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也只是沉浸在饭菜香味儿时的一个小小念头,随饭菜而来,伴饭菜而去。
吃饱喝足后,他还是那个温润儒雅的二皇子,还是要一如既往地回到皇宫去,那些平淡的茶饭香,终究是短暂的自我麻痹。
“殿下喜欢这点心?”
秦楚河第三次拿起蜜珞酥时,安红袖微笑着问他。
“嗯。”秦楚河抬眸看她,总觉得这粉嫩又柔软的点心像极了安红袖,是以,笑着点了点头。
“那等殿下走的时候,我给殿下带上一些。”安红袖笑的温和,言语恰到好处,既不讨好,也不疏离,说完话,又自顾自地忙自己的事情去了,丝毫没有专门抽时间招待他的意思。
秦楚河将蜜珞酥送到口中,任由香甜气息在口中晕染开,等到香甜味蔓延到心房时,他眯着眼看安红袖,见她坐在桌案前拿着毛笔时而写写画画,时而蹙眉沉思,那模样,就好似他不存在一般。
秦楚河嘴角勾了勾,移开视线去打量安红袖的房间,最终视线落在了轻灵身上。
已经是二月末,天气还冷着,轻灵的笼子里还铺着毛毯,秦楚河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就见盘在一起的黄金蛇睁开了眼睛,漂亮的黄金瞳看着他,神色淡漠又冷清,隐约间还带着几分敌意。
秦楚河嘴角勾了下,饶有兴致道:“这是你养的宠物?”
“不。”安红袖抬眸看了一眼轻灵,拿毛笔蘸了蘸墨汁,低着头道:“这是我的朋友。”
“你跟蛇做朋友?”秦楚河视线落在安红袖脸上,声音里带着笑。
这小医女,似乎比他想象的还有趣。
唔,养蛇当宠物,整个儿京城,怕是也找不到第二个这么干的人了。
“万物皆生灵,万物皆平等。”安红袖抬眸看秦楚河,微微歪着头,嘴角带着清闲自若的笑:“殿下难道不觉得,相比于人,动物更坦诚吗?”
“坦诚?”秦楚河挑眉,视线再度落在轻灵身上,“我怎么觉得很危险呢?”
轻灵早已经闭上了眼睛,闻言掀了掀眼皮看他,又懒懒地闭上了眼,继续睡觉。
“从古至今,就没有什么动物比人还危险的。有道是人心难测。”安红袖将画好的设计图收起来,又重新铺上一张画纸。
“殿下自幼生活在宫里,应该更明白这个道理才是。”
秦楚河嘴角的笑有一瞬的僵硬,他抬眸看向安红袖,见对方低垂着眉眼拿镇纸压住画纸,神情柔和了几分。
“这么说,倒也没错。”
安红袖轻声笑了,“殿下也很辛苦。”
秦楚河怔住,看着安红袖没吭声。
安红袖一手翻书,一手拿着笔,须臾低声嘟囔:“鸢尾花么?好像不太对。”
秦楚河目光一错不错地打量着安红袖,却发觉自己越发看不懂她了。
曾经,他以为她是单纯。却又发现,很多事她看的比谁都明白,可偏偏,她的眼睛干净澄澈,一言一行,都透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懵懂和干净。
可皇城是一团污水,迟早会把人污染了的。
秦楚河抬手摸了摸手腕,望着青色花色的茶盏没出声。
安红袖放下笔,仔细翻了几页书,视线最终落在双生花上,她盯着书上的花看了半天,忽然勾了唇角,抬眸看向秦楚河:“殿下知道彼岸花的传说吗?”
秦楚河正走神,闻言微微一怔。
安红袖合上书,笑着道:“相传,彼岸花只开于皇权,是黄泉路上唯一的花,有道是,彼岸花,开彼岸,只见花,不见叶。”
秦楚河摸了摸右手手腕,没有吭声。
安红袖笑了笑,继续道:“有关彼岸花的传说有很多,我就记住了这一个,不过,彼岸花真的很漂亮。但似乎,出现在衣服上,就不大合适。”
“的确。”秦楚河笑了,端起桌边的茶盏啜了一口,道:“桃花就很不错,并蒂莲也很好。”
安红袖笑着点了点头,视线落在秦楚河手腕上,温声问:“殿下的手腕是不舒服吗?”
“还好。”秦楚河下意识地用衣袖遮住手腕,往桌子底下藏了藏。
安红袖站起身,桌边坐下,笑意温柔绵浅:“殿下介意让我看看吗?”
秦楚河抬眸看她,温润儒雅的眸子里带着几分诧异,又带着几分温柔,似乎还藏着几分安红袖看不懂的情绪。
“也好。”秦楚河笑了,将手腕放在了桌面上。
安红袖抬手探了他的脉搏,微微皱了眉,而后神情严肃道:“殿下,我可能要摸一摸你的手骨。”
秦楚河闻言忍不住笑了,“都可以。”
安红袖点头,伸手仔细摸了摸秦楚河的手骨,而后拧着眉起身,不多时,便拿了药箱子过来,打开一个红花色的陶瓷瓶子,用一个原木色的小涂抹棒夞了些膏体出来,仔细地涂抹在秦楚河的手腕上。
秦楚河觉得手腕处微微发热,他抬眸,下意识地看向安红袖,见她杏眸紧盯着他的手腕,神情认真而严肃,心下莫名欢喜。
“等下可能有些疼。”安红袖将涂抹棒放在一旁,拿了布包出来,铺开来,露出银光闪闪的针灸针。
秦楚河轻轻应了声,没有说话,生怕打搅了安红袖。
安红袖拿着针灸针一一扎在秦楚河手腕上。
起初的确是有些疼,但针灸针尖锐的疼痛是短暂的,很快就缓解了那种难熬的酸痛和麻木感。
秦楚河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殿下这手腕伤的厉害,时间又太久,想要治愈,并不容易。回头我做一些膏药出来,殿下带回去,等到天冷,或者阴天下雨疼得厉害时候,就抹在手腕上。”
“对了,我再写一张方子出来,回头殿下让宫人按方子抓药,放进布包里,在冷水里泡半个小时,之后放进锅里蒸,第一次蒸的时候,记得蒸透,然后放在手腕上热敷。这样手腕的不适感会减轻,就不会太难受了。”
秦楚河眼看着低垂着眉,一边扎针,一边温温柔柔地说话,不自觉笑了。
“我什么都没说,你怎么知道我不舒服?”
安红袖叹了口气,抬眸看向秦楚河,近乎无奈地道:“我是个女医,殿下。”
闻言,秦楚河欢愉地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