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夜,如此漫长。
漫长到让她不知感觉自己走了多久。
以往熟悉的路,却忽然显得那么陌生,原来这个地方,始终不属于自己。
“吱呀”一声,卧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蓝惜看了一眼那个坐于床头背对着她的身影,淡淡问道:“下人们都去哪了?”
男子并没有回头,昏黄的灯光下,依旧捧着一本书,在仔细的阅读着。
“都派去皇宫伺候天皇去了。”男子沾了口吐沫,翻了两页,低沉道。
蓝惜缓缓的走到桌旁,拿起细针轻轻的挑了挑长出来的灯芯,低声问道:“大人您怎么还不睡?”
男子停止了翻页的动作,沉吟片刻,却又是翻了一页,低声道:“那你怎么还没走?”
“啊……”蓝惜被源赖朝突然的反问吓得不小心触到了火苗,急忙搓了搓手指,紧张道:“大人您在说些什么?”
源赖朝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缓缓的转过身来,却是满怀关切的问道:“你……你的手没事吧?”
“大人!”蓝惜想停止两人之间莫名的对话,刚厉声喝了一句,却看到他那依旧紧张的神色,忍不住将头歪向了一边,冷声道:“死不了!”
源赖朝终于是暗暗舒了口气,低下了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卧房内,寂静的有些可怕。
良久,蓝惜长叹了一口气,终于开口问道:“大人您全知道了?”
源赖朝无声点头。
“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蓝惜继续问道。
“从你手下那人第二次去救他。”源赖朝声音低沉,神色无比落寞。
蓝惜对于源赖朝对她的疑心,心里早有怀疑,萧墨能活到现在,便是最好的证明。
“你为了讨好我,放弃了杀掉他的机会,放弃了忠心于你的源氏将领,放弃了奈良,放弃了东瀛江山,值得吗?”蓝惜问道。
“那你为了救他,放弃了自由身,放弃了女人的贞洁,放弃了忠诚于我,放弃了与我共享江山的机会,你值得吗?”源赖朝反问道。
“我值得!”蓝惜怒声道。
“为什么?”源赖朝仰起了头,深情的看着蓝惜,那宠溺的眼神,这五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感受着。
蓝惜终是不忍看到那熟悉的眼神,转过了头去,语气也变得轻缓了许多,只听她淡淡说道:“因为我爱他。”
“呵呵……这就对了。”源赖朝深深的看了一眼蓝惜,眼神中也多了一丝莫名的味道,只听他继续说道:“因为我爱你,所以我也觉得值得,而且我从来都没有觉得这世间能有任何东西比我爱你更值得。这百姓,你要他反,我便依你所言;这江山,你要它乱,我便做天朝纣王;他,你若喜欢,我便留下他性命……”
“够了!”蓝惜浑身颤抖不已,眼泪止不住的滑落了脸庞。
“呵呵……这颗头颅,你要它终结这乱世,源赖朝送于你又何妨?”
“铮……”长刀出鞘。
“三哥,不要!”蓝惜飞身扑前。
却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鲜血喷洒,止不住的从脖颈溢出,蓝惜哭喊着拼命的想要捂住这伤口,却是无济于事。
源赖朝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相反他的心里涌出一股久违的心动感,是初次与她见面,便被其俘获的悸动,是比她妖艳百倍的天妖女,也给不了的一种感觉。
他的脸上,露出了充满深情而又欣慰的笑容。
“你……终于……叫我……三哥了……”一语毕,一代枭雄源赖朝,终于死去。死在了他最心爱的女人怀中,充满着幸福与没有遗憾的笑容,与世长辞。
蓝惜恸哭不止,这样的结局,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就在此时,门外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紧接着“咣当”一声,门被撞开,那人浑身血气,大喊道:“大人,城内大乱,为何要把卫兵和下人撤去?”
“大人!”那人瘸着一只腿走近几步,终于在火光下看清了眼前凄惨的一幕,霎时间双目含泪,仰头悲号了一声,怒骂蓝惜道:“你这个狐惑人心,惑乱朝纲的贱人,大人待你不薄,你怎能忍心痛下杀手!”
骂完便是一刀挥出,直往蓝惜心口刺去,就在此时,门外却急呼一声:“上总广常,你敢?”
上总广常听出那人便是屡次营救天朝人的神秘风忍,也不去管他,一心要为源赖朝报仇,其刀锋凌厉,只一刀便刺中蓝惜胸口,想要再补一刀时,却被天空急赶到,几道疾风手里剑挥出,“啪啪啪啪”皆没入其后背,上总广常悲号一声,瞬间倒地身亡。
“蓝惜大人!”天空一把抱起蓝惜,刚想出门寻得大夫医治,却是被她抬手挡了下来,只听她不住的咳着鲜血,断断续续道:“天空……我求你为我办最后一件事……”
“大人!”天空悲号一声,眼泪横流,终是缓缓的将蓝惜放在了地上。
“你将……上总的头斩下来……就说……就说……咳咳咳……”蓝惜双目翻白,已然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呜呜呜……大人……我知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千万……不要告诉……不要告诉……他……”蓝惜一语毕,终是支撑不住,东瀛一代美人,东瀛殷商时代的开启者,最终消香玉陨,化为一缕清风,一杯黄土。
她悲惨的命运,并没有随着她在这个世界的死亡而结束,等待着她的,或许将是更加残酷的命运。
上苍待她,从来没有任何公平可言。
……
城外,三城将士杀声撼天,却依旧攻不上奈良城墙,严云星大怒,独身一人便飞掠而起,想要借着毒王剑的一抛一甩之力,复制八岐一战中踏剑前行的小聪明,以此来跃上城头,可人毕竟不同于八岐,而且还是如蚂蚁一般密密麻麻的精壮军士,几万支劲弩袭来,严云星急忙爆出内力防护圈,却仍是抵挡不住,败下阵来。他刚想用最强一招“飞箝乾坤印”,却是被严冷锋拦住,劝解他要认清形势,在几十万人的战争中,个人的力量再强,终究只是蚍蜉撼树。
严云星双目鬼火腾腾,血眸血海翻涌,却也只能恨恨骂了一句,作罢回军。
而在奈良城门口,落叶无情的战斗也尤为艰难。
跟随他而来的几个囚犯,皆已经惨死在了守城军的屠刀之下,尽管他奋力拼杀,身边堆起了小山包一般高的尸体,尽管他五年来武力大进,成功的在万军丛中砍掉了三浦义澄一只胳膊,但依旧抵挡不住敌人那如潮水般的攻势。
一人占城门,已殊为不易,想要再开城门,却是难上加难。
身上不知已被插了多少的箭矢,血流如注,他却仍在坚持。
然而躲于人群中的三浦义澄,却是看准了这个时机,露出了源氏“狼犬”的獠牙。
赫然一道刀影刺去,落叶无情大声嘲笑,使出“飘零十八式”轻松将其躲过,两人一个断臂,一个浑身千疮百孔,却硬生生的大战了一百余合,最终无情气力不支,露出了破绽,被三浦义澄一刀刺中肩头,去势不减,狠狠的钉在了墙头。
三浦义澄狞笑着,拔出另一把长刀,便要向无情头顶一刀斩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忽而五道劲风从侧方袭来,三浦义澄最为熟悉不过,那是风忍的疾风手里剑,急忙抽刀后撤,堪堪躲过了手里剑的攻击,然而就在他后撤的位置,却是多出了一柄长刀,三浦义澄刚想要回身抵挡,却冷不防无情拼死挥出一刀,三浦义澄怒号了一声,前边抵挡无情,后边想用另一只手来拔刀格挡,但他好像忘了,自己的那一只胳膊早在刚才的战斗中便被斩落城头了。
“扑哧”一声,天空的一刀,正中三浦义澄后背,深没入腹,直插前胸,三浦义澄为他所忠诚的源氏江山贡献出了最后一丝力气,最后一滴鲜血,却依旧屹立于阵前,久久不愿倒下。
天空再次使出“至高疾风印”,手提着上总广常的人头,狂奔于城墙之上,大声呼喊道:“上总头颅在此,源赖朝自刎身亡,尔等为谁苦苦坚守?还不早降!”
一言既出,城头霎时间人潮轰动,一声声令至,所有守城兵士皆是呼喊道:“上总将军已死,源大人已亡!上总将军已死,源大人已亡……”喊声震天,久久不能停歇。
源氏经略奈良几十年,仍有那负隅顽抗者,却也抵挡不住城外三城将士的攻势,无情忍痛拔出肩头长刀,挣扎着走到城门口,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缓缓的打开了城门。
城外,天女皇于军中看到城门大开,急忙下令道:“攻入奈良,降者免死!”
命令逐级传下,三城将士终于有史以来,第一次踏进了奈良的城门。
所有人都要疯狂了,而自从逃出“天外天”就变得无比嗜血的严云星,此时却是冷静了下来,他并不是不想泄胸中暴虐的气息,而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严云星回头向冷锋、火儿、南宫瑾三人使了个眼色,三人无声点头,马鞭一扬,便各自往北、西、东三方掠去,而严云星自己则骑马快往南方奔去。
天色渐明,东方露出一片光亮,奈良城内依旧杀声不止,而南城门口,严云星却是狞笑着看着远处浑身浴血的青年将军,一跃跳下马来。
“严云星!”青年将军恶狠狠的朝着严云星吐了一口血痰,却被后者闪身躲过,几个鱼跃,便已掠至青年身前。
严云星毒王剑挥出,撤去剑毒,剑刃蛇头轻挑青年下巴,阴沉沉道:“李玉游。”
“哼!你怎知我在此处?”李玉游心有不甘。
“其实不难想象,一般人必定是走西门,出奈良,往西投奔源义经,而你,一个天朝人,自然是想南下坐船出海,逃回天朝。”严云星冷笑道。
“事已至此,我也无话可说,你杀了我吧!”李玉游一脸决绝之色。
严云星却是阴沉着一张脸,血纹暴躁不止,阴森森道:“杀了你?我还有许多问题无解呢!”
“想要从我嘴里套出消息,哼!我李家除了李玉清那个畜生,没有一个孬种!”李玉游说着便暗运一口内力,手中长剑软飘飘的便往严云星身前刺去,严云星心头诧异,在旁人看来,这一招无异于小孩耍剑,但在严云星看来,这软绵绵一招看似有气无力,实则暗藏杀机,这是哪一门哪一派的武功,竟是如此迷惑人心?
严云星回剑格挡,那狂暴阴冷的气势直震的李玉游气血翻涌,李玉游一招不成,又出一招,严云星怒从心起,呵斥一声:“不知死活!”挥出蝎王毒钩便要刺向李玉游脑门。
“住手!”
严云星听到这一声冷冰冰的喝止,便已经知道了来人,本想停下这一毒钩去势,但一看李玉游那满是复仇渴望的阴狠眼神,心中一狠,长剑格挡的同时,毒钩去势如虹,正中李玉游脑门,李玉游霎时间毒气入体,倒地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