。可他情绪的剧烈起伏,却不是假的。
这人,怎么回事?
“好一个各人各异,好一个各人各异啊!”老者突然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让周围的人都愣了。
连另一头正在哭闹争执的那家人都看了过来,面露不善。
他们家死了老人,这老头居然在旁边笑?
池早眉头微微拧起。
旁边的年医生更是一脸懵逼,如果不是老者穿着和气势太不寻常,他都想把人叫进办公室看看了。
也是这时,后面那办公室里又走出了两人。
一个是气质沉稳低调的年男人。
另一个,年过半百,威严庄重。
池早认得他,他是这家医院的院长,姓陈。
“池、池早?”急救室那边,一个惊讶又迟疑的熟悉声音从那家人里头传来。
池早一愣,转头看去。
就见刘少伟顶着一双微微发红的眼睛,从一对年夫妻身后走出。
池早看着他朝自己走来,心不知道是该叹,还是该笑。
这个世界也太小了。
她之前就知道刘少伟家境不错,父母都是领导,可没想到刘教授就是他爷爷。
更没想到有一天,她会亲眼看到刘少伟亲人的离世,还帮刘少伟死去的爷爷消除怨念。
“少伟……”
刘教授朝走来的刘少伟伸出了半透明的手,可刘少伟却看不到他,直接从他的手臂穿过,看着池早,一脸刚哭过的悲戚伤心样,“池早,你怎么在这里?”
声音甚至还有些沙哑。
池早看他一眼,淡淡“嗯”了声,当做回应。
“你是来买药的?”刘少伟看到她手上的袋子,脸上的悲伤更加明显,“你都看到了吧。身体不舒服就要早点吃药治疗,我爷爷就是因为治疗过晚才……”
池早没有说话。
刘少伟发现了她的冷淡,虽然已经习惯了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但他还是有些尴尬,有些心虚,又有些难堪。
“那个,我……”
他正要说什么,那边有人叫他过去。
他握了握拳,忽的鼓起勇气,扔下一句:“对不起!”转身就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