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落看着对面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少年,忽然笑了。
“你不是。”
他的手中,一把气之剑浮现出来,就是简简单单普通的气之剑,他朝着对面的那人挥剑,对面那人同样挥剑,和他缠斗在一起。
他会许落所有的招式,也会许落所有的剑意,可许落没有心急,也没有慌乱,仿佛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好的,秦暮雪很久以前,曾在某个阳光晴朗的午后和他说过,你也有你的心魔,总有一天会与他见面。
那时候许落只是摇摇头,没有言语。
暮雪剑法,惊鸿,低眉,混沌剑阵,无痕,每一招每一式,两人似乎缠斗的难解难分,都面无表情,也没有慌乱着急,一剑一剑,直到彼此心疲力竭。
许落看着对面的许落,忽然笑了,“你会我所有的招式要如何呢?”
“何必呢?”对面的许落回答他,“你是混沌体,只要你想,这个世界没有你让你苦恼的东西,只要不停的吞噬就好了。混沌体啊,杀光这个剑冢所有人,出去以后你就是渡劫十重,多杀几个人,逃了,去南域,不停杀下去……不过十年,你就是至圣期,这个世界所有人,都将匍匐在我们脚下,那时候,我们就是对错的决定者。”
“喜欢薛凝……想要她,她难道会不听你话吗?白初晴也是,随时随地都能睡了她,师尊,把她强上了,她不会怪你的,还有姜璎珞,一个挺有意思的玩具。”
“你想帮薛凝复仇的吧,看着薛凝的极寒之苦,你很痛苦吧,可你现在无能为力啊,明明获得力量的途径就在你眼前啊,只要不停的吞噬对方的修为就好了,何必那么多的顾虑,那么多的善良本身就只是无益的东西,已经够啦,你已经温柔过啦,这个世界不需要你的温柔啦,我们是世界的主宰,只要我们……”
对面的许落没能再呱躁不休,因为许落的长剑已经刺入了他的胸口。
他缓缓的的低下头,看着穿透自己胸口的长剑,笑容苦涩,“你不愿意吗?”
“许落”并没有愤怒,并没有哀伤,就只是有些失落。
许落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那双眸子里闪烁着血色。
“许落”似乎有些困惑,“是墨雨清的血脉缘故,才入魔了?”
许落摇头,“飞雪山之后,我触碰到了道的边缘,明白了所谓仙魔的区别。”
“那……你可以告诉我,你找到的答案是什么吗?”被刺了一剑的许落奄奄一息,但眸子却仍旧渴望的望着他,想要一个答案。
“没有答案啊,那些事情都过去了,我知道你是我,我知道你也在恨,是啊,我们都恨啊,恨为什么没人爱我呢?”许落闭上眼,几滴眼泪从他的眼眶滑落下来。
“其实还好吧,妈妈一直都很爱我们,前女友也爱我,生父其实也是爱我的,这个世界的妈妈也是爱我的,现在,薛凝也会爱我,还有初晴,悠悠,瑾汐,她们都很爱我……我以前也很想,明明我都那么温和了,从来不争不抢,为什么总是什么都没有呢?”
“可爱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要自己去争取的啊,对和错本来就不重要不是吗?做我觉得对的事情就好了,至于答案,这一剑已经给你了,不是吗?”
“低眉?”
是啊。许落轻轻点头,“我会做到的,我会完成我想完成的所有愿望的,如果有必要的话,牺牲一些东西,那也没什么所谓,但那不是现在,我并不着急,我喜欢现在的世界,也爱着我身边的一切。”
被刺穿胸口的“许落”闭上了眼睛,化作万千的光点,从许落的面前消失。
许落手中的气之剑也消失了,他睁开眼睛,面前的景象已经再一次的变成了这一片荒地,而他的身边,白衣的女人正躺在原地,还没有醒来。
所以许落安静的等待,他脑袋里闪过了很多东西,想了半天,想着想着,笑了。
人没法逃避自己的过去的,但总要和过去的自己和解,他重修的剑意,其实没什么复杂的,奇怪的意思,就只是低眉而已。
就只是极致的剑而已。
在许落等待的这些时间,约莫一个时辰以后,白衣女子仍旧没有醒来,但她的气机在一点点的变得孱弱,就好像,快要死去一样。
许落察觉到了,但是这……他无能为力,只能凑近一些,凑到她的耳边,轻轻的说着。
“我不知道……你看见了什么,我已经通过了,我都能做到,你也可以,那些都是假的,是虚幻的,相信你自己就好了,不论对错,你要做的事情,那是你自己。”
白衣的女人紧闭着双眸,不断衰弱的气机缓缓的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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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南笙的面前,是昏暗的宫殿,只有一两盏烛火摇曳。
她以旁观者的身份,望着这面前的冷宫殿
内,病床边的女人在咳血,女孩在床边嚎啕大哭,宫殿外,远处的香妃殿歌舞升平,今日是香妃的生辰,皇帝请了西域的妖族来载歌载舞,整个皇宫内外热闹非凡,皇帝还因此大赦天下,举国欢庆。
但她的母后刚饮下毒酒,是香妃赐死的,因为据国师说她们二人命相不合,她的母后活着,香妃日后必有血光之灾。
那时候她是个孩子,母后只是宫里一个侍女,皇帝喝多了酒,宠幸了母后,便有了她。
年幼的她,其实就知道了,国师和香妃是一伙人,其实就只是因为……母后近些日子身体不好,久卧病床,早晨没去给香妃请安,而已。
反正她的母后也从来都不受宠,皇帝都快遗忘了有这么一个人,死了,那就死了吧。
一岁那年,她开始修行,体质特殊,天资惊艳了所有人,她不再是那个连她父皇都觉得耻辱的小女孩,她成了公主,修为远远超出同龄人一大截,那些皇子都远不及她。
但她能够察觉到,父皇看她的眼神,越来越贪婪。
她是玲珑之体,所以悟道修行远超同龄人,她的父皇……所修行的双修功法,能吸取女子元阴,将对方的体质据为己有。
所以即便她已经如此年纪,父皇从未给她指婚过。
父皇也曾若有若无的暗示过,但父皇并不着急,等她踏入大乘期,那才是果实成熟的时候……父皇在独处时从不掩饰他的贪婪眼神。
姬南笙只觉得悲凉。
面前的一切画面在她面前再次出现,母亲离世时候的咒骂,轻抚她头顶的温柔,各个皇子公主嫌弃的眼神,被那时候的二公主,想看她哭,烧掉的母亲的唯一遗物,她的那个小布娃娃,那时候无人安慰,一群人围在她身边时候的笑声,尤其刺耳。
姬南笙握紧了手中的剑,踏入了这片幻境,一剑一剑将所有的幻影斩碎,片甲不留,幻境里那个不可一世的父皇,被她一剑斩了头颅,无比畅快,但她的眼眸在镜子中的倒影里,已是一片猩红。
她忽然笑了,笑声肆意热烈。
可不过片刻以后,一切再一次的重现,她又回到了那个夜晚,皇宫内琴声和鸣,病重的母后伸出手,轻抚她的头顶。
那一盏烛火熄灭,母后的手缓缓的垂落下去。
“我不会原谅的……绝不!”
她再一次挥剑斩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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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落轻轻的搂住了白衣的女人,并不是他想占什么便宜,他就只是想,只是在想……这样会不会让她好受一些,他很喜欢抱别人,也很喜欢被别人抱着,会很有安全感,会很安心……什么都不用想。
“没事啦,不管是什么都过去了,现在你很厉害啊,这个年纪这个修为,没什么想不开的,都会好起来的……”
“你想做的都会做到的,一定可以的。喂,活下去啊,喂。”
许落不知道,这一关就只是一场折磨而已,这不是要人放下,只是要人信念坚定而已,本身就没有对错,何来放下?
只求信念坚定。
如果信念不够坚定,被仇恨蒙蔽了一切,就没有了通过试炼的资格。
幻境里,姬南笙斩出一剑一剑,耳边仍旧是那些刺耳的笑声,她不停的挥剑,像是麻木的机械一般,不会停止,即便她双眸绯红,眼眸泣血。
许落的耳边,响起了声音。
“你通过了沧澜剑冢的试炼,来领取你的奖励吧。”
许落没有松开搂着白衣女人的手,“那她呢?”
“她没能避躲自己的仇恨,直视自己的内心,她的试炼失败了,迷失在这片幻境里,马上就要死了,好了,她该醒了。”
那道声音落下以后,白衣女人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她已然气若游丝,被许落这么搂着,也没有了力气反抗,但声音却仍旧在不停的喃喃,眼泪从她的眼眶滚落下来,“我不要……放下。”
她陷入了执念里,她也知道,她就要死了。
还有许多不甘心的事情没有做到……她不停的喃喃念着,许落没有说话,就只是轻轻的搂着她,替她擦拭脸颊的泪水,查看了她的伤势,经脉尽断,气海的灵气在溢散。
许落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小盒子。
“这是什么?”许落望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小盒子,轻声问道。
“老朽曾是剑宗最出色的丹师……这是老朽毕生对丹药的研究,所研究出来的绝品神丹,涅槃。”
“效果?”
“即便是重伤垂死的凡夫俗子吃下……也能在一夜之间,突破渡劫十重!肉身强度可经天道雷劫不死,只需一年时间,余下的药力,足够踏入大乘期也没有任何瓶颈。”
许落打开了那颗丹药,丹香在这一瞬间弥漫这整个荒原。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
“我不想当烂好人的。”
他这么说着,打开那颗丹药盒子,然后顺手塞进了白衣女人的嘴里,也没去看她的脸,用了点力气让白衣女子咽下去以后,他松开了抱着她的手,无奈的再叹息一声。
“算我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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