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梅急得左右徘徊,上蹿下跳。
见到纪辞,就跟见到救命稻草似的,将她拉进了办公室,“郡主,不好了!缀锦楼的花魁娘子,蕴墨馆的当红小倌,突然都失踪了。我寻遍了物华天宝,都没找到他们的踪迹。”
“前期大力宣传,戏台子不必看《落霜叹》,直接看物华天宝的笑话吧。”
纪辞推开花形小轩窗,目光投向要闯进店里来闹事。”
“他们听说能一睹缀锦楼花魁娘子芳容,临县的百姓都赶过来了。天还没亮,就蹲在戏台子。”
“郡主,我们该怎么办?”
“是啊,郡主主意多,快拿主意吧。”
掌柜、部长们,一个个都盯着纪辞,就等着纪辞拿主意。
纪辞在办公室扫视一圈,都没有找到陶融。
为什么,她遇事后,首先想到的,会是陶融。
难不成,她真的……
纪辞甩了甩脑袋,将那些杂念都甩出去。
“公关部,给大家一一分发茶果,先安抚大家的情绪。然后……”纪辞关上轩窗,闭眼深吸一口气,“告诉大家,一刻钟后,好戏开锣!”
竹忘言闻言,急忙带着手下的员工下去。
醉梅急得抓耳挠腮,“郡主,这也只能应付一时啊。”
“醉梅、兰扬,我们最熟悉剧情,所以,全凭我们力挽狂澜了。”
兰扬虽然迟疑,但对纪辞是无条件信任,“郡主想如何做?”
“附耳过来。”
萧问渠指挥着暗卫,在门口拦人,急得热汗直冒,“王爷,郡主承诺的一刻钟到了。这么多人涌上来,我们快拦不住了!”
陶融拧着眉头,“拼死也要拦住!”
“郡主还真是个甩手掌柜,自己躲在办公室里,不管不顾,把我们推出来拦人。”
“她说有办法,便有办法。”
这么信纪辞,干嘛不与她和好,还不跟进办公室,留在这里受罪。
萧问渠腹诽完后,还是要咬牙坚持,“为了王爷,我拼了!”
“嘘!大家听,是不是有乐声?”
“是琴声!”
“还有箜篌声!”
“好像还有箫声。”
“……”
舒缓悠长的乐声,弥散开来。
观众们躁动不安的情绪,渐渐平静宁和。
蜂拥要闯进店铺里的观众,都去戏台子底下抢座位。
萧问渠眨了眨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是说,花魁娘子、小红倌都罢演了吗?”
陶融目光所及之处,一妙龄女子,轻纱遮颜,指尖轻轻拨挑,“是她。”
萧问渠嘴巴张得大大的,几乎能塞进一个鸭蛋,“郡……她还会弹箜篌啊。”
陶融余光察觉到什么,冷声道:“问渠,那几个挑事的刺头无赖,又有动作了!”
萧问渠摩拳擦掌,轻手轻脚地没入人群中,“王爷放心,我不会再给他们闹事的机会!”
一曲终了,赢得满堂喝彩。
兰扬、醉梅退居屏风后,兰扬拿起剧本,声情并茂道:“南海有仙山,仙山有仙人,仙人眷凡尘。”
“传说,南海的世外仙山,有一落霜仙子,绝殊离俗,玉貌天成。落霜仙子成年,适逢霜降,众仙齐聚南海仙山,庆贺芳辰。落霜仙子仙袂飘飘,翩然起舞。”
兰扬轻抚琴弦,琴声溢散,纪辞随之轻踮莲步,款款起舞。
“真香啊!”
“是的,落霜仙子的水袖中藏有香粉。一起舞,满堂生香!”
“美哉!妙哉!”
兰扬对醉梅点头示意,“醉梅,该你了!”
醉梅在广袖中塞满了海棠花瓣,足尖轻踏,从屏风上蹁跹落下,袖中的花瓣流泻而出,满天飘飞。
花雨中,醉梅飘然降落在纪辞面前,“吾乃花神之子,临棠仙人,凡吾过处,清风徐来,海棠兴起。凡尘草妖横行,愿请落霜仙子前往凡尘除杀草妖。”
……
落霜仙子与临棠仙人前往凡尘,替天行道,除杀草妖,情愫渐生。
草妖狡诈多端,以身做饵,临棠仙人担心落霜仙子安危,只身赴险,命丧草妖之手。
落霜仙子悲痛欲绝,除杀所有草妖,对天高歌:
“玉柱金罍醉不欢,云山驿道向东看。
鸿声断续暮天远,柳影萧疏秋日寒。
霜降幽林沾蕙若,弦惊翰苑失鸳鸾。
秋来回首君门阻,马上应歌行路难。”
舞姿卓绝翩然,歌声曼妙婉转,让人回味无穷。
一曲歌舞终了,落霜仙子自毁魂魄。
凡尘为感念落霜仙子、临棠仙人恩情,每逢霜降,便对南海祭拜。
一个是海上神姝,
一个是世外仙葩。
救凡尘,葬仙身。
百世铭记。
观众们都沉浸其中,无法自拔,悲泪不断。
兰扬、竹忘言登场,一人执扇,一人执快板。
“是不是,还没看够,就结束了?”
“是啊,主角双双身死,一心为民,最终惨死,实在憋屈。”
观众们更是大声高呼,“实在是不过瘾!”
“我们会征集观众们的意见,活动长达三日。”
“三天内,凡在物华天宝消费达一两,可获得一朵海棠笺。用作投票,决定落霜仙子、临棠仙人生死。”
“凡消费达十两,可获得十二朵海棠笺。”
“消费达百两,可获得一百五朵海棠笺。”
“消费最高的三名顾客,可参与故事改写。”
“复活落霜仙子、临棠仙人,全靠大家的力量。”
观众们沸腾了,“我们想看落霜仙子的真容!”
“见落霜仙子真容!”
“……”
纪辞退场后,便坐进了办公室休息。
听到外面的高呼声,一时坐不住了。
陶融靠在门旁,淡淡的神色中,蕴含着些许嘲讽,“孝期大兴歌舞,传扬出去,不怕被人口诛笔伐?如此场面,你满意了?”
情势所迫,她能如何?
总不能,随便揪一个人上场吧。
万万没想到,陶融会如此不理解她。
别人也就罢了,为什么是陶融?
脾气登时就上来了,“不用你管!你出去!”
即便她独来独往多年,但大部分人都对她非常尊敬,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陶融面露愧色,不自在地动了动,“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醉梅行色匆匆地闯进来,还不忘,故意挤开陶融,“郡主,大家都要见你,怎么办?”
“告诉他们,一面千金!”
她就不信,有谁愿意出这冤枉银子。
“是。”
醉梅离开后,陶融还站在原处。
不进来,也不离开,似乎粘在了地上。
“你怎么还不走。”
“今日,有人带头挑事,人已经被问渠拿下。审问过后得知,受云夫人指使。你要如何处置?”
陶融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帮我?”
陶融毫不犹豫,“物华天宝盈利,我能得三成红利。”
“挑事的人,送官法办吧。”
至于云夫人,等军饷筹集后,再和她好好算账。
陶融犹豫了半晌,终是没忍住,“云夫人出手,皆因为云幼卿抱不平。以后,你别和辞陌衍走太近。免得,再次引火上身。”
“不是说,不管我的死活吗?”
陶融指节陷进了掌心,“抱歉,我失言了。”
纪辞甩下理智,用尽全身力气,跑向陶融,抓住陶融的手臂,手掌放在他的心口上,“陶融,我问你,你当真要和我一刀两断?”
口,会说谎;心,撒不了谎。
“陶融,你若闪烁其词,不敢正面回答我,都说明你放不下我!”
纪辞已经感觉到,陶融愈渐加快的心跳。
陶融认命地闭上眼睛,“答案,你不是知道了。”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纪辞似乎没有想象中的喜悦。
纪辞挫败地蹲在地上,“陶融,我是不是伤害到你了?”
陶融单膝蹲在纪辞身旁,语气似乎有些沧桑感,“上次,是我心急了,将我们之间的矛盾的忽略了。”
“我天真的以为,只要我不断的付出,那些矛盾都会渐渐消失。其中,最重要的便是,你对我无心无意。”
纪辞心窝一阵刺疼,“我……我没有。”
与陶融分开后,纪辞才发现:
分手,她无法真正做到释然、坦然。
陶融望向纪辞的眼睛,目光深邃,有一种洞察人心的力量,“小小,你真的喜欢我吗?”
“喜欢!”
“爱吗?”
纪辞犹豫了。
“爱”之一字,似乎,太过沉重。
“你是将我当做正常人,还是纸片人?”
历经这么多,纪辞不可能,还将陶融当做纸片人。
可是,将陶融完完全全地视作正常人,纪辞也觉得缺了点什么。
陶融自嘲一笑,“我明白,自始至终,我终究只是你攻略的对象。虽然残忍,但的确是事实。”
“陶融,我……”
纪辞想要解释,却想不出合适的措辞。
“纪辞,等你看清自己的心,再来找我。”
小小,若我们有百步之遥,我愿走完九十九步。
只怕,最后的那一步,你不愿意迈出。
不是不愿走完百步,而是,一直得不到回应,对双方都是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