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还不是个清官了!”
这话若是换个人说,定是得贻笑大方,但若是换成杜致意说出口,反倒名副其实。
庚锋转头凝视了杜致意片刻,询问道:“你是杜致意?”
“嗯。”杜致意轻答。
“杜大人和吾均是一路人,难道还不能理解吾的良苦用心吗?”
杜致意皱眉,脱口而出:“你侮辱谁呢?”
“贪污得讲证据,听你信口开河?断案不按刑法来,你庚锋说得话就是真理?”杜致意难得多解释了两句,“谁和你是一路人,杜某从不草菅人命,也不胡言乱语。”
庚锋察觉到杜致意并不愿意和自己扯上关系,便也冷哼作罢。
许佑汐坐在龙椅上观察二人许久,终于出声:“庚锋,朕喊你上殿只需要你说清楚,董伤怡所告御状,是否属实?”
“臣不认,董副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你胡说,家父从未起过杀人的心思!”董伤怡几乎是喊出来的。
庚锋语气犀利:“董副害死两条人命难道不是事实吗?害人之后,还试图贿赂官府,摆平此事,难道不是杀人后的问心有愧吗!”
“《大乾律》白纸黑字,哪条直指家父死罪!庚锋你是不长眼睛,看不见的吗!”
看着两人于大殿上争辩,就连看热闹的百官都不禁开始指指点点,众说纷纭,整个朝堂都变得喧闹起来。
许佑汐拿起身侧地茶杯,用力摔在了大殿上:“吵什么吵!全都闭嘴,你们当这是哪里,大街吗?是你们想骂人就骂人的地方吗!”
茶杯碎裂地声音,几乎带走了大殿上的一切吵闹声,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
许佑汐只是站着不开口,目光扫视众人,底下官员任谁都不敢先动,只是默默低着脑袋,人人自危。
想想新帝登基以后,哪里像今天这般动过火气?
旁边坐着的谢西西悄悄用手遮住半边脸,冲崇久帝小声道:“我怎么觉得,气氛好像有点不太对?”
“君威,君威,很正常。”崇久帝格外有经验地安慰着。
“你不是告诉我说,如今的朝官各个都凶地很吗?连你上朝都要被他们欺负。可我今天看着,和你说得不太一样啊,他们不是都挺好说话的吗?”谢西西低声问,“要不然,下次你代佑汐上朝前,我也给你多备几个茶杯?”
谢西西紧接着自言自语:“不行,你之前被他们欺负的那么狠,我还是给你准备些茶壶砸吧。”
“……”
这是茶杯、茶壶的问题吗!
这分明是他们看人下药啊!
许佑汐在心里默数了几十秒,觉得这些人也差不多该反省结束了:“来人,宣阮仵作上殿。”
为了弄清楚此案,许佑汐特地将阮仵作都请过来了。
“草民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阮仵作上殿后跪下大拜。
“平身。阮仵作,依据汉藏地区提供的仵作记录,你对那个伙计意外死亡的原因怎么看。”
“陛下,根据汉藏仵作记录,死去的那位伙计体型肥胖,平素好肥腻咸食,劳累后经常会出现眩晕症,但休息后可自行好转。在此次与民商董副发生冲突前,该伙计为了照顾其母,已经连续二十多个时辰不眠不休。”
“草民判断,当日该伙计与董副发生冲突后,由于过去生活习惯不良、素有旧疾不重视、疲惫加情绪激动,才最终导致的猝死发生,实则遗憾。”
等阮仵作说完,许佑汐重新望向了庚锋,问道:“庚锋,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庚锋大笑,大义凌然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如果说许佑汐在刚开始的时候,是考虑过要给庚锋改正机会的,那此时对他就是彻底失望了。
“古人云:为官者,当谨记三字,清、慎、勤。廉而不慎,则动静云为,必有疏略。”许佑汐回答着庚锋地反讽,“你可做到‘慎’字?”
庚锋垂眸承认:“尚未。”
“李尚云,把大理寺暗访调查到结果念出来。”许佑汐打算直接拿事实说话。
“臣遵旨。”李尚云轻拜,随后打开信件念了起来,“庚锋巡抚汉藏地区七年,断过数千起案件,其中造成冤假错案诸多。”
“类似于董副案,证据收集不足,但因民间舆论倒向判案的情况,将近百起。”
“如新妇乔氏因遭受夫家家暴,性命堪忧,无奈之下于楚氏协助逃出。后,乔氏夫家状告新妇与楚氏私奔,行为不轨,违反纲常。庚巡抚判决仗罚新妇五十,楚氏双倍且牢狱二十余载。”李尚云边读边看向庚锋,“巡抚庚锋极其重视纲常伦理,凡是与奸情相关的案件,无问原委,皆是重判,此类案件数十起。”
“一年前,巡抚庚锋因百姓举报,派人焚烧外来者随身携带书籍几十本,并以传播邪术为由,将人收押牢中数月。此案经大理寺复核,该外来客身份为云游藏医,其随身携带书籍均为其亡父胡酉毕生经历汇总写下,传世价值不可估量。”
李尚云本打算继续念下去,可在旁边保持着沉默地阮仵作忽然抬头,打断了他的话:“你刚刚说谁?他抓的人是谁!”
“是位叫做胡岐的年轻人。”
阮仵作仿佛受到了什么巨大打击,猛地起身冲到庚锋面前,死死揪住他的衣领,几乎崩溃地大喊:“你为什么要烧了胡大夫的笔记,你凭什么这么做,你有什么权利这么做!你知不知道为了写成这本书花了几代人的心血,里面可都是救人命的法子!”
朝堂上大多都是些文人,谁都想不到会突然出现如此疯狂地局面,唯独几个武官强装镇定壮着胆上前去拉架。
好不容易将两人分开后,众人才发现,原本几乎不言语地阮仵作已是满脸泪水。
庚锋地脸也憋红了,愤而道:“那些书里面记载地都是些将活人肚子剖开的邪术!这种巫蛊之术不尽早除去,迟早会为祸一方!什么救人,我看你就是冥顽不灵!”
“你放屁!你懂藏医吗,你懂什么是救人吗!”阮仵作发疯了似的,恨不得要与庚锋同归于尽,“老天怎么不收了你这混蛋!”
就连此时跪在地上告御状的董伤怡都有些分不清,自己和阮仵作之间究竟是谁丧了父?
许佑汐也发现事态发展渐渐脱离了掌控。一转头刚好看见,周愧学正默默地在龙椅左侧摆放了一排的新茶杯以及一个巨大空茶壶……
来,尽管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