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夜浓如墨,月明星稀,锦桂轩灯火通明,丝竹管弦靡盛。
端王身着葡萄褐色长袍马金刀地坐在上首主位,他是个凤眸细长,蓄着短须的中年男人,虽上了年纪,却依旧可从那端正眉眼间寻到几分年轻时的风华,相较于晋国公的渊渟岳峙,端王威严不算重,倒有几分邻家老伯的和善忠厚,容易让人生出亲近信任之感。
见着三位侄子,他很是热忱,一阵殷切关怀后,又将视线投向下首的云黛,抚须夸道,“舅兄真是好福气,非但儿女双全,还都教养得如此出众,真是羡煞旁人!”
席上众人皆轻笑,庆宁凑着趣儿,佯装生气道,“父亲何必羡慕舅父,您不是也儿女双全么。当然啦,兄长的确不如表兄俊朗,我们也没云黛妹妹这般娇媚,但也是不赖的么。再说了,长相是爹娘给的,母亲如瑶池仙女般,我们没多像她几分,要怪便只能怪父亲您了……”
“你啊你。”端王朗声笑了两下,伸手点着庆宁,“快要为人妇了,还来调侃你父亲,真是个没规矩的。”
“还不是你惯出来的。”端王妃捧着酒杯笑道,庆宁是她与端王的第一个女儿,从小被捧在手心里养着,也是端王亲自抱过喂过的孩子,父女之间的情分自是旁的女儿都比不上的。她扭头看向长女,含笑嗔怪道,“怎好这样议论长辈,所谓子不言母丑……父丑也不行!”
端王叫了声,“哎,夫人!”
端王妃抿唇而笑,庆宁也忙认错,笑着举杯,“父亲莫怪,女儿自罚一杯。”
她一饮而尽,一时桌上的气氛也活跃起来,偏生这时嘉宁不冷不热地插了一句,“阿姊莫不是糊涂了,舅父哪里儿女双全了,她又不姓谢……”
眼见席上众人笑容僵滞,庆宁心道不好,偷偷扯了下嘉宁的袖子,低声制止,“嘉宁!”
嘉宁撇了撇唇,毫不在乎地望向庆宁,“阿姊自己要与她作比,可别带上我,我才不乐意与她……”
“嘉宁!”上首的端王妃沉下脸。
眼见着母亲发作,嘉宁悻悻的闭上了嘴,低下
头去。
端王妃调整脸色,看向身旁的三个侄子和云黛,柔声道,“嘉宁这孩子向来鲁莽,嘴巴没个遮拦,你们可别往心里去。云黛啊,你莫要跟她计较,晚些我定狠狠斥责她一顿……”
云黛忙站起身,勉力挤出一抹笑来,“姑母不要斥责二表姐,只是姐妹间的口角小事,算不得什么的。”
“坐下,坐下说。”端王妃抬手示意,又低低叹道,“你这孩子真是懂事,嘉宁,你多学学你云妹妹……”
嘉宁一听,柳眉拧起,抬头就想反驳,话才到嗓子眼,庆宁死死地按住了她的手,无声警告她不要冲动。
看着身边严厉使眼色的长姐,嘉宁只好闷下一口气,敷衍的噢了一声,拿起筷子闷声吃起饭来。
撇开这个小插曲,这顿晚饭总体还是挺融洽的。端王夫妇都是宽厚和气的长辈,小郡王与庆宁也都很为和善,席上家聊着家长里短,说起童年往事,笑声连绵不断。
云黛在一旁静静听着,却如坐针毡,也没什么胃口。
在陇西晋国公府势力强,府中众人见着她都客客气气,其他府邸的夫人贵女见着她,就算心里对她的身份有所鄙夷,面上也不敢表露出来——尤其经过五年前那场赏花宴,以蒋家为代表的几家都受到了冷遇,杀鸡儆猴,之后再无人敢对她的身份置喙指点。
可如今到了长安,王侯公爵之家云集,随便往朱雀门口丢一把石头砸中十个人,六个是四品以上官员,三个是有爵之家,还有一个没准是什么郡王亲王。这般富贵权势集中之地,晋国公府山高皇帝远,便是想给她撑腰都鞭长莫及。
就比如眼前的嘉宁,她是郡主,是皇室中人,自己就算被她指着鼻子骂,又能如何呢?
不知不觉,夜渐渐深了,端王本来还想与三个侄子饮个痛快,但谢伯缙明早要上朝面圣,端王只好作罢,拍着他的肩膀叫他早些回去歇息。
众人纷纷起身散去,端王妃特地留了庆宁和嘉宁一步。
云黛跟在三位兄长身后慢慢走出锦桂轩,沁凉的夜风送来淡淡的桂花香气,以及他们身上清
冽的酒气。
“云妹妹,嘉宁那话你就当她放屁,可别往心里去。”谢叔南悄悄与云黛咬耳朵,“她啊,就是被我姑母姑父惯得无法无天了。”
云黛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嗯,我知道的,我不会在意的。”
“下回她再对你无礼,我帮你报仇。”
“三哥哥你可别冲动,我们如今住在王府里,不好叫姑母为难的……”
“哎,这你放心,我顶多是抓只毛毛虫啊死老鼠什么的吓吓她,反正姑母知道我自幼顽劣,不了就坐实了这顽劣之名呗。”
见他这副混不吝的模样,云黛憋不住笑了,眼底也染上几分真切的笑意,“三哥哥,多谢你。”
“嗨,你是我妹妹啊,我不帮你帮谁啊,我向来是帮亲不帮理的,何况嘉宁那死丫头既没理也没礼。”
前头谢仲宣回过头,看到后头两人挨在一块儿说悄悄话的亲昵模样,眉心一皱,缓缓慢下步子来,伸手拎住谢叔南的衣领,“你喝得一身酒气凑妹妹那么近作甚?也不怕熏着她。”
谢叔南被拉开,有些不高兴,“我跟云妹妹说话呢,再说了,哪有酒气了!”
谢仲宣不理他,拿出折扇在云黛跟前扇了扇,又轻声道,“莫要为着些不相干的人烦恼,待会儿回去好好歇息,明日一早我们便出门游玩,得有个好心情才是。”
云黛仰起脸,朝谢仲宣笑了下,“二哥哥,我知道的。”
“知道就好。”谢仲宣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那双桃花眼里盛满如水温柔,月夜清辉中有藏着几分宠溺。
谢叔南在旁嘟囔着,“二哥你也喝了酒,别碰云妹妹。”
谢仲宣道,“我比你喝得少。”
“哪有,明明喝得差不多。”
兄弟俩为着喝多喝少争了起来,走在最前头的谢伯缙与小郡王回头看了眼,又继续聊着方才之事。
“子实若有空,还是得管束二表妹。她看不起云黛,便是看不起我们晋国公府这门亲戚。”
“表兄这话言重了。”小郡王抬袖擦了擦冷汗,忙赔罪道,“你放心,我明日一定好好敲打嘉宁,绝不会让她再冒犯云妹妹。我母亲方才留下她,肯定
也会教训她……”
谢伯缙面色不变,“希望她知错能改。”
小郡王一怔,莫名从这话听出些意味深长的味道,他再打量谢伯缙的神色,却是瞧不出任何端倪,只当自己多虑了。
且说另一头,端王妃屏退一干下人,板着脸看着下首的嘉宁,“你到底怎么回事?云黛头一日进府,谨言慎行,话都没多说两句,她是招你了惹你了,你要这般刻薄于她?你比她年长又是主人家,不求你与她亲热相待,起码你得拿出些主家待客的和善,这些年你的规矩礼仪都学进狗肚子里不成?”
嘉宁从前也没少被母亲教训过,可却是头一次这样劈头盖脸的骂,心头有些不忿,嘟囔道,“我哪里刻薄她了,我说的都是实话,她本来就不是舅父舅母的亲女儿,也不是我们的表亲。三位兄长来府上,我自是欢迎的,可她……她算个什么东西!舅父舅母愿意宽待她,就把她留在陇西呗,何必要带到长安来攀亲……”
端王妃怒道,“怎么,听你这意思,还怪起你舅父舅母了?”
嘉宁撇了撇唇,没哼声。
端王妃单手撑着榻边桌几,冷哼道,“我若告诉你,最开始是你外祖母让她来长安,且我在信中也曾邀请云黛来长安做客,你是不是还要埋怨我与你外祖母了?”
嘉宁哑然,又猛地想起云黛手中那枚水色极好的玉镯,那是外祖母从前常戴的。不曾想没赠给亲外孙女,反倒赠给一个出身卑贱的外人。
眼见母亲动怒,庆宁赶紧出来打圆场,又用手肘撞了下嘉宁,“你快与母亲赔罪。”
嘉宁才不想认错,她觉着自己根本就没错,她堂堂郡主,王爷之女,身上流着尊贵的皇室血脉,为何要与一个小小孤女当姐妹?舅父舅母想报恩,当初给那孤女一笔钱不就好了,何必还领回家?到底是野蛮地方,没有规矩礼法可言。
可碍于母亲与长姐的目光,她只好恹恹的低下头,“母亲,我知道错了,我下次再不刻薄了。”
端王妃拧着眉头,依旧不满女儿这副态度。
庆宁见状,赶紧上前替端王妃拍背,柔声道,“母亲别生气了
,嘉宁年纪还小,晚些我再慢慢与她讲道理。”
端王妃看着温婉知礼的长女,再看那眼皮比天高的幺女,心头一阵烦闷,早知幺女养在宫里,会养出这副骄矜自负的德行,她当初就是拼着得罪太后的风险,也要将女儿留在身边养。现下好了,养出一身臭毛病,真当她自个儿跟丹阳一样是公主了?
要不是长女与英国公府的婚事多年前就定下了,长女这性情才是最适合嫁去陇西的。至于嘉宁……
端王妃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开始担心起日后嫂子背后唾骂她教女无方的情形。
“嘉宁,你看你把母亲都气的头疼了,还不赶紧去端安神茶来。”庆宁替王妃揉着肩膀,柔声劝道,“母亲莫要气坏自个儿的身体。明儿我领嘉宁去给云妹妹赔罪,女孩家的口角,话说开了就好了,不是什么事。”
端王妃悠悠看了眼长女,叹道,“若是嘉宁有你一半懂事,我也放心了。”
嘉宁那边端着安神茶过来,听到这话,眼底划过一抹怨怼,面上却是不显,只道,“母亲您喝茶,莫要与女儿计较了。”
端王妃接过茶盏喝了一半,又示意两个女儿在身边坐下,凤眸定定看向幺女,“嘉宁,今日你也见到你三位表兄了,你觉得如何?”
嘉宁也知道母亲有意将她嫁去陇西,想了想,如实道,“三位表兄都生得仪表堂堂……但我觉着二表兄最好,风度翩翩又待人和善,模样生得好,说话也好听。三表兄有些轻佻了,而且他张口闭口云妹妹长云妹妹短,就知道围着那云黛打转转,若说是兄妹情,那未免也太殷勤了?母亲何时见过哥哥待我和阿姊这般殷勤?”
这一点,端王妃和庆宁也都瞧出一些来,但今日才见,她们也不敢轻易下定论说三郎对这云黛有些什么别的感情,还是等日后再观察观察。
“那你阿缙表兄呢,你觉得如何?日后晋国公府都是由他继承的。”端王妃面带期待的看向嘉宁。
嘉宁却是皱了下眉头,眼底闪过一抹惧色,摇头道,“表兄他样样都好,可是他威势太重,又时时板着张脸,跟他说话,他也是一个字一
个字的往外蹦,我瞧着他心里怪害怕的,就连进宫见皇伯父都没这么害怕。”
端王妃愁眉蹙起,欲言又止,半晌才道,“今日才刚见面,许是还不够熟悉。日后多接触些,熟起来应当会好一些。阿缙他是很不错的,不依靠家里,自己就能闯出一番功绩来……”
“那他再有本事,日后不是在陇西就是在北庭。可二表哥就不一样了,他是要走科举的,若是明年春闱中了,就在长安当官了!”嘉宁眼中带着向往,她才不想去陇西那种穷乡僻壤吃苦受罪呢,她就想待在长安。
端王妃何尝不懂女儿的心思,要论起来,二郎风流倜傥又温文尔雅,这般翩翩少年郎,最是符合长安贵女们心中的最佳夫婿。
“罢了,现下说这些还早,还是先相处一段时日吧。”端王妃乏累地摆了摆手,“你们也都退下吧。”
庆宁和嘉宁纷纷起身,屈膝告退。
一出院子,庆宁就忍不住念叨起妹妹的失礼。
嘉宁不以为然道,“行了行了,母亲已经骂过了,你还来念我作甚?”
说到这,她忽的想起什么似的,一边眉毛高高扬起,眯起眼饶有兴味道,“这样吧,明日我与你一道去赔罪,再去东市给她买样首饰,拿人手短,谅她也不会再说什么。”
“这还差不多。但你态度要好些啊,可不许这么自负了。”
“阿姊,我知道了。”嘉宁上前亲热挽住庆宁的手,一边往南苑走着,一边聊起魏国舅府上的寿宴,“那日丹阳肯定会去的。”
庆宁瞥了她一眼,疑惑道,“你不是向来和丹阳不合的么,怎么提起要见到她,这样兴奋?”
“有么?”嘉宁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嘴角却抑制不住的上扬,“我想着那日肯定很热闹,长安城部分的官员女眷都会赴宴,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我们把那个云黛也带去吧,让她也长长见识。”
庆宁顿时就明白其中关窍,很是无奈,“你想拿云黛去对丹阳?”
嘉宁否认,“我可没这个意思。不过……我倒挺期待丹阳和她遇上,会是个什么表情。”
庆宁一阵无语,“你和丹阳不对付,何必
牵扯无辜之人。”
嘉宁耸肩道,“阿姊别把我想的那么坏,我可是一番好心,总不能我们出门赴宴游玩,就留她一个人在府里吧?那多不好。再说了,她来长安一趟,总不能日日待在王府里,宴小宴都不参与吧?”
庆宁也懒得再与她争辩,心里却是暗暗想着,若那日云黛真的一同赴宴,她一定将人看紧在身旁,绝不给嘉宁作怪的机会。
翌日坊门开时,天色还晦暗着,谢伯缙穿戴好官袍,骑马往皇城赴朝会。
等到天色稍亮,王府众人也依次从睡梦中苏醒。
云黛也起了个早,因着今日要出门,她穿了身轻便的碧山色夹缬长裙,头发挽成寻常的双髫髻,左右各佩一朵碧玺珍珠攒成的精巧珠花,便再无其他装饰,与昨日的装扮相比,可谓是十分素净。
然而这般素净妆扮,越发显出她的眉眼出众,宛若沾着雨露的粉白重瓣菡萏,清丽间又有种旖旎的妩媚。
庆宁和嘉宁两位郡主便是在她用早膳时来到,云黛听到通报,忙放下手中碗筷,拿帕子擦过嘴角,起身去相迎。
“云妹妹不必多礼。”庆宁轻笑着拦了她,“是我们来的不巧,打扰你用早饭了。”
“不打扰不打扰,两位姐姐请坐,可曾用了早膳?若是没用,不若在这吃些。”云黛看向眼前这对姐妹,庆宁郡主一袭常服打扮,嘉宁却是穿着玄黄色胡袍,发髻高束,一副男子打扮。
“我们已经吃好了。今日过来,是领着我这没规矩的妹妹与你道声歉,昨夜之事,是她失礼了。”庆宁说着,给嘉宁使了个眼色,嘉宁会意,朝云黛拱了拱手,“还请云妹妹原谅我的失礼之处。”
云黛倒是没想到这小郡主会跟自己道歉,忙摆手道,“郡主客气了,昨夜的事我早已不放在心上了。”
“就知道云妹妹是个度豁达的。”庆宁点头,又道,“你慢慢吃,等收拾好了,嘉宁就与你们一道出门逛街。长安城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她是熟悉的。”
云黛应下,暗暗加快速度吃了早饭,又与郡主姐妹俩闲聊一阵。等到谢仲宣和谢叔南找上门来
,庆宁才起身告辞,嘉宁则是随他们一道上马车出府。
原本嘉宁和云黛一辆马车,但谢叔南想到昨夜嘉宁对云黛的冒犯,便无赖的凑上前去,“嘉宁表妹,我俩换一辆马车呗,反正你不待见我妹妹,跟她一块儿坐,可别委屈你了。”
这阴阳怪气的强调听得嘉宁面色僵硬,本想驳回去,忽然想到若是换了马车,就能与谢仲宣坐在一块儿,她心念一动,便道,“换就换。不过你可别误会,我不是不想与她坐一辆车,而是你这话听得我心里不舒服……”
说完,她掀了帘子,径直下了车。
谢叔南看着她的背影,摇头晃脑地掐着嗓子学着她方才的语气道,“听得我心里不舒服。”
云黛哭笑不得,“三哥哥,你别这样狭促。”
“我哪里狭促了,分明就是她口是心非。说是说与你致歉了,但还是那副鼻孔朝天的模样,看得我恼火。”谢叔南一屁股坐进马车里,舒展眉眼笑道,“不过现在好了,她不在了,空气都变得清新了些。”
“可是,二哥哥那里……”云黛犹豫道。
“这你别担心,二哥他能应付的。”谢叔南坑起哥哥来毫无心理负担。
此时此刻,另一辆马车。
谢仲宣看着坐上车来的嘉宁,有瞬间的愣怔,“二表妹?”
嘉宁脸上的高傲之色顿时收敛,换做一副温柔娇羞的模样,红着脸解释着,“是三表哥将我赶过来的,他说他想与云表妹一块坐。”她说着小心翼翼觑向谢仲宣的脸色。
谢仲宣捏着扇柄的手指轻轻动了两下,垂下眼睫,轻轻说了声“是这样”,便再无他话。
嘉宁见他并无不悦之色,暗暗松了口气,安心地坐着。
待马车缓缓行驶着,她主动与他攀谈起来,谢仲宣不冷不热地聊着。
嘉宁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谢仲宣那张俊美如玉的脸庞上,倒也没察觉出他的敷衍,只觉着二表兄不但容貌好,性情也好,自己得赶在春闱前让他钟情自己才好,否则他若点上了探花郎,不知道多少小贱人要与她抢郎君了。
按照昨日计划的,一行人先到了慈恩寺游玩,逛了两个时辰,腿脚累了,
便在寺外找了家有名的碧玉楼用午饭。
点菜时,嘉宁示好般的将菜单递给了谢仲宣,“二表兄,你来点吧。”
谢仲宣也不推辞,接过菜单,挑了几样招牌菜,又点了一道桂花糕。
嘉宁好奇,“二表兄喜欢吃甜食?不过这家桂花糕一般,要说起长安城最好的糕点铺子,那必定是延寿坊的万记了。”
“桂花糕是给云妹妹点的,她最喜欢吃桂花糕。”谢仲宣淡淡答了声,旋即抬眼看向对面坐着的云黛,笑容和煦,语调温和,“既然嘉宁说万记不错,待会儿我们去买些?”
嘉宁笑容一顿。
云黛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咽了下口水,小声道,“行、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