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大剑。”
异常的响动声就在面前,夏德抽出的发光双手大剑向前一挥。
立刻,那柄剑便与浓稠黑暗中看不清的东西碰到了一起。月光大剑本身的光芒,也只能照亮剑身周边很近的距离,因此即使击中了敌人,夏德只知道对方个头非常矮,披着黑色的袍子。
夏德的攻击没有奏效,但身边的姑娘可是六环术士。在夏德的剑发出碰撞到物体的声音后,她向着前方抛出了一个黑暗中完全无法观察到的物体。
女仆小姐耸动了一下鼻子:
“在上面!”
夏德对着上空再次挥剑,银月的弧光短暂的在黑暗中留下痕迹:
锵!
他再次是感觉到月光大剑碰到了一个力量极大的东西,随后就丢失了目标。
“还能捕捉到对方的位置吗?”
他咬破了自己的左手食指,将血液涂抹在右手戒指上,随后将戒面扣在月光大剑的剑身。
驱魔符号被完整的印在月光大剑上,而非常奇怪的是,夏德的血在这片黑暗中,居然有着比身体光芒还要明显的银色光芒。
“后方。”
依然是用横扫的姿势向着对应方向挥剑,这一次的挥剑再次被挡住,但几乎要刺破耳膜的凄惨叫声,居然在黑暗中响了起来。
那浓稠的黑暗一瞬间变得稀薄,夏德也终于看到了自己对手的模样。那是一个驮着背,蜷缩着的穿着破旧黑袍的类人生物,像是孩童一样的个头,全身被袍子包裹,只有火柴棍一样干瘦的枯黄色双腿和鸭掌一样的脚露在外面。
那尖叫声和稀薄的黑暗,只持续了一秒便恢复了原状。
“看来印章很有效,只是击中不需要造成伤害,就能起作用。”
夏德心中想着,蒂法则继续抽动鼻子:
“侦探,它的移动速度非常快,它在我们周围快速移动。”
“快速移动?没关系。”
哗啦啦的声响从夏德的袖筒中传出,但大罪锁链的材质原本就近乎有着吸光的能力,因此蒂法完全看看不清楚夏德到底做了什么。
锁链在夏德的控制下,笔直的向着前方延伸。当夏德感觉长度已经足够以后,右手猛地向上一扬,然后立刻感觉大罪锁链碰到了东西:
“锁住它!”
心中想着,黑暗中的锁链已经开始尝试缠绕那东西的身体。但黑暗中的小恶魔,却速度极快的摆脱了锁链的纠缠,随后径直向着黑暗中的两人冲来。
“前方!”
刺耳的尖叫再次传来,但这次不是受伤引起的惊恐,而是威吓般的叫声。
双手大剑向前突刺,但没有碰到任何目标。而在剑身微弱的光芒周围,那穿着破旧的黑袍,像是猴子一样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两人前方。
浓稠的黑暗如同浪花一样被裹挟而来,试图扑灭夏德身上的光芒。破旧袍子下的身影忽的抬起头,将兜帽下的脸完全显露出来。
异常光洁的白色面庞上没有嘴巴,没有耳朵,没有鼻子,没有眉毛,只有一只硕大的眼睛竖立在脸部中央,眼白中充斥着血丝,黄色的眼睛在眼眶中乱转。
“小心,隐秘之仆有恒定能力恐惧光环!”
蒂法拉着夏德的手将他拽向后方,自己则上前一步:
“放逐!”
挥手推向面前的怪物,明明没有嘴巴,但它依然发出刺耳的叫声。被夏德身上的微光照亮的恶魔躯体,像是被推进看不到的空间一样后退,但恶魔显然在对抗这种放逐。
哗啦啦的锁链声响再次响起,在恶魔与蒂法的奇术僵持的片刻,大罪锁链缠住了披着黑色破旧长袍的恶魔躯体。夏德握紧右手,右拳击向恶魔的脸庞。
噗嗤~
恶心的声响中,戴着狩魔印章的拳头打爆那只大眼睛,血黄色的浆液到处乱飞。但同时夏德也感觉到了刺痛感,恶魔的力量在腐蚀他的血肉。
“恶魔身体的致命位置在哪里?”
他立刻问道。
“这些可怕的东西根本不能算是血肉生物。不同恶魔的死亡方式不同,如果不知道具体的方式,这些东西就是不死的,只有恶魔才能不需要任何条件的杀死恶魔。侦探,请继续攻击它,它完全衰弱以后,我能够将它放逐回它应该在的地方。”
“好的,没问题。”
深吸一口气,夏德爆发自己的**力量,右手迅速向前击打。由于身体在黑暗中发光,他的拳头近乎形成了错乱的光影,不断印在面前的恶魔身上,让血肉不断糜烂。
而一旁的候补魔女念诵着绕口的古代咒文,在半分钟的准备后,她再次伸手向前一推:
“放逐!”
纯白的光芒瞬间照亮黑暗,脑袋几乎被夏德打成肉泥的恶魔,在这光芒中踉跄后退了一步,跌入看不到的空间,消失不见了。
周遭黑暗立刻散去,窗外夏末的下午阳光照射在他们的身上,他们正站在书房的门口。
“结束了吗?”
安静了片刻,书桌后蹲着的阿尔弗雷德医生,才小心翼翼的从桌下探头问道。
“结束了,不过戒指、红药水和羊皮纸我要带走,另外,我们需要对你做些事情。”
夏德道,走出书房看向走廊,外面一些正常。看来,这只恶魔的确是由于他触碰了戒指才出现在这里的。
“不要杀我!”
阿尔弗雷德医生立刻道,又想要缩回到桌子下方。
“不是要杀你,只是想让你忘记这件事。”
他看向身边姑娘,后者点点头,她会处理这件事的。
“既然要让我忘记,能不能让我忘记更多事情!”
桌子后面蹲着的医生又小声的问道。
“你还想忘记什么?”
“把所有东西都带走吧!”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惊恐,他甚至抽泣了起来:
“我现在全明白了,那瓶红色药水果然有问题!让我忘记吧,忘记所有事情,我不想回忆起,是我害死了弗兰克·邦迪!哦,神啊,原谅我吧!我真的是什么也不知道。神啊,我不该触碰这些该死的旧物。”
他蜷缩在书桌下方,已经有些泣不成声了。
阿尔弗雷德医生自愿拿出了所有研究笔记,并哭泣着,自愿配合被清楚记忆,因此蒂法清除记忆的过程也很顺利。
医生平躺在沙发上,在蒂法的手挪移到他的脑袋上方时,他便陷入了沉睡。
于是夏德为医生盖上了毯子,然后和女仆小姐静悄悄的离开了这里。
离开安静的诊所回到大街上,夏德在楼下关上了诊所的门,又回头看了一眼眼科诊所的招牌,这才和身边的姑娘一起沿着街边,走向街口停靠出租马车的位置。
“这次委托算是结束了吗?”
女仆小姐还在思索着今天的事情:
“我们根据线索,一步步的获知了盲人复明的真相,并在获得关键物品后遭到了敌人的攻击。我想,这应该算是一个完整的侦探的故事了。”
“不不,一般的侦探是不会在委托的最后遭遇强敌袭击的。”
夏德道,手中把玩着那枚戒指。药水、戒指和羊皮纸都进了夏德的口袋,女仆小姐既没有询问这是什么,也没有疑惑刚才为什么会忽然出现恶魔。
“而且,委托还没有结束。真正的委托人,我到现在都还没有见到呢。”
“但医生已经失去了记忆,你打算怎么给委托人答复?”
她好奇的问道,现在斯派洛的调查报告是不能交给委托人了。
“很简单,实话实。”
夏德将戒指放进口袋里,冲着前面站在马车前给马匹梳毛的车夫挥挥手。后者立刻将那把大梳子丢进马匹身上搭着的布袋里,然后戴上帽子爬上马车,调转车头准备迎接新的客人。
委托人托马·曼迪斯先生,比夏德这个侦探更早一步的知晓了乐师邦迪先生的死讯。夏德和女仆小姐拜访他的时候,先是花了一番功夫,服对方自己不是骗子,随后才谈起委托的事情。
删掉了有关阿尔弗雷德医生的情况,夏德将围绕着邦迪先生死讯的调查结果告知了委托人。因为对方是盲人无法阅读,所以夏德只能口述:
“目前我的看法是,的确存在治疗眼疾的方式,但这种方式有很大的副作用。我已经得到了邦迪先生的遗物,其中有他使用过的药剂。虽然这些药剂的量,可能不够你像他一样完全复明”
从诊疗记录来看,完全复明需要用红色药水大剂量滴入眼睛,而明黄色药水只是用少量红色药水配置的稀释剂。
“但我想,至少可以让你模糊的看到一些光。”
夏德将那半瓶明黄色的像是油料一样的药水,塞到了邦迪先生手中:
“我不敢保证,你尝试过后,是否会出现邦迪先生那样精神错乱的情况,先生,你要尝试一下吗?”
曼迪斯先生沉默了好一会儿,几次都想要拔开瓶塞,但最后还是摸着夏德的胳膊,哆哆嗦嗦将那只瓶子放回了他的手中:
“我其实也一直在好奇弗兰克的死因我也担心,一旦我真正看到了光,我将无法再忍受黑暗。”
“那么还需要继续调查那位医生吗?因为邦迪先生已死,接下来的调查会很麻烦,我想向您申请延长一些调查时间。当然,在调查费用方面,我可以做出一定程度的让步。”
曼迪斯先生叹了一口气,耷拉着头,好久才话:
“终止委托吧,为了这件委托,弗兰克死了,斯派洛侦探也死了,我想这是神在告诉我,不应该继续调查下去了。”
他苦笑了一下,张开只有眼白的眼睛看向夏德:
“就算找到了那位医生,我真的敢治疗眼睛吗?侦探,听你的声音,你应该很年轻。那么请告诉我,如果你是我,你会继续追求光吗?”
蒂法也看向夏德,夏德犹豫了一下:
“大概会吧。”
“为什么?因为年轻人敢于尝试吗?”
“不。”
夏德摇摇头,然后意识到对方看不到。
“我也恐惧一旦见识过光,就无法再忍受黑暗。但我来到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为了看见更多的风景和更多的故事。”
即使知道对方看不到,夏德依然指向自己的眼睛:
“如果什么也看不到,那么我来到这里又有什么意义?如果我真的深陷黑暗,即使只有一丝重获光芒的机会,我有一定会抓住。”
“年轻真是好,你的很有道理。”
曼迪斯先生道,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依然选择终止委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