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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090

作者:插柳成荫字数:14894更新:2022-03-27 12:59

    上京城外的钱木村。

    东蕴布庄的裁缝们是轮流歇息的, 这一日刚好轮到钱宜秀。

    钱宜秀先头做什么都是一时热度,唯□□缝这活计,她是真的喜欢。

    钱宜秀爱美, 爱新衣, 能亲自剪裁出自己爱的衣裳样式, 她觉得这些日子,每日都活在蜜罐里。

    什么前夫,什么婆婆,她都不太能想起来。

    她的衣裳, 在东蕴里也卖得不错,每月能拿到的例银也不少。

    钱宜秀提着大袋小袋,晚间才到的家。

    看到她买的那些点心,还有给家里爹娘买的新衣裳。

    钱大娘忍不住唠叨:“你啊你,回来就回来, 买这些做什么?这些点心娘也能做,还不用钱买哩!”

    钱宜秀拿着面青帘姑娘送她的镜子,照着自己头饰上的漂亮珠花道:“那不一样,这是醉心楼的糕点,比娘你做的好吃多了!”

    钱老爹抽着钱宜秀给他买的烟,忍不住骂:“你这丫头, 手里有银钱就存着!你这般花法, 能剩下多少?”

    钱宜秀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钱袋,递给了钱大娘:“娘,这是给你的。”

    钱老爹和钱大娘对视了一眼。

    这十几年, 每一回都是他们把钱给钱宜秀。

    而这是头一次, 钱宜秀往家里送钱。

    钱宜秀有些小得意:“你们每回都说我不如弟弟。怎么样, 这回我给的可比他多?”

    钱大娘无奈一笑,她将钱在怀里放好,想了想道:“娘先帮你存着。”

    钱宜秀没放在心上,一家人用了晚膳,没多久就睡了,直到外边下起了雨。

    钱家的小房屋是当年钱老爹自己砍木糊墙建的,这二十多年下来,风吹日晒,一到雨天便漏雨。

    钱老爹和钱大娘睡眠浅,听到雨声从被窝里爬了起来,拿着几个木盆在漏雨的地方悉数放上。

    放好后,夫妻俩也没了睡意。

    雨一滴滴落在木盆之中,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

    钱大娘望着外头,辛勤一辈子的脸上带着几分担忧:“也不知宁儿怎么样哩,在军中可吃得好睡得好。”

    钱老爹抽着烟,脸色沉默,半晌道:“是我这个当爹的没用。”

    否则他儿子,怎么也不至于会去从军。

    “不说了,去睡罢。”钱大娘佝偻着背,左手扶着腰,右手敲着腰,步履蹒跚地回屋里头去了。

    *

    雪竹跟着追魂虫,找到了北山剑派的巢穴。

    吴惟安他们带着人去围堵。

    纪云汐抱着双膝坐在马车里的地面上,看着上方静悄悄躺着的宝福。

    她看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

    她到底,没护住宝福。

    纪云汐闭上了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雨落在油纸伞上的声音越来越近,而后在车前停下。

    伞被收起,车的帷幔被掀开,一人带着一身的寒气爬了上来。

    他朝幽黑中一动不动坐着的人看了眼,没说什么,在他前几日躺的地方躺下。

    而如今宝福躺的位置,是先前纪云汐睡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纪云汐才问:“如何?”

    黑暗之中,纪云汐的声线依旧清晰平静。

    从宝福死到现在,她未曾掉过一滴泪。

    吴惟安右手撑在脑后,平躺着看着上方的车顶:“都解决了,其他人在清点死伤数,我就先回来了。”

  

  纪云汐:“嗯。”

    吴惟安偏头看她:“你刚刚在想什么?”

    纪云汐紧了紧抱着双膝的手,轻声道:“在想,我其实真的很自私。”

    “清河郡一行,我将几位哥哥的安危放在了首位,而后是太子,太子之后是我自己,最后是你。”

    吴惟安轻轻挑眉:“哦?居然还有我?”

    这倒是挺让他意外的。

    纪云汐苦笑:“是啊,都有你。可唯独没有宝福。”

    她双手撑住头:“当年我将宝福带回来,我说我要护着她。可我没有做到,宝福从来不是我心里的首位。我心里有哥哥,有日后的平安富贵,有我自己,甚至连你我也有考虑在内。但唯独宝福,我没有过多的为她考虑。而我,却是宝福心里的首位。”

    这何其不公平。

    就在宝福的尸体前,纪云汐来来回回地想着这些日子的事,来来回回剖析自己。

    她自始至终自私。

    当年将宝福带回来,是因为她从宝福身上看到了自己。

    宝福和上辈子的她,家世何其相似。

    都是不被爹娘爱的孩子,都是会因为照料不好弟弟被家里打骂的孩子。

    但她和宝福的性格完全不一样。

    纪云汐一直忍耐,忍耐自己的喜怒哀乐,忍到自己羽翼丰满,而后悄然离去。她不会回头,甚至到后来功成名就,也从来没有过回去报复,让家人后悔的想法。

    可宝福从来都是外放的,她的喜怒从不加以掩饰。纪云汐将宝福带回家的第一年,宝福就带着一大票人回了曾经的家,出了好大一通气,还隔三差五让人去家里找茬,硬生生将她的爹娘一家逼得远走高飞。

    是这样一个人啊。

    爱憎分明,不像她。

    可最令纪云汐难受的是。

    哪怕如此,时至今日,她内心里的排序,依旧不会变。

    宝福永远不会成为她心目中的首位。

    如果当年,她不伸出手,不将宝福带回纪家,宝福会不会有另外一种结局?

    宝福会不会还活着,会不会在某一个地方,儿女双全,幸福美满?

    “我好像错了。”纪云汐喃喃自语,“我好像错了。”

    上辈子的纪云汐,和这辈子的纪云汐,有些不一样。

    因为从小的家庭背景,和后来在商界打拼遇到的一些背叛,纪云汐此后做事只用利益权衡。

    不讲人情,也从不动恻隐之心。

    就算遇到和她有着差不多经历的女孩,纪云汐也从不会提携。

    她公事公办,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纪云汐这么做之后,再也无人能伤到她,她得以在投资界中所向披靡,身价水涨船高。

    她有用不完的钱,家里保险柜锁着一堆房产证,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想立刻去某个国家,就能立马订下机票。

    开头几年确实过得还可以,但渐渐地,纪云汐变得一点都不开心。

    银/行/卡上的数字,一开始能令她斗志满满,可多到一定量后,它们反而只变成了一串数字,再也引不起她内心过多波动。

    她冷眼望着这个世界,只觉得没什么意思。

    日子一天一天过,昨天和今天和明天,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

    心理医生让她交一些朋友,谈一谈恋爱。

    可想和她交朋友的人,都是冲着她的身份来的。

    更何况是谈恋爱?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本质都是利
益的体现。

    你有钱有貌情商高,能让我开心,对我有利,我就喜欢你。

    你没钱没貌没情商,让我不开心,对我没有利,我就不喜欢你。

    纪云汐自认为自己看透了这世间。

    她有些失望。

    事情的转机是一场地震。

    公司要捐赠物资,需要纪云汐过去走个过场。

    纪云汐去了,本打算露个面就直接回家,可她看到了一些人,一些事。

    人真的很奇怪。

    当生死无忧、岁月平安时,他们内斗,争夺名利。

    当面临生死时,却能站在一起。

    这时候,利益的那一套公式,再也推不出答案。

    她看着那一地满目疮痍,从中看到了满地新生,看到了生生不息。

    这个世界没那么好,好像也没那么坏。

    纪云汐成了志愿者,学了急救方法,帮着处理一些外伤。

    余震四起,她被人救过。

    最终,她也救了一人,死在了倒塌的建筑物下。

    而后,她睁眼,出现在了娘亲温暖的子宫之中,成为这一世的纪云汐。

    她变得比上辈子要柔软很多。

    她也很幸运。这辈子,她有一对很好的爹娘,很好的哥哥们。

    她开始有一些恻隐之心,不再如上辈子那般袖手旁观,她伸出了手,拉了一些人一把。

    宝福是,唐虎是,‘方远’是……

    而她的日子,也还是一日三餐,仿佛和上辈子没什么不同,但却又彻底不一样了。

    哪怕自己缩在家中,好像日子都挺有意思。

    她不再有上辈子那样的念头。

    所以来清河郡那晚,纪云汐才告诉吴惟安。

    不是救他们,其实是救自己。

    但她真的做对了吗?

    如果当初,她没有向宝福伸出手,宝福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吴惟安只是静静听着。

    就他看来,若不是纪云汐,就不会有宝福。

    若她真的自私,她心里的第一位,只会是她自己。

    就像他,以前都是他自己。

    远在上京城的父亲,吴惟安都不太关心对方的安危。

    已经不是小孩子,无论是谁,都要有自保的能力。

    毕竟,谁能护谁一辈子?

    但吴惟安也未曾出言开解她。

    像他们这样的人,旁人的开解是没有用的,只有自己想通。

    而她,定然能想通。

    他只要听着就好。

    纪云汐揉了揉太阳穴,压下这满腔杂乱的思绪,对他道:“那晚我与你说的话,你忘了罢。”

    吴惟安:“救自己那句?”

    纪云汐:“嗯。”

    吴惟安左腿微曲,右腿轻盈搭在左腿之上,有一下没一下晃悠着:“我记性向来挺好,不是你说忘,我就能忘的。”

    纪云汐:“…………”

    吴惟安:“而且我大概想通了。”

    纪云汐动了动微麻的腿,扯了下嘴角:“这也许是一句错的话,如何想通?”

    吴惟安看她一眼:“想通那晚的你,说的意思。”

    纪云汐顿了顿。

    那晚的她,并未怀疑过这句话的对错。

    吴惟安微微沉默。

    他想起了那日的老妪。

   
 那个死前平和的面容,在他脑海中始终清晰。

    他内心并没有太多感动,看着这滔滔洪水之下的惨状,吴惟安心里也始终没太多感想。

    可他向百姓伸出手的那一刻,手就伸不回来了。

    哪怕心下依旧没太多感触,哪怕他无法与这些人感同身受,但已经伸不回来了。

    手好像已经有了一些想法,日后有些棋局,他也没法下了。

    就像皇帝这次借着水患摆的这一盘棋,吴惟安心下挺欣赏。

    顺势而为,借力打力。

    若是以前,这棋,他也能下,会下

    可从今往后,他不能,也不会。

    吴惟安:“那晚你和我说这句话前,我有一事始终想不明白。”

    纪云汐看向他:“什么?”

    吴惟安勾了下唇角:“你可知我的金蟾蛊毒从何而来?”

    纪云汐摇摇头。

    这个问题,她从未问过,但应该与圣上有关。

    吴惟安这些年谋划的一切,想来都是为了向皇帝报仇。

    她没忘记,这金蟾蛊毒,可是五皇子生母珍妃的独门秘籍。

    吴惟安顿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娘胎里带来的。”

    纪云汐微微诧异。

    “玄冰宫宫主当年和圣上、珍妃有一段时日走得很近,但因为利益冲突起了争执,没过多久她便中了金蟾蛊。秦老与毒娘子的师傅和宫主是好友,他们俩为了替宫主解毒,试过各种法子,最终秦老想到一种,通过胎儿转移金蟾蛊。”

    吴惟安的语气淡淡的,翘在左腿之上的右腿脚尖微微晃悠,仿佛在说别人的事给纪云汐听。

    “玄冰宫宫主不是寻常女子,当即便同意了。她特地挑了一位长相平平的男子,顺利和对方有了身孕。那男子没有她爱的好长相,生下的孩子她也不会舍不得。可等孩子临盘那日剪脐带前,她还是改了主意。”

    秦老三位护法都说,他的性子很像这位宫主,天生冰冷少情。

    那既然如此。

    吴惟安轻轻耸肩:“我一直想不明白,她怎么会改主意?”

    他不是她爱的男子所出。

    他只是她解毒的工具罢了。

    为何要舍不得?

    为什么会舍不得?

    可现下,吴惟安明白了。

    就像他伸出的手,伸出去,就很难再收回来了。

    她生下的孩子,生下来,听到那声哭啼,就很难再结束那孩子的性命了。

    人性是不能试探的。

    你以为自己定然会不舍,可试出来的结果,也许是能舍。

    你以为自己定然会舍得,可试出来的结果,也或许会是。

    不舍。

    吴惟安坐了起来,看着地下抱着双膝而坐的她。

    若不是因为纪云汐,他有可能一辈子都想不明白。

    因为若他和她的性子真的相似,他是断然不会做出和她一样的选择的。

    可现下,吴惟安不那么确定了。

    吴惟安低声道:“我是不是该和你说声多谢?”

    纪云汐嗯了一声:“不客气。”

    吴惟安一笑,站了起来:“你在我这睡会儿罢,他们好像回了,我下去看看。”

    *

    外头天色渐亮。

    纪云汐没有动也没有睡,她依旧坐在那里。

    外边熙熙攘攘,纪家军压低音量的交谈声时不时响起。

    纪云汐看着宝福,再次为她掖了掖被角,而后掀开车帘,走了出去。

    她抬头看了看依旧阴云密布的天。

    雨天的空气中,夹带着湿润的土壤味,还带着淡淡的血腥气。

    昨日去围堵北山剑派,北山剑派悉数剿灭,但纪家军也牺牲了不少人。

    此刻一具具尸体被战友们背了回来,放在矿洞一角。

    纪云汐进去的时候,太子就站在那里,盯着其中一具瞧。

    纪云汐下意识走过去:“殿下,怎么了?”

    太子抬头看了看纪云汐,勉强笑了一下,指着他看了一会儿的那人:“这是不是那日举着纪家军旗帜先来的兵?”

    纪云汐的目光,落在那张年轻的脸庞上。

    那日雨中,他一马当先举着旗帜飞奔而来,是何等的飒爽英姿。

    纪云汐回道:“是。”

    她顿了顿,又道:“殿下,他叫钱宜宁。”

    太子微愣:“云汐如何得知?”

    纪云汐目光哀伤,透着钱宜宁的脸,看到了钱宜秀,看到了钱木村的那对老夫妇,她当初,亲自去拜访过。

    拜访之前,纪云汐查过钱家,知道这家人的小儿子,在她二哥的军中当兵。

    “他是钱宜秀的弟弟,名字很像,先前几日偶然听到有人这么叫他,就记住了。”

    太子哦了一声,问过钱宜秀是谁后,又指了指旁边的一具尸体:“他呢?我记得他好像守过一日矿洞。”

    纪云汐辨认了很久,道:“殿下,我不知。”

    她缓缓看过这一地长眠的人,轻声道:“殿下,除了钱宜宁,他们,我都不知。”

    纪云汐抬眼,朝周遭来回走动的人看去。

    一旁,系着黑色眼罩的雪竹,和魂不守舍的晚香脚步不停地路过。

    他们都为宝福的死而难过,可这些躺在这里,他们不熟识的人,他们虽然心下痛惜,但没有那般痛楚。

    纪云汐亦然。

    她依旧难以接受宝福的离去,但对于她唯独认识的钱宜宁,她更多的是可惜。

    而对名字都不知的其他人,连可惜之情都稍淡。

    可对于钱家人而言呢?

    对于这些连名字都不知的人的家人而言呢?

    昨日事发之后,纪云汐一直在想。

    为什么是宝福?

    为什么偏偏是宝福?

    可刀朝一个地方而下,下方总有人。

    不是他,就是她。

    而他也好,她也罢,都是一些人心目中的宝福啊。

    刀之下,洪水之下,总有宝福会牺牲的。

    *

    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总要继续。

    雨依旧在下,但没了北山剑派的人,营救快了很多。

    北山剑派被灭三日后的夜里,雨声越来越小,而后几近不可闻。

    百姓们冲出矿洞,伸开双手,仰着头,望着上方漆黑宁静的夜空,一圈一圈转着。

    风轻轻吹过他们的发,他们的脸,他们的手心,再也没有冰冷的雨滴。

    “雨停了!!雨停了!!!”

    “停了停了!终于停了啊!!!”

    “太好了太好了,雨终于停了,终于停了!”

    “老天爷啊,你可别再下了,求求你了,可别再下了……呜呜呜……”

    欢呼的人群中忽而传出第一声哭啼,而后便再也收不住。

    秋玉
大姐一寸寸跪倒在地,捂着脸痛哭:“……你说你怎么就……晦气啊真晦气啊……”

    这一夜,无数人难以入眠。

    当天上停了雨,人间便下起了雨。

    -

    第二日晨间,第一道光线洒下,笼罩在树林间以天地为被的纪家军身上,笼罩在矿洞旁停着的马车之上,笼罩在树枝枝头未干的雨水之上,晶莹剔透的水滴,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泽。

    吴惟安这几日都与纪明焱纪明双同睡。

    他起身,朝外头停着的马车而去,掀开帷幔。

    阳光从被掀开的帷幔倾泻而入,照在躺着的宝福身上。

    她的尸身被保持的很好,毒娘子和纪明焱用了一些独特的药粉。

    而马车里本该在的纪云汐,不在。

    吴惟安顿了顿,转身抓了一个暗卫询问。

    “夫人呢?”

    “禀公子,夫人天未亮就走了,说想散散心,让我们留下,只让晚香姑娘跟着。”

    吴惟安微微蹙眉:“夫人往哪个方向去了?”

    暗卫朝旁边的林间小道指了指。

    吴惟安当即便顺着林间小道飞掠而去。

    也不知她到底走出了多远,吴惟安用了最快的速度,一盏茶后才看见晚香,而纪云汐依旧不在。

    吴惟安未惊动晚香,继续往前,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压抑的哭声。

    他身形一顿,循着哭声拐了个弯,在一处岩石后发现坐在那的纪云汐。

    那个位置,能看见日出。

    此刻太阳早已升起,光芒万丈。

    而她抱着双膝,脸埋在膝间,压抑着在哭。

    吴惟安轻轻落在一旁,在她身侧坐下。

    纪云汐并未抬头,她通过他的鞋,认出了来人。

    她死死咬着唇,重重吸了口气,在膝间胡乱擦去脸上的眼泪,停了哭声后,才抬起头。

    刚刚抬起头,一只手便伸至她眼前。

    泪眼朦胧之间,他指节端秀如竹的掌心里,放着一颗糖。

    是那日纪云汐给一名孩童包扎伤处,对方犹豫了很久,在怀里掏出来又放回去,掏出来又放回去,最终下了决定,哒哒哒小跑到纪云汐旁边,踮着脚尖送给她的,说一定要让她收下。

    糖大概是孩子心目中最为珍贵的东西。

    她收下后,又给了吴惟安。

    吴惟安喜甜。

    纪云汐看着那颗糖,破涕而笑:“你还没吃啊。”

    吴惟安轻声:“嗯,没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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