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见云黛双眼茫然,谢叔南也傻了眼,半晌支吾道,“二哥没跟你说?”
云黛摇头,“他只说你和大哥哥都安然无恙,我当你们在屋里歇息,就没有细问……”
谢叔南抬手摸了下鼻子,心道糟了个糕,他好像说漏嘴了?不过二哥为何要瞒着云黛,昨夜之事也没什么不能明说的吧?想到这里,他决定做个坦诚的兄长,“昨夜抓水匪时留了个活口,大哥撬开了他的嘴,那水匪便全招了。”
那水匪嘴还是挺硬的,但再硬也硬不过铁剑钢刀。一开始是将手指一根根剁了,还不张嘴,便跺脚指,挑脚筋,拆肩胛骨……直把那水匪吓到溺溲,哆嗦着全盘托出。
当然那画面太过血腥,昨夜他和二哥在旁边看着都有些反胃,自不会详细说来恶心云黛,于是便道,“都是沈承业那个渣滓,因着前日之事怀恨在心,又觊觎……”
说到这谢叔南戛然而止,猛地意识到为何二哥要隐瞒了,抿了抿唇,他含糊其辞道,“唔,他心眼比针眼还小,记恨我当街羞辱他,所以勾结水匪想要致我们于死地。”
“他竟如此放肆。”云黛惊愕,显然没料到前日那么个冲突竟酿成如此祸事。不但害了那么多无辜的性命,就连她自己都险些丧命。
“三哥哥,我落水后,是谁救我上岸的。我好似看到了大哥哥……”却是不太确定。
“噢,是大哥救了你,他水性好。”
原来是真的。
云黛想起那双炽热凌厉的黑眸,心尖不由得一动,“那大哥哥他人呢?他救了我,我想当面与他道谢。”
“你怕是要过些日子才能和他道谢了。”谢叔南一边说着,一边剥着金桔,“大哥他昨夜就带人折回秦州算账了。”
云黛面露诧色,“折回秦州?”
谢叔南颔首,将金桔递给她,笑了笑,“别担心,他处理完那伙歹人,就会追上我们的。”
云黛接过金灿灿的小桔子却没有吃,迟疑片刻,轻声问道,“处理歹人,是指沈家?”
谢叔南耸肩摊手,“沈家,还有那些水匪,或许还有
些其他人?哎,反正你安心养病便是,咱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大哥做事自有分寸的。”
客船在河面平稳前行,是夜,月黑风高,“有分寸”的谢伯缙便登了秦州刺史府的门。
李刺史战战兢兢地看着锦袍沾血的谢伯缙,以及他身后那六名杀气冲天的兵将,狭长的马脸上挤满敬畏的笑,“不知大将军深夜造访,有失远迎,下官这就叫人准备酒菜,安排客房,替将军接风洗尘。将军先进内堂歇息,请,请——”
谢伯缙面无表情地乜了那刺史一眼,默不作声走进内堂。
待入了座,立刻有丫鬟端上热水巾帕。
谢伯缙慢条斯理地洗净手中血污,又拿巾帕擦拭着剑上的血迹。
他动作不紧不慢,看得一旁的李刺史如坐针毡,几次想开口询问,却又不敢贸然。直到丫鬟奉上茶水糕点,他才寻到开口的契机,“将军一路奔波,肯定渴了饿了,不若先喝杯茶水?”
谢伯缙依旧擦拭着剑,等换了两盆水将剑擦干净后,才收入剑鞘,一把放在桌案之上。
沉重金属撞击木质桌案发出一声沉闷的啪嗒声,直听得李刺史心头咯噔,后颈发凉,大脑愈发活络的转动起来,来者不善啊,这到底是出了何事?
“我今日来,是报官的。”
似是读懂他的心声,沉金冷玉般的嗓音骤然在昏暗室内响起。
李刺史脑子一时还有些转不过弯来,磕磕巴巴道,“报、报案?”
谢伯缙向右下首的兵将使了个眼色,那兵将会意,将手中的黑布包放在刺史面前的桌案。
打从这一行人到达府衙,李刺史便注意到这个圆滚滚的黑布包裹,原本心底还抱着一丝侥幸,可现如今这玩意就放在他眼下,那股浓郁的血腥味直冲他的天灵盖,还有何不懂?
他脸色都变得煞白,“谢将军,这、这是……”
谢伯缙指节分明的手指轻抚过杯壁,“刺史一看便知。”
李刺史咽了下口水,两条胳膊如筛糠,几次伸出手都没勇气解开那布包,最后还是叫了身后幕僚去解。
一阵窸窸窣窣后,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便完整暴露于众人眼前,似有寒风吹
过,烛芯荜拨摇曳了两下,澄黄的光线忽明忽暗。
“这,这!”
饶是做了心理准备,猛然见着这么颗人头,李刺史还是惊得往椅后靠去,伸出的手指剧烈颤动着,“这是……这是……”
谢伯缙浅啜一口茶水,神情淡漠,“听闻秦州闹水匪,多次围剿皆无法铲除,恰好我路过,便顺手替李刺史除了这匪首。”
李刺史这才认出这颗人头的面容,可不就是水匪头子向振天。
“将军英明神武,为民除害,下官敬佩,多谢将军为秦州百姓除去一害……”
李刺史这边胆战心惊地说着场面话,谢伯缙略一抬手,打断他的废话,“我说了,我今日来是报官。”
说罢,却是懒的开口,只让手下兵将代劳,将昨夜水匪偷袭之事连同沈承业勾结水匪之事一五一十说了遍。
李刺史听得惊愕不已,心道这沈承业真是瞎了心,竟敢招惹晋国公府,尤其还惹到了谢伯缙这尊煞神。如今人家找上门来,他也保沈家不住了!
三息过后,谢伯缙自认已经给了这老油子足够的抉择时间,于是开口道,“李刺史,勾结盗匪,谋害朝廷三品官员,按照大渊律法,该是何罪?”
李刺史忙坐直身子,“按照大渊律法,主犯及帮凶处以极刑,抄没家产,家眷流放千里,终身不可发回原籍。”
“很好。”谢伯缙抚掌,慢慢抬起眼,俊美的脸庞上神色难辨,“我相信刺史廉明公正,定不会让我失望的,是吧?”
他尾音那句是吧语调放得很慢,清清冷冷,又像是一把匕首贴着脖颈而过。
李刺史盯着面前那颗血淋淋的人头,早已骇得半死,哪里还敢说个不字,自是满口应下,“将军放心,下官这就让人去将沈承业和沈忠林抓来——”
谢伯缙抬手止住,“不急这么几个时辰,已是宵禁,免得惊扰了百姓。”
李刺史忙应下,“是是是,还是将军考虑周到,明日一早坊门一开,下官就去抓人。”
谢伯缙歪着头,静静地看向李刺史,嘴角掀起一抹轻轻的弧度,“刺史办事,我放心。”
这夜,一行人
留在刺史府好吃好喝好住。
李刺史却是一夜未眠,熬得两只眼睛通红,好不容易盼到天亮,半点不敢耽搁,亲自带兵围了沈家,将沈承业及沈富安全家一并抓获,投入大牢。
那沈承业之父还想与李刺史攀关系套近乎,李刺史直接命人将那水匪的头丢进了他们的牢房,一时之间,女眷惊吓声、小儿啼哭声不断。
沈承业更是吓得尿了□□,双目无神地跌坐在地。
沈富安深觉被连累,连连喊冤没人搭理,登时怒不可遏,冲上去一把掐住沈承业的脖子,怒骂道,“你这色胆包天的竖子!都是你害了我,是你害了我啊!我掐死你!”
沈承业家人见状,赶紧上前拉架,一时间,两家人打得不可开交,各种不堪入耳的辱骂着对方祖宗十八代。
望着那牢房里狗咬狗的乱象,谢伯缙薄唇轻扯。
李刺史在旁弯腰,小心翼翼觑着他的神色,见他似是笑了,忙讨好道,“将军您还有什么吩咐,下官一定照办。”
“刺史是聪明人,其余不必我多说。”谢伯缙半垂下眼,手指摩挲着掌心的粗茧,淡声道,“我需赶往长安面圣,怕是没空亲眼见着沈承业和那沈富安人头落地……”
李刺史怎会听不出这话中深意,不由打了个哆嗦,笑容越发谄媚,“将军若是不放心,大可留下一位郎官监刑。或是、或是……下官将他俩人头留下,您得空来看一眼?”
谢伯缙冷嗤一声,“李刺史真是会说笑,我看那些污糟玩意作甚。”
他侧过身,伸手拍了拍李刺史的肩膀,明明语气依旧平和,可却透着股令人胆颤的森然,“我自是相信刺史的办事能力。”
李刺史只觉得那放在肩上的手犹如千斤重,仿佛轻轻一捏他便会粉身碎骨,笑意越发勉强,“是,是,下官定不辜负将军重望。”
谢伯缙收回手,回首看了眼那哭闹不止的牢狱,眼底戾气稍褪,转身大步离去。
李刺史的速度很快,当日傍晚,沈承业与沈富安便成了两具冰凉的尸体——
畏罪自杀。
一个服毒,一个上吊。
沈承业之父
试图贿赂狱卒给儿子置办一口棺材,可上头早已下了命令,狱卒再贪财也不敢与沈家沾染半分关系。
尸体直接被拖去乱葬岗,喂了野狗,听说吃得骨头都不剩。
十日后,沈家家财清点完毕,尽数充公。沈承业及沈富安家眷,无论男女老幼,流放千里为奴。
沈承业这一房前后当了百年族长,如今被抄家流放,族长之位自然落到了另一房身上。新任族长为了与沈承业那房罪人撇清关系,连夜召集耆老大贤商议,将沈承业一脉划出秦州沈氏,从此族中再不提这一房。
当然秦州这些事,在船上养病的云黛是一概不知。
自那日遭遇水匪后,她在病榻上养了两日才退了高热,也能下地走路了。下地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不顾谢仲宣和谢叔南的阻拦,去楼下见了琥珀——
她清醒的第二日,翠柳就来给她请安了,小丫头会凫水,运道不错,算是有惊无险。
云黛为翠柳高兴的同时,愈发记挂起琥珀来。可她问旁人琥珀的事,其他人都闪烁其词,或是干脆闭口不言,这让她越发不安。
“姑娘,琥珀现在还养着伤呢。”楼下的婆子拦着她,苦口婆心劝道,“姑娘您才刚病愈,应当多加休息才是,琥珀这里自有老奴照料。”
云黛却是坚持,难得板起小脸,严肃道,“你敢拦我?”
婆子悻悻的,“姑娘您也别为难老奴,老奴也是……听二爷的吩咐。”
云黛柳眉皱得更深,“那我去找二哥哥。”
她转身就要去找人,还没走两步,就见谢仲宣缓步走来,清隽的脸庞挂着一贯云淡风轻的笑,“云妹妹找我?”
“二哥哥,我想见琥珀。”她抿了抿唇,像是表明她的决心,强调道,“今日不见到她,我就不回房了。”
谢仲宣垂下眼,望着她那张苍白消瘦的美丽小脸,眼中带着无可奈何,他早知瞒不了她多久,“罢了,你既想见她,便见吧。只是……”
他斟酌片刻,认真提醒道,“琥珀她这会儿可能不想见人。”
云黛似乎想到什么,本就苍白的脸更是褪
了血色,嘴唇发颤,想问出那个猜测,却又不好对谢仲宣个男子开口。
谢仲宣也不好多说,只对那婆子点了下头,吩咐道,“若姑娘进屋了,你记得在旁仔细照看着。”
婆子应下,谢仲宣深深看了云黛一眼,先行上了楼。
云黛望着那扇紧闭着的木门,悲郁的目光转向那婆子,声音细弱又带着种无名愤懑,“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婆子得了谢仲宣的授意,也不再瞒,见左右无人,引着云黛去了船舱外,低声道,“遭水匪那夜,琥珀来不及逃跑,困在房间……那些水匪都是些猪狗不如的禽兽,一见着女人就红眼……哎,姑娘您先别哭,您听老奴说啊。琥珀她清白还在的,我们的人手抢救的及时,没叫那水匪得逞。只是我们的人赶到时,琥珀身上的衣裳已然被扯了大半。”
婆子缓了缓,叹口气,“到底是个黄花闺女,被歹人扒了衣裳,又叫旁人瞧了去,她这心里便有了坎。自醒来后,不是以泪洗面,就是一个人坐着不说话。二爷看她这副模样,怕姑娘您瞧着难受,这才拦着不让您见。”
云黛睁着眼睛,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的往下掉,眼前反复回闪着那日夜里,琥珀看向她的眼神,忠贞又孤勇,叫她现在想起,心如刀绞般。
“哎哟我的好姑娘,您别哭了,仔细哭伤了眼睛。二爷就是怕您多思伤身,这才拦了您。您若再哭,老奴也不敢再让您见琥珀了。”
“好,我不哭了。”云黛吸了吸鼻子,从前都是琥珀安慰她保护她,这回她也该拿出主子的担当来,护住身边的人才是。
她面迎着风,让风吹干了脸上的泪,又深深呼吸两下,朝婆子挤出个笑来,“好了,领我去见她吧。”
婆子欸了声,走回船舱,到琥珀门前敲了敲,温声道,“琥珀,云姑娘来瞧你了。”
等了会儿,里头没出声,婆子自行推开了门。
屋内很暗,窗子没打开,也没有点灯,只从门缝里照进些光。
云黛一眼就看到靠坐在墙边的琥珀,短短几日,她瘦了许多,额头
上缠着一圈纱布,半边脸肿胀得老高。
“你在外头候着。”云黛转身对欲跟进来的婆子道,“二爷若责怪,我来担着。”
婆子语塞,只好点头,默默把门带上,站在外头守着。
屋内又静了下来,云黛摸索着走过去,先点亮了一盏灯,旋即转身朝床榻上的人唤道,“琥珀姐姐。”
借着这一豆光亮,琥珀木讷地抬起头,看到那月华般美好的女孩。
云黛朝她走去,坐在了床边,像是从前琥珀哄她般,伸手握住了琥珀的手。
琥珀手臂一缩,下意识想躲开,可云黛却握得很紧,细嫩的手指轻轻地抚着她的手背,一下又一下的,试图安抚着她的情绪,“琥珀姐姐,没事了,坏人都已经被处置了。”
琥珀低着头,胸口仿佛有千言万语,却又无法言说,嘴唇剧烈颤动着。
“琥珀姐姐,你别怕。”云黛往她身边靠了靠,柔声道,“你看着我。”
琥珀一怔,惯性顺从地抬起眼,对上女孩那双黑亮又清澈的眼眸。
“琥珀姐姐,我会护着你的。”她一字一顿,声音轻软却坚定,目光也带着一种先前未曾有过的成熟,“等大哥哥回来,我求他帮忙。只要他下了命令,旁人也不敢嚼舌根……”
她又搂住琥珀的肩膀,将脸贴在她的肩上,低低道,“你护着我,我也会护着你的。我不想见你郁郁寡欢的,琥珀姐姐,我想你好好的陪在我身边。那日的事情,就当做是一场噩梦。你之前教过我的,只要还活着,就要朝前看的。”
琥珀垂下目光,看着趴在自己肩膀上的姑娘,心头既酸涩又柔软。
姑娘刚入府那会,每回从噩梦中惊醒,她都会搂住姑娘哄她,那时的姑娘也是这般乖乖巧巧地趴在她的肩头,柔弱可怜得让人割舍不下。
五年的日夜照顾,她即将姑娘当做主子,又当做需要依赖的小妹妹般。
如今听着这小妹妹口口声声说要护着她,她心头又是感动又是温暖。
云黛趴在琥珀肩上说了许多的话,说她那夜的害怕,说她落水后险些溺亡
的感受,说她这几日的牵挂,还说起再过不久便能到咸阳……
说着说着,琥珀莫名有种摇摆的心归到实处般的感觉。当听姑娘可怜兮兮地说到胸口淤青疼痛时,终是忍不住开口关怀,“现下还疼么?”
云黛听她总算愿意开口说话了,心中欢喜,面上却是故作难受,“还疼,差点以为肋骨要断了。可这事我又不好与大夫说,只能与你说了……”
她抱住琥珀的手臂,撒着娇,“琥珀姐姐,你快点好起来吧,我不能没有你的。”
琥珀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只觉着那日夜里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再看姑娘一口一声会护着自己,她也定下心来——当奴才的,不就是求主家庇佑,讨主家欢心么。
姑娘是个心善重情的,又生的这副好相貌,日后有大好的前程。自己跟在姑娘身边安心伺候,便是险些被水匪糟蹋的事传回了胡家,失了婚事,大不了就不嫁了。待他日姑娘嫁得富贵官宦,她在一旁当个管事嬷嬷也能吃香喝辣,若真想男人了,攒些钱招个男人入赘,照样能过日子。
这般想着,琥珀蓦得释然了。
她攒起些精神朝云黛笑了笑,“姑娘放心,奴婢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见她眼中又重新有了光,云黛跟着绽开了笑颜。
这日云黛回屋后,琥珀便认真用起饭食,好好喝着汤药。
人最怕的便是没了盼头,一旦有了盼头,身子恢复起来都快些。没两日,琥珀便神色如常,回到云黛伺候了。
云黛欢喜不已,还解了衣裳,将已经散得七七八八的淤青给琥珀看。
琥珀看过,又听姑娘说是被世子爷救上来的,心底隐约有了猜想。但看着自家姑娘单纯清澈的模样,为了避免兄妹再见时尴尬,只宽慰道,“姑娘皮肉娇嫩,平日稍稍用力搓一下都会变红。这些淤青肯定是救上岸时,不小心撞到了石头。好在如今也快散了,姑娘您毋庸多虑。”
云黛对溺水急救并不了解,如今听琥珀这般笃定,便不再多想。
就这般又在水上行了七八日,一路风平浪静,顺遂通畅。
等客船到达咸阳码头时,一行人也要在此处与一路快马加鞭追赶的谢伯缙汇合。
八百里秦川腹地的咸阳城,渭水穿南,嵕山亘北,此处下船换乘马车,便可一路走官道到达长安。
经过这半月的休养,云黛脸上也有了血色,再不似先前病恹恹的模样,又在客栈梳洗沐浴,换了件鲜亮的海棠色襦裙,系着绣花佩带,描眉点唇,更显得瑰姿艳逸,婀娜纤巧。
“大哥哥一路追上来肯定累得不轻,怕是也瘦了。”云黛揽镜自照,心里很是期盼见着谢伯缙。
不但是想问他如何处置了秦州沈家,更想当面与他道一声谢——
若不是他及时救援,她怕是已然沉在冰冷的渭河里,与世长辞。
琥珀替云黛理着珠玉禁步,笑道,“后日便到长安了,听说大姑奶奶最是疼爱世子爷这个长侄。到时候她见着世子爷清减了,肯定会想办法给世子爷补身子的。”
想到如今已经走到咸阳,离长安只有一步之遥,云黛也松了口气,颠簸了一路,可算是要到了。
没多久,门外响起敲门声,“云姑娘,世子爷到楼下了,二爷三爷叫您一道相迎呢。”