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酒和尚阵斩孙十万让元军吹响了撤退的螺号。白杨认为试阵所付出的代价过大,再者两翼已然包不住,再打下去大理营会直冲本军帅营,使己方造成更大的损失。
事实也正如白杨所料,大理营在看到元军撤退后,连追数十里,斩杀元军重骑千余,直至骑兵拉开距离、严云星下令停止追击,双方第一场较量才就此作罢。
逐梦也逃走了,他只和白飞飞交手一合就被双方兵潮所淹没,临走时还带走了白二飞的尸体,意图斩首悬城威慑五仙军。白杨并没有允准,命部下打造一副上好的棺材,将白二飞入殓,抬棺至五仙军营中以换回被酒和尚捡起的天火琴以及孙十万没了脑袋的残尸。
严云星并没有讨价还价,直接点头同意。等元使走后,他倒了满满一碗酒,缓缓走到棺椁旁,长叹道:“二飞啊,就让本帅送你最后一程吧,人世不值得留恋,咱老妖小妖地狱再相见。”说罢,咬唇饮酒,血浸酒中,酒撒棺椁,血珠迸溅。白飞飞伏地大哭,彭三花、周符跪地呜咽,余者逐一滴血敬酒,送白二飞魂归地府。
隔日,白二飞被送回平远。平远是五仙军受皇恩天命出征北伐的起点,严云星特命小李随行,买下一块依山傍水的安静墓园,将白二飞隆重下葬。墓碑写“五仙中军监军使白二飞之墓”,请当地石匠刀刻生平,并登报吊唁。等中军营三将和小李返回营中时,已是秋凉时节,北进的路途天空飘满了落叶,令五仙将士无限伤感。
严云星知道元军不同于夏军,也有想过将士们牺牲的场面,打仗不可能不死人,但绝没有想到与白杨第一战就遭此噩耗,尽管从实际战果来看,元军的损失要远甚于五仙军。
带着对白二飞的悼念,对未知前途的迷茫,五仙军于十月抵达太原城。正如严云星战前之豪言壮语,白杨再不敢轻举妄动,未出动任何兵力骚扰,任由暮色、十七、梅花军团驻军于东,五仙大军正面安营,死守太原城。
三日后,白杨领三五重骑出城,约严云星城外叙话。
严云星带龙小迷、温晓赴约,与白杨隔十丈相望,当先开言道:
“扬兵主,元廷已然放弃西线,何不此时撤出太原,免受孤城之苦?”
“严帅一来就劝杨某撤军,还真是尽职尽责啊。”
“我五仙将士从飞鹰渡起兵,东征西讨随严某转战大半个华夏,将疲兵乏,劳累不堪,故严某不敢不尽职尽责。”
“严帅啊,何必故意示弱引我军出城呢?杨某在太原一天,就会死守一天,在太原一年,就会死据一年。此前一战杨某已见识到五仙军威,今时就让杨某再领教领教五仙攻城之利吧。”
“敢否一人答话?”
“哈哈哈……有何不敢?”
白杨孤骑向前,严云星亦喝马而去。片刻后,两人相距不过三五步,终于第一次近距离看清了对方面容。
白杨面相很卖好,让严云星一看就觉得很有气质,嘴角时时带着的微笑表明他是个自信且从容的对手,冷静的语气和智慧的眼神无一不在向世人说明,他曾饱读兵家圣典,却又非纸上谈兵之徒。
严云星面相也不错,让白杨一看就感觉是个狠人,嘴角也时时挂着微笑表明他是个无所畏惧的对手,沉稳的语气和金色的龙眸无一不在向世人说明,他曾尝遍人间疾苦,却又非一蹶不振之辈。
“严帅和照片相比,差别很大啊。”
“我也觉得,你说咱也不需要磨皮瘦脸,老给咱整个美颜照片,搞得跟个娘炮似的干啥?”
“哈哈哈……现在的小年轻就喜欢这种口味,by公司吸引年轻玩家的手段嘛。”
“啧啧,我还是喜欢壮实一点的,像我手底下的白飞飞,唔……很合我意。”
“我也中意粗鲁一点的,比如我手底下的孙老二,骂人那可叫一个脏。”
“看来你是打定主意了。”
“严帅何不入我大元?你我携手南进,天下统一指日可待啊。”
“哈哈哈……”
两人同时大笑,已然明白了对方的决心。笑声渐止后,严云星道:“问你一个私人问题,你师父明贤道人的圣谕是什么?”
白杨淡淡一笑,“与你为敌。”
“师主友恩敌。”严云星微微一愣,忽得抚掌大笑,”哈哈哈……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了?”白杨稍有不解。
严云星像是自嘲般地长叹道:“我明白这个世界不可能围绕我一个人转……”
“那是自然。”白杨点头。
“天下英雄辈出,而我只是沧海一粟。”
“这倒过谦了,在我心中,严帅亦曾搅动风云,使天地变色,令西夏亡国,当得英雄。”
“好吧,告辞了。”
“不送。”
两军元帅的交谈至此终结。交谈或许只是为了交谈,因为他们都不能从对方身上获得于战局有利的消息,就像为了完成某个任务,见此一面后,穷极此生,兵、纵横两家都只能存活一人。
……
十月初八,五仙军开始攻城。逐梦、孙老二守东城,白杨亲临正面,指挥若定。五仙军连攻三日不得下,回营休整。
十六日,五仙军再次攻城,连攻两日,朱鹤被落石砸伤,暂缓攻势。
二十八日,正面战场来报,凤舞军与香枫军合围邯郸,山阳军扫荡青徐后兵进东昌,元军整体呈防守之势,收缩兵力集中于邯郸——东昌一线。
严云星以此振奋军心,再令攻城,不期天降百年一遇大雪,弓不开弦,兵马难行,军需营又报大雪封路,粮草难以为继。严云星只得下令撤回平远,正面战场亦全部撤军,两国之战暂时告一段落。
十二月,又连降数场大雪,天寒地冻,宋北境大面积受灾。严云星领兵出境巡查,路旁冻骨无数,饿殍遍野,狐狼争相而食,虎豹肆虐村庄,旧尸堆新尸,百里绝地无人烟,新坟砌旧坟,千里江山一片白。真真是举目荒凉,山河破败,一片狼藉。
严云星想做些什么,回平远城召集众将言及此事,询问有何补救之法。
箫眼开道:“见钱眼开的朝廷都不管,我们又能做什么呢?”
听雨落附和:“将军此言正是落地生财,我军人只会打仗杀人,于天灾大难面前,束手无策啊。”
“非也。”曲三郎反驳道,“我五仙成军之前,也曾是四方百姓,那时遇到天灾就不自救?坐以待毙?”
“那是你,我们财源广进,可不是什么百姓。”高广进虽是小声言语,但还是被众将听到,不免遭受白眼。他却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自认为说的是实话。
“我们肯定是要做点什么的。”小怜儿起身道,“不管是良心使然,还是为了军民团结,我军都必须救灾,朝廷没说法,咱们就自己想办法。”
“不错,霞帅此言方为正道。”酒和尚点头赞同,“从战事来讲,若被白杨抢了先,来年开春收获一大批新兵,于我攻城也大不利。”
肖志听这话有些刺耳,皱眉道:“救人赈灾,哪还考虑什么利益之举?传出去未免遭人笑话。”
觉真忙诵佛号,“阿弥陀佛,只要是善举,无论目的如何,总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佛祖也不会怪罪的。”
“得,你们和尚是一家,好话都由你们说了吧。”小黑维护自家主帅,顿时遭来两营六使的一阵唇枪舌剑,随后天山营也加入肖志阵营,吵得难解难分,让人头疼。
“行了,都闭嘴吧。”严云星按着双眉,龙眸一扫,沉声道,“已然确定救灾,就没必要多那些废话,有这吵架的精神头也没见你们打下太原。”
四营默然无语,退回队列。
严云星等了一会,又道:“本帅现在要听到的是详细对策,也别跟本帅说找朝廷要钱粮,本帅没那本事与秦仁远程交火。所以,现在情况是怎样在现有条件下帮助河东百姓度过这个寒冬,明白了吗?”
“明白!”众将答应。
小怜儿先道:“我十七军团从上党来,熟悉那边地形风貌,自愿无酬救灾。”
“怎么个救法?”
“这……属下暂时还未想到,毕竟在这一方面没什么经验。”小怜儿脸蛋羞红,自觉惭愧。
星灵却道:“属下曾经略广州,与政事稍有经验。依属下之见,应分三个步骤进行。”
“好,你等一下。”严云星忙令暂停,着小迷拿笔纸记录。他也曾治理苏州,但未遇到过天灾情形,因此颇有求知之欲,无甚丢脸。阶下众将见此一幕纷纷效仿,丢下刀枪提起纸笔一通忙活,帐内一时热闹非凡,成了求知政事的大学堂。
星灵感觉到了肩上重担,重新梳理思路,整理言辞,待众将坐上小板凳排成“学堂方阵”后,清了清嗓子开言道:
“首先。逝者已矣,眼下最要紧的是拯救生者,及时止损,而对生者威胁最大的是今时严寒酷冷的天气。所以我认为,我军应当就近砍伐林木,先为灾民生火取暖。以平远为例,西边便是群山雪林,我军可分工协作,比如前军营砍伐,后军营运送,左军营再挨家挨户送上门。这其中所用斧头、车辆等工具,朝廷不给咱们可以自己造,木轮车也总比往人力背运强。”
“不会造怎么办?”
底下邢洋问了,旁边万里当即反问:“你这抬杠了啊,我就不信你营里没一两个木匠?”
“还真没。”
“那让我营里的去,再不济我还会一手木工活,亲自上门给你造车!”万里的木工活是跟郭敬美学的,自认为可以出师。金小六却在他身后调侃道:“得了吧,上次你给老郭做的诸葛连弩,怎么看都像个夜壶。”
“那差别也太大了吧。”伤好的花落很是活跃,“不过我还真缺一个夜壶,就劳烦万里将军了。”“去去去……像夜壶的诸葛连弩它也是连弩,我敢造你敢当夜壶用么?”
苗江北摇头笑道:“那他肯定不敢,万一撒个尿触动机括被射成筛子,他花落不就成‘光屁股落’了。”
“哈哈哈……”众将哄然大笑。万里撇嘴道:“还是说,咱得看功效,别看外表,你们说是不是?”
众将还未接口,严云星堵住话头,言道:“万里将军说的没错,造得再好看也得有用,各营应该都有木匠,所以不必再讨论这个问题了。星帅,请继续。”
星灵微微一笑,再道:“生火之后,还得帮忙搭建房屋,有很多都被积雪压塌或埋没,所以清理积雪这不必说。搭屋子的木材不够可以用石头,最后调泥糊面,起码能保证度过这个冬天。等来年天气暖和了,再让他们自行修缮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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