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柳见楚芊芊被吵得心烦难忍,俯身到她耳边小声说道:“皇后娘娘,既然此事已经闹开,不如请佟首领来一趟,若是真的如云妃娘娘所说她与佟首领并没有什么,也可以堵住悠悠众口,于您来说也不会失了威信。”
“四王妃,你觉得如何?”楚芊芊沉默不语,转头反问道。
先是因为楚羡雪和阿尔云朵之事害得楚妙尔被困于宫中,又因为她无凭无据将阿尔云朵软禁在凤微宫中而让东厥开始作乱,也让皇上借此机会直接将傅云期发派漠北,以至于他们两人连送行一面都未能见着。
所以按照她的私心来讲,在证据没有确凿之前,她并不想将此事闹大。
楚妙尔自然也懂她忽然问自己这句话的用意,点点头算是赞同春柳的提议。地上的苓香却不知她们眼神交流着什么意思,只知道若没有人相信她,那她今日必死无疑。
“皇后娘娘……”她手脚并用,只是还未挨着楚芊芊的裙角边儿就被扣住了。
“人都还没到,你嚷嚷什么?平日里学的规矩全都忘了吗?”春柳严厉斥责了她一句,转头吩咐道,“快去将佟卓佟首领请过来,就说皇后娘娘有话要问。”..
那两个小太监点头应下,转身便快步离开了。
而从始至终,楚妙尔都悄悄关注着阿尔云朵表情的变化。她全程表现得很是平静,就算是刚刚扇的那一巴掌也只是像是在主子教训奴才,并不完全像是恼羞成怒。
包括她现在又返身坐回到了长榻上,她双手扶额,闭眼假寐的样子,看上去全然是事不关己的反应。这种种反应,很难不让人觉得她就是个无辜受害者,而那个宫女就是信口胡诌。
可只有阿尔云朵自己知道,她并非像表面上这么波澜不惊。
自从阿尔云朵被关在凤微宫之后,一夜之间,百香园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生气,宛若那些凋零的干枯枝叶,覆上一层厚厚的白雪。
百香园的宫女们知道主子犯了事儿,怕是再回不到以往被皇上宠爱时的荣光。反正现在也无人愿意踏足,干脆就破罐子破摔,不仅干活儿懒懒散散的,也不再给青釉好脸色看。
“青釉姐姐!”那小宫女刚走进前院就见青釉正拿着自己的扫帚清扫,赶紧小跑过去,从她手中将扫帚抢了过来,“青釉姐姐您怎么能做这等粗活呢?让我来吧,娘娘这般心疼姐姐然等娘娘回来见着又该骂奴婢了。”
明明她的手已经冻得通红,仍是紧紧捏着扫帚杆子,像是生怕被青釉抢走似的。
“没事,反正如今闲着也无事,倒不如给自己找些事情做……”青釉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于是笑着点了点她的头,打趣道,“照你这丫头的说法,难道我现在连扫个雪都不会了?”
两人站在雪地中相视而笑,明晃晃的雪映在她们脸上,显得笑容竟是这么纯洁无暇。
“我说碧儿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随着一声嗤笑传来,青釉下意识转头望向身侧。只见三人成行,中间那年长的宫女边走边看着青釉说道,“现在主子也被关起来了,前些日子她磕破了脑袋都没见皇上回心转意,你还妄想云妃娘娘会回来呢?痴人说梦话竟也不分昼夜。”
另外两人在旁边接连应和着,三人捂着嘴咯咯咯笑起来,眼睛都睁不开。
“主子回不来对你们有什么好处?”青釉平静地看着她们三人,“难道你们认为一个好吃懒做,巴不得主子过得不好的奴婢,会有其他宫的娘娘要吗?”
宫里的人见风使舵惯了,那两人听她这么说,也慢慢收了笑容。只有中间的那个老宫女仗着自己年岁长在宫里呆的时日最多,觉得青釉不过是在危言耸听。
“就算是老死在宫中,也总比跟着一个随时要陪着送命的主子好啊……”她挑衅地笑了笑,怂恿道,“你们说是不是?”
那两人点点头,大胆地说道:“云妃娘娘嚣张跋扈,这次将宫里的主子们都得罪完了,自己能不能保得住一条命还不知道呢!”
“青釉,你也不必吓唬我们,我也是看你可怜才好心奉劝你一句,不要什么都没有得到就白白丢了自己的小命,宫里的日子还长着呢!”那老宫女语重心长地劝道。
至于她是好心亦或是另有所图,青釉此时并不想深想。
“那也得现在有命留着,日后才能享受。”青釉淡淡扫了她们一眼,拍拍碧儿肩上的雪轻声说道,“我出去一趟,你记得将这里打扫干净。”
碧儿咬着唇,用力地点点头。
“欸,你出去记得拿些炭火回来,说不定他们那些人看着你的面子上还能给咱们几块!”那老宫女扯着嗓子喊道,“听见了吗?”
青釉走得头也没回,谁都知道她定是听得清清楚楚的,只是不想回应罢了。
“看你能神气到何时,哼!走吧,我们回屋里待着去,这么冷的天儿我不想把我这手冻得跟萝卜似的。”老宫女看向院里的碧儿,颐指气使地说道,“殿里也记得一并打扫了,不然今你今晚就不用回屋了,哼,治不了她我还治不了你了不成?”
“……”那两个宫女面面相觑,却也不敢明着为碧儿说话,低着头就赶紧跟着走了。
从百香宫出来后,青釉也不知眼下要去何处。宫里这些人知道云妃娘娘得罪了皇后娘娘之后,皆是对她们百香宫的人退避三舍。连内府给的过冬物件儿都少了,炭火也明显少了,说到底,都是些趋炎附势的小人。
青釉正漫无目的地在御花园中走着,竟然迎面碰上了佟卓。见他身穿着禁卫军的服饰,腰间配着一把刀,身后跟着的却不是禁卫军,而是两个太监?并且瞧着他们走的这个方向……该不会是?!
“见过佟首领……”她立即垂眸行礼,心中却不停打着鼓。而佟卓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作为回应,并未打算为她驻足。
擦肩而过时,青釉眼疾手快地拉住后面那个太监,趁着眼下四周无人,微微侧过身子神秘兮兮地将银子塞进他的手中,低声问道:“方便告知你们准备带佟首领去哪儿吗?”
那小太监见到青釉本有些不悦,可掂了掂手中的银子,笑意满满地说道:“方便方便,是皇后娘娘忽然有急事召见佟首领。”
有急事?有什么样的急事会将正在巡逻的禁卫军首领带过去问话呢?
“那是什么急事呢?”青釉小心翼翼地探着口风。
“磨蹭什么呢!皇后娘娘等着咱们带人过去呢,”另一个小太监转过头看见同伴正与百香宫的人说话,不悦地催促道,“再磨蹭小心回去掉皮!”
“来了来了!”小太监仰着头连忙应道,变低头将银子藏进了自己的衣襟里,边飞快说道,“还不就是云妃娘娘的事儿,不过皇后娘娘并没有动怒……我先走了啊……”
青釉满腹心事地点点头,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还是决意跟上去。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佟卓就被带进了凤微宫,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楚妙尔的眼前。这还是她第一次正儿八经地打量佟卓。
只见他眉峰入鬓,眼睛淡淡目视着前方,薄薄的唇此时微微抿着,脸上毫无表情,全身上下都透着漠然。传言中禁卫军首领佟卓“铁面无私”、“不苟言笑”,果真不假。
而阿尔云朵一直闭着眼并不是真的在假寐,而是在思考着应对之策。
既然被这个宫女发现了,那只要她,只要佟卓咬死不松口,那一个小小的宫女口说无凭也当不得真。就算是楚芊芊对此有所怀疑,一个是禁卫军的首领,皇上最器重的贴身侍卫,一个是后宫嫔妃身后还有东厥,仅凭这个宫女的片面之词还不足以让楚芊芊动她。
为了一个空穴来风的事情,既得罪皇上,又得罪东厥,显然楚芊芊还没有傻到这个程度。
“云妃,”楚芊芊淡淡唤了声,“人已经到了。”
假寐中的阿尔云朵缓缓睁开眼,入目便是一抹迎着光向她走来的伟岸身影。
佟卓踏入房门后依次给在座的几位主子行了礼,神色平静地站在原地,目不斜视,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但楚妙尔还是发现了佟卓紧了紧握刀的右手,若不是她一直将视线放在他的身上,想必也是发现不了的。
“佟首领既然在值勤,那本宫也就不拐弯抹角地耽误时间了,”楚芊芊缓缓站起身来,盯着他说道,“现在有宫女说看着你昨夜出现在云妃的屋子里,两人饮酒作乐好不快活,佟首领对此可有什么解释的?”
她说的话一字一句轻巧无比,可是却重重地敲在了佟卓的心上。饶是他在路上已经想好了皇后今日请他来凤微宫的目的,也一时口塞说不出辩解的话来。
“皇后娘娘这话问的似乎有些问题……”阿尔云朵无视佟卓的视线直接站了起来,走到楚芊芊跟前轻笑着说道,“我和佟首领之间清清白白,为何非要为一个婢女的话作出解释?再说我作为主子,为一个奴婢的话作出解释是不是太可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